朱仙鎮孔家老店

朱仙鎮孔家老店

槐花子問:“三爺,怎麼樣?”秦輊軒雙眉緊鎖:“傷勢不輕啊,我試試。”說著扯了一團紗布,將一小瓶葯打開,往紗布上倒了些藥水,將傷口周圍的血污擦凈。又扯了一團紗布,將另一瓶葯打開,倒出來一些粘稠的藥膏交給槐花子道:“拿着。”

說完動手拔那槍頭,說道:“七爺,你忍着點。”說著用力往外一拔,將槍頭拔出,扔在地上。槐花子看了猛一閉眼,劉黑七抽搐了一下,並沒有太大的反應,大概已經昏迷了。三爺說:“拿來。”槐花子趕緊將帶葯的紗布遞過去,秦輊軒接了急忙將紗布敷於患處。又扯了紗布將帶葯的紗布在身上勒緊,回頭對槐花子說:“你去找些水來。”

樹林外面是一條小河,槐花子用刀鞘灌了一鞘水,連顛帶跑地過來了。秦輊軒從箱子裏又取出三顆藥丸,打開其中一顆將它掰碎揉成小丸,對槐花子說:“把它灌下去。”槐花子沒敢怠慢,和三麻子撬開劉黑七的嘴灌了下去。

過了一袋煙的功夫,劉黑七漸漸緩過神來。只見他左右看看,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黑紫色的血來,隨後捂住左肋的傷口大聲叫到:“疼死我啦。”

槐花子和三麻子面露喜色,趕忙給他灌了幾口水。抬頭望了望秦輊軒道:“三爺,有沒有止疼的葯?”秦輊軒說:“剛才我給他服下去的是我秦家祖傳秘方配製的‘碧蓮膠參丹’,對於補血益氣有神效,故此他才能這麼快蘇醒過來,要不是早就不行了。至於剛才給他傷口上塗得是我秦家的另一寶‘秦氏金瘡葯’。你們莫着急,再過一袋煙的功夫葯就見效了,傷口會感到又麻又涼。”

果然又過了一袋煙的功夫劉黑七不再喊疼,臉色也逐漸紅潤起來。槐花子湊到跟前對劉黑七說:“大哥,是三爺救了你。”劉黑七滿面愧疚,掙扎着想要坐起來,被秦輊軒止住了:“七爺,你現在傷勢重,不能多說話。”劉黑七又躺了下來:“三爺對我劉黑七有救命之恩,我來日必報您的大恩大德。”說完氣喘吁吁,閉上了眼睛。

秦輊軒將一瓶“秦氏金創膏”和兩顆“碧蓮膠參丹”交給槐花子說:“這是我秦氏的祖傳二寶,這金創膏早晚換一次,碧蓮膠參丹三天服一顆就行。你到前面的半坡店的藥鋪里讓先生再開些洗傷口的葯,不出一個月,七爺的傷就能痊癒。”

槐花子跪倒在地:“三爺,我們綁了你,你以德報怨,我和大哥永世忘不了你的大恩,以後用到我們的地方您就託人到山東冠縣梨園屯我們綹子上捎個信兒。我槐花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劉黑七努力睜開眼不住點頭。

秦輊軒道:“只是我有兩件事還不明白。第一個是誰要你們跟蹤綁架我?第二個是為什麼你們不在路上直接綁了我,反而比我晚一天到朱仙鎮來綁我?”

槐花子說:“三爺見諒,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是道上的規矩。第一個問題恕我不能回答,不過我可以告訴你,有人說皇玉在你手中,願意出三萬兩銀子收購皇玉,因此我們就一路跟蹤您到了這裏。第二個問題倒是可以回答。本來我們在道口就懷疑你就是秦三爺,可是還是拿不準,於是路上進行試探,都被您藏得滴水不漏。當時我們就決定到朱仙鎮和您住在一個客棧再進一步觀看。可是走到封丘聽說封丘縣令陳寶禎辭官回鄉,我們大哥就派我一路跟着您到了朱仙鎮。而他們六個到封丘去掃盤子(踩點),因為陳寶禎那老狗搜刮地皮,魚肉百姓,得了也不知道多少不義之財。誰知大哥到了封丘才得知那狗官回鄉的日期又推后了,所以在封丘耽誤了一天。那日在油簍街和岳王廟跟蹤你們的人就是我。”秦輊軒又回頭問三麻子:“你真的把我的朋友和侄子殺了?”

