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飛魚村的扛把子
魏亡晉現,不過五十餘年,晉室經歷“八王之亂”、“永嘉之禍”,幾乎滅亡,再來五族入侵,大地災禍,世間變幻無常、居民流離失所,強者擁兵自立、弱者求助無門。
天下大亂,國家林立,最早建國稱帝者乃是當今聖上!
聖上原本就是晉室大將,只因不滿朝廷腐敗而揭竿而起,趁着晉室南渡時期,在北方大地創立基業,擁兵四十萬佔領“燕雲京城”,建立“成漢”登基稱皇。
成漢天子“李符”能有如此基業,離不開兩人的功績。
一人是當朝宰相王萇,早在軍中就是李符的軍師,看似文弱,實則謀略超絕,最擅利用“鬼神之術”行軍退敵,抵擋外族更有“取國九計”,如今只用三計便讓李符退卻外族、抵擋晉室、擁兵稱王,其後還有六計更為可怕。
另一人是成漢軍中最有威望的大將軍陌垂,是軍中人人敬仰的“戰神”,退卻五族入侵,更令外族恐懼,其人更為霸道,曾經一夜十六城,僅靠三千軍隊就滅絕外族二十萬大軍!一時成為絕響,成漢子民更是深信,“陌家在,成漢興。陌軍散,成漢亡”。
如此流言早已惹得李符不滿,不過他並不理會,因為他自小與陌垂相識,也只有他知道陌垂是要的——究竟是什麼?
成漢建國十年,戰神將軍陌垂全家被屠,與此同時,宰相府中,剛出生的宰相之女無故消失,從此成漢王朝進入了最微妙的時期……
“臭丫頭,把東西給我!”
一個微胖的小男孩帶着一幫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小孩聚在一起,孩子堆里隱約傳來小女孩的哭泣聲。
“牛老三,叫你欺負雲希,我打死你,呀……”就在一幫小孩推推搡搡吵吵嚷嚷的時候,一個尖銳的女聲由遠及近。
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孩手裏捏着一把沉甸甸的擀麵杖,眼神帶着幾分着急,直戳戳的衝進了孩子群中。
“葉離,你別管,別壞我好事,小心我……”小男孩滿臉的肥肉,因為害怕抖了三抖,可比起剛才欺負小女孩的勁頭來,明顯能聽出他語氣中的躲閃。
“都給我滾開,再不滾,我就讓你們知道再嘗嘗我的厲害,雲希,我們走。”
“嗯。”
葉離拉了把地上一身泥土的蘭雲希,兩人一前一後,正要離開,那小胖子卻說:“葉離,我知道你力氣大,但你打的過我們這麼多人么?”
“人多?”葉離冷哼一聲,“牛老三,我看你是想吃牛肉麵了吧?好,就讓我把你揍成牛肉片,把你的小兄弟都和成拉麵,你們不是想要雲希的‘綠琉璃’么?我全都給你,就當是給你撒的蔥花!”說著揚起了擀麵杖。
葉離的擀麵杖剛一揚起,牛老三就趴在了地上。
一見到這,小男孩們一窩蜂的跑開了。
他們知道都知道,這個叫葉離的小姑娘是城外酒樓方大廚的女兒,學了一手好菜,尤其喜歡吃牛肉麵,她只要喊出牛肉麵來,那不是要吃飯,就是要打人了。說起打人,誰不知道她葉離在這“飛魚村”那是響噹噹的人物,就連大人見了都得繞着走。
趕跑牛老三一夥,葉離拉着蘭雲希就走,回到雲希門前,只見一人走出房間。
“方大廚,我娘怎麼樣了?”
“唉!你娘她……”
方大廚是葉離的娘,她做的菜極為美味,所有人都管她叫大廚,時間久了,連小孩都學會了,她道:“你娘還好……可憐的孩子,你娘這一病,你說誰還能顧得上你啊!你還沒及笄,我就是想給你找個歸宿,唉……”
葉離她娘一邊往外走,一邊嘆氣,蘭雲希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娘親,對於方大廚的話根本沒聽進去一分。
見葉離拉着她娘離開,順手插了門閂,屋裏傳來幾聲婦人的輕咳,依稀伴着粗重的喘氣聲,聽的蘭雲希一陣心揪。
從蘭雲希記事起,就沒有關於爹爹的任何記憶,她娘蘭氏閉口不提,蘭雲希也不敢多問,只是在無數次半夜驚醒的時候,看到娘親獨自坐在月下,唇齒微張,似乎自言自語。
“是雲希回來了嗎?”