三麻子剛要回答,正在這時,忽聽林外一個女子的聲音說:“劉總把子,你可莫要忘恩負義。皇玉暫時你先替我存着,趕明兒我去找你取。秦三爺也是我的朋友,你如果傷了秦三爺一根汗毛,我白衣社和你沒完。”說完林外一匹馬向北奔去。

秦輊軒聽了感到莫名其妙,這個女子很明顯不是李幽蘭的聲音,但是怎麼說是自己朋友?難道是她?

秦輊軒將車留給劉黑七三人,劉黑七將自己的“菊花青”贈給了秦輊軒。

秦輊軒回到孔家老店。只見店裏店外一片狼藉,血污滿地。幾具土匪和官兵的屍體已經不見,估計已經被官府拉走了。秦輊軒無心顧及這些,急忙忙上樓來到自己房間。只見房間內亂七八糟,空無一人。秦輊軒又趕緊來到袁乃寬房中,一進屋才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只見廣德緊緊靠着袁乃寬坐着,把頭偎依在袁乃寬的肩頭上,袁乃寬一手摟着他正在安慰。抬頭見秦輊軒走進來,兩人都睜大了眼睛,好像不認識了一樣。廣德揉揉眼睛說:“三叔,我不是在做夢吧?”袁乃寬也驚奇地說:“秦先生,你怎麼逃回來的?”

秦輊軒坐着椅子上,袁乃寬急忙沏茶。輊軒邊喝茶邊把經過講述一遍,又問袁乃寬:“那個土匪三麻子說把你倆都殺了,我都快急暈了,這是怎麼回事?”

袁乃寬道:“昨夜吃過飯後,那小土匪就跟着我們出來了。我當時一見事不妨頭(不對勁),就想外出報官。可是那小土匪緊緊跟着,我又沒法出去。後來回到房中,那小土匪就跟了進來。我當時急的沒有辦法,突然靈機一動。拿起桌子上的《詩經》讀了起來:‘關關斑鳩,在河之洲,窈窕少女,君子好逑’。我故意讀錯了兩個字來試探他,誰知道他聽了以後沒有反應。我就問他是不是懂得什麼意思,他說懂:‘不就是一個齊整(漂亮)的小娘們在喂斑鳩嗎?’我一看他信口胡謅。就問他念過書沒,他說沒有。我一聽放了心,就教他那首詩的意思,只逗得他哈哈大笑。我又在紙上寫了一個‘人’字試探他,誰知他也不認識。於是我就拿起筆來在那本《詩經》的扉頁上寫了幾個字:‘彼乃跖之徒’。我寫的比較隱晦,生怕他剛才故意裝做不識字。過了一會兒,我說咱幾個現在沒事,要到樓下掌柜那打點酒喝,順便把老闆的書還給他。他說他去買酒,不讓我去,我給了他二兩銀子,他就拿着那本書下去了。他打來酒後,我們三個就坐着喝酒。過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外面一聲槍響,那小土匪把酒盅一摔。從背後也拔出一把火銃來,讓我把廣德捆起來,然後他又親自動手把我捆起來。把我們身上的錢全部翻走了,連床底下都翻了一遍。最後對我說:‘七爺本來叫我插了你倆,但是念你請我喝酒,又教我讀書,哄得小爺挺開心。今天就饒你們不死。’正在這時,我又聽見大街上一片騷亂。扭頭隔着窗戶看見大街上孔老闆領着許多官兵正往客棧奔來。我知道計已得逞,正暗自高興時,突然從黑暗處竄出一個人來,看樣子好像是在岳王廟遇到的那人。那人一火銃將孔老闆打死,然後邊打邊往客棧退去。我聽見外面那人喊:‘仔子來了,風緊’。這時那小土匪不再理我們,飛奔下樓去了。後來就只聽見外面傳來打鬥聲,本來想跑出去看看,可是手腳被綁。過了一會兒,打鬥聲漸漸遠去。又過了好久,才來了兩個官兵把我們鬆開。我們覺得你肯定讓土匪綁走了,看來咱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

秦輊軒道:“此地非久留之所,兄弟你還是收拾一下行李趕緊上路吧,以免節外生枝,耽誤行程,誤了你的大事。我也馬上動身去南陽。”

袁乃寬苦笑道:“此處離朝鮮山高水遠,現在盤纏被土匪搶去,一個大子兒也不剩了,怎麼去朝鮮?還是趕緊回家籌集點盤纏才好。”秦輊軒道:“哥哥不必為盤纏擔心,我這裏有,贈與你一些,到達朝鮮應該沒有問題。”

袁乃寬道:“咱們都被土匪搶個精光,先生哪裏還有盤纏?”秦輊軒沒有說話,擰開水煙壺的底座,從裏面取出一張銀票來遞給袁乃寬:“拿着這個。”

袁乃寬接過來一看,只見上面寫着“五百兩”,趕緊推辭:“萍水相逢,怎敢受先生如此厚禮?”秦輊軒恐他不收:“就算我借給你的,哪天你飛黃騰達了,可要加倍奉還哦。”袁乃寬推辭了幾次,收下了。

袁乃寬道:“你我萍水相逢,兄弟竟能慷慨解囊,義贈千金,令哥哥我實在不安。如果哪天有事用得着哥哥,你便去北京找一個人,我給您寫個地址,他能聯繫到我。”袁乃寬說著拿起筆來在紙上寫了一個地址遞給輊軒。

秦輊軒展開,只見紙條寫着:北京東直門南鑼鼓衚衕第三戶胡文魁。秦輊軒小心收好了放在袖筒中。又聽見袁乃寬說:“兄弟莫要說哥哥得寸進尺,你我相識雖短,卻一見如故。今當別離,還望兄弟能作詩贈別。”

秦輊軒道:“好,那你我兄弟就各作一首詩互贈。”袁乃寬道:“小弟才疏學淺,怎敢班門弄斧?不過兄弟既然說了,哥哥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還望兄弟不要見笑才是。”

兩人各自思索片刻,秦輊軒提筆在手,揮毫一蹴而就。袁乃寬見輊軒寫畢,也寫了一首詩贈與秦輊軒。

秦輊軒展開一看,袁乃寬寫的乃是一首五絕:

赴朝鮮臨別贈秦衡之

宏圖太平鎮,

濟世鐵壺懸。

意輕千金贈,

孟嘗潔如蘭。

詩中將說秦輊軒振興祖業,懸壺濟世,匡救黎民,義贈千金,好似古代的孟嘗君那樣急人所難,樂善好施,性情高潔如空谷幽蘭。秦輊軒看了心中暗暗佩服,卻謙稱袁乃寬譽之太甚。袁乃寬也打開秦輊軒贈他的詩,見是一首七律:

朱仙鎮臨別贈紹明赴朝鮮

朱仙鎮上論詩文,

岳武廟中柏森森。

赴朝只因解邦難,

報國原不為千金。

陽關三疊酬壯士,

高山流水謝知音。

東門折柳送君去,

芳草萋萋淚沾巾。

袁乃寬如獲至寶,稱讚連連。兩人收拾行李,下樓來到後院馬廄,見幾匹馬已無主人。秦輊軒的“菊花青”在前院,袁乃寬和廣德各牽了一匹馬往外走。這時秦輊軒突然看見祥子躲在馬廄旁瞪着一雙可憐無助的眼睛看着三人。秦輊軒想起這家客棧主人已死,以後這小馬醫不知道該怎麼過活,心中暗暗替他難過。

忽然秦輊軒心中一動,回頭給袁乃寬說:“兄弟有一事相求,還望哥哥能幫我這個忙。”袁乃寬說:“你我兄弟怎麼客氣起來了,兄弟有事只管吩咐。”

秦輊軒說:“我那二哥年過三十尚無子嗣,我看這小馬倌這麼小就死了爹娘,主人現今也死了,很是可憐。倒不如把這孩子替我帶回太平鎮去,給我二哥做個義子。哥哥你一路北上,太平鎮又是你必經之地,所以還想請你幫這個忙。”

袁乃寬說:“如此一舉三得,再好不過。只是不知這小馬倌意下如何?”當下兩人問了祥子,祥子正為以後生計發愁。聽了兩人的話臉露喜色,連連點頭,又趕緊給秦輊軒磕了個頭:“以後你就是我親三叔。我把您當親爹一樣對待。”又給袁乃寬磕了個頭。

兩人一見這孩子這麼懂事靈巧,又很會討人心,都很滿意地點點頭。秦輊軒對袁乃寬說:“哥哥,你將廣德和祥子一併帶回太平鎮,我要趕往南陽“仲景堂”辦些事情。廣德也還是個孩子,經過這件事後我也害怕了,還是讓他回家好。”

秦輊軒將三人送到朱仙鎮東門外,與袁乃寬揮淚作別,目送幾人騎馬逐漸遠去才撥轉馬頭向南陽走去。此時他再也無心趕朱仙鎮的四月八大會,也無心再看什麼“浴佛齋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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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玉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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