“是我,娘親。”
蘭氏忽然開口,打斷了蘭雲希的思緒,她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盡量聲音平和的沖入屋內答道。
“希兒你進來……”
蘭希推門進去,門帘挑起的一瞬間,昏暗的泥屋亮了幾分,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色調。
屋裏只有一張破舊的八仙桌圍着幾個圓凳,床上的蘭氏臉色蒼白,沖蘭希招手,示意她走進一點。
蘭雲希看着娘親,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搬了凳子坐在床邊。
“希兒,你是不是一直怪娘沒告訴你爹爹的事情,其實……”
“娘,您別說了,女兒從來沒有怪過您,求求你,娘親,您一定不要丟下希兒,希兒不要爹爹,只要娘親好好地,娘親讓希兒做什麼,希兒都願意去做,娘,您一定要活下去……”
蘭雲希看着自己的娘,心中刺痛,面上卻十分堅定。
“傻丫頭,是人總會死的,娘親累了,現在換你爹爹照顧你好不好?”
“不好,女兒什麼都不要,女兒只要娘親你陪着希兒,希兒就開心滿足了。”
“乖,我的希兒最勇敢了,不許哭,你聽着接下來,我跟你說的一切,你對不許告訴任何一個人,記住了嗎?”
蘭氏說完這句話,臉上的神情異常嚴肅,蘭雲希雖然不想聽,但是為了娘親不留下遺憾,默默地點點頭。將枕頭在蘭氏的脖頸下面又多塞了一個,可以讓蘭氏稍微舒服一點。
“希兒,等娘走了以後,會有人來接你,那人會是一個怪人,有多怪你見了就會知道,也會有很多人來找你,但你一定記住,除非有人能解開‘金風細雨伴寒山’的謎題,否則你絕對不能跟他走,這謎題的答案你也是知道的……”
“娘,希兒知道,可是若那怪人也答不出呢?”
“不會的,這謎題就是那怪人出的,只要等娘死了……”
“娘!你別說了。”蘭雲希伸出小手捂住娘親的嘴。
“哎……聽着希兒,我的日子不多了,你要記住,娘跟你說的,你一定都要記住……”
“不要,希兒不要離開娘。”
蘭氏的話還沒說完,蘭雲希已經快急哭了,與其去追尋那個虛無縹緲的怪人,她更在意這個對她呵護有加的娘親。
“希兒,聽話,那‘七色琉璃瓶’和‘綠琉璃碎片’你一定要貼身收好,這兩樣東西能幫你找到爹爹,咱們家原本與那戰神陌家為世交,可惜……”
“娘,可惜什麼?”
“可惜陌家已經不存在了,要不你也能多一個歸宿。”
“多一個歸宿,娘的意思……莫不是女兒與陌家有婚約不成?”
蘭雲希被娘親的一句話搞得有點迷糊,在她有限的認知里,除了婚約,她想不出別的什麼關係來。
“是婚約,但也不完全是婚約的原因,我與陌夫人自幼相識,關係一直要好,只是我身份低微,沒她好命,做了正妻,而我……算了,不說也罷,如果有機會,希兒一定要替我給陌家上柱香。”
“恩,女兒記下了。”
“東西收好了,關於你的身世,千萬不能被有心人利用,再害了你……”
“好,女兒都記住了,娘親你快躺下,我這就去煎藥,娘親你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希兒不准你有事兒,希兒不要離開娘。”
“好希兒,娘親捨不得你啊……”
“娘親,嗚……”
一時間母女抱在一起哭作一團,恰在這時門外響起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蘭雲希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葉離來了。
擦了擦眼角的淚花,走到院子裏打開門閂,果然看到葉離提着個食盒笑嘻嘻站在門口。
“小離你怎麼又送吃的過來?你家也不富裕,再說……”
“噓,別嚷嚷,我跟娘親做了餃子,悄悄給你和蘭嬸送了盤過來,你們多吃點,我和我娘在酒樓里有很多好吃的,倒是你,從小就沒吃過什麼好東西,我們是好朋友,有我一口吃的,就餓不到你。”
葉離笑嘻嘻的掏出食盒裏的一大盤水餃,不等蘭雲希說話,拎起食盒奔奔跳跳的朝着自己家方向跑了。
餃子還帶和幾分熱度,一個個白生生精緻小巧的躺在瓷盤裏,放的凌亂卻不影響食慾。
蘭雲希餓了一天了,沒看到吃的不覺得,這會兒看到這盤裏的餃子,肚子竟然不爭氣的打起了鼓,端起餃子興沖沖的轉身進了屋。
就在她轉身進屋的時候,忽然間似乎看到了一個人,扭頭一看,卻又沒有,雲希撓撓頭,轉身進了屋子。
門關上后如同隔絕了世界。
屋中的世界平靜安寧,而屋外……
一群人已經圍住了屋子,其中一人手持火把,準備縱火。
突然——
一個人掉了下來,從天上掉了下來……
掉下來的時候這人哼哼了一聲,“餓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