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九章 月下之影

第二卷 星辰俱明 第五十九章 月下之影

北方偏向於赤道,四季溫度都很高,往往只分成旱季和雨季。

但是那邊只有少部分由帝國所佔領,大部分都是獸人統治的沙漠地帶,當然也並非沒有雨林,靠近左邊人類和右邊雨林的領地算是獸人中少有的豐饒之地了。

當然獸人所在的皇城是圍繞着一片相當廣袤的綠洲所建立的,不過因為獸人們絕大部分都不明白節制的道理,所以在多年的積重下,綠洲的面積在不斷地縮小。

而杜姆戈壁是帝國境內最大的戈壁,面積有千里之光,比阿爾丹行省還要更大,歸屬於維克行省旁邊的聖保羅所統治。

聖保羅並非特指某個人,甚至與某種血脈都無關,而是一種精神的傳承,是精靈的土地上唯一仍有天神教派所統治的土地。

他們的領主被稱呼為使徒保羅,而城中的信徒則稱他為聖保羅。傳說很多年前的某位聖保羅——可能是初代的聖保羅曾經殺死了某個陌生人,但是很奇怪的是,那個被殺死的人與他無冤無仇,也並非異教徒,並且據傳還是個擁有強烈天賦異象的人。

“你不該來到這裏,這不是降臨的日子。”這是聖保羅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那人死後,聖保羅不僅沒有讓他染上污名,並且還將其風光大藏,禮遇堪比教皇。

這讓無數人都很奇怪,也成為了了帝國歷史上的未解謎團中的一個。

杜姆戈壁是個難纏的爛攤子,周圍的行省沒有一個想去管理他,但是保羅主動將這塊難啃的硬骨頭攬到了自己的懷裏。他們歷屆都致力於消滅沙漠中肅殺,或許也正是這種宏願吧,歷代的海神殿教宗都沒怎麼讓他們難堪過。

其實這些邊境的行省都普遍略大,省都大都建立在天氣沒有那麼燥熱的溫帶地區,所以這片沙漠的成因其實還是有點讓人奇怪的,但是既然已經變成了這樣,就只能克服困難。相較於剛剛開國的那時候,沙漠的大小和生態環境都已經改善了很多。但是保羅行省的生活環境也就那麼回事,中不溜秋不高不低的,而且這個評價是適用於從保羅到乞丐為止所有人的,在這個行省,每家每戶似乎都住着同樣大小的房子,吃着自己養的食物,每天除了做禮拜基本沒有什麼其他的興趣,整體的社會慾望都很低下,所以越來越多的年輕會選擇逃離行省,但往往在奮鬥了幾百年後又會拋棄所有的博來的家業選擇回到這片他們的出生之土。

“想要找到他們,一定要找到聖保羅來幫忙,他們世代與沙漠比鄰而居,會知道有哪些地方是可以藏匿邪術師的。”沐恩回答道。

但是老人卻搖了搖頭道:“我們的行動是秘密的,因為我們不能保證他們中就一定沒有叛徒。況且他們和我們的信仰並不相符。”

“我記得教典上不是說世間萬物靈魂平等、上至王公下至流民。”

“天神教派是群資源當奴隸的人,他們的以天神之名行為善之事。”

“就算是真的這也和我們的行動不挨着。”

“沒人會同意的。”一個裁決者環着手臂說,沐恩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人都是同一種表情。

這的確是讓他感到很奇怪,為什麼面前的這些人把虛無縹緲的信仰看的比解決眼下的嚴肅問題還要重要?

難道信仰可以代替麵包嗎?

果然,社會的主要矛盾永遠是意識形態的衝突,在某種意識形態下的人,是無法自我意識到那種意識形態有多麼愚蠢。

“如果你們不能在最快的時間找到他們,那些人就越有可能會被轉化。”沐恩警告道。

不成想聽到了這句話,四周坐着的人卻突然都開始笑了起來。

“你以為那些邪術師會放過他們嗎?況且邪術師轉化正常的魔法,並不需要讓他們願意。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扒手沒見過邪術師的手段。”

“我……”沐恩不知道該說什麼,如果他說自己遇見邪術師進本上都是直接殺掉的他們也肯定有一大堆的話等着自己。

噁心人的話總是很容易成功的,沐恩沉默了下來打算不再聽他們的談話。

老人看到沐恩沉默了下來,便先招呼各個小隊長先回去做準備,某些細節的東西也應該再多想想。

“這麼久了,難道你不怕他們已經往更遠的地方跑了嗎?”老人坐到沐恩的身邊,他在剛剛聽說沐恩的分析后,覺得這個少年確實有幾分本事,所以這個素來冷漠的老烏鴉也願意和他多說幾句。

“他們沒有地方可以跑了,除非有哪個行省包庇他們。雖然保羅行省不富裕,但是天神教徒無疑是非常痛恨這類東西的。所以他們絕對不會被收買。而往北走是不死鳥家族的領地和長城;往西走是眠湖家和凱特麗家,都是比較注重行省安全的;往東走是已經有準備的北方各省;南邊是門羅家,他們沒有跑的地方。”

老人點點頭表示認同但是也說了一句世界上的事情沒有計劃中的美好。

“你可以先行去保羅行省踩點,我們絕對不會也不被允許接住其他行省的力量,所以不管咋么說我們此次進入保羅行省無論如何也不會去知會使徒保羅。但是我猜測他們應該會有沙漠的地圖,到時候我們到達那裏后,你可以告訴我們你認為的地點。”

“你確定他們會有地圖?”

“他們會用獨特的戈壁地形來招攬遊客,雖然戈壁名字的寓意很恐怖,但是這阻止不了喜歡冒險的年輕人的。”

“到時候我怎麼找你們?”

老人的眼底亮起了光,在沐恩的身上虛指幾下,從容道:“你不必擔心,我自會找到你。”說罷,他丟出了一小袋銀幣。

“這是你這些天生活的費用,多不必退,少不會補。”

沐恩掂了掂重量,突然覺得面前的老頭還算是有點幽默感,算是他今天中遇到的比較好的一件事了。

說走就走,畢竟沐恩還需要去沙漠稍微的實地考察一番。

三天之後,沐恩的馬車已經來到了聖保羅行省的範圍,城牆是土黃色低矮的樣子,看上去很蕭條。

走入城中,那種荒蕪的感覺更加明顯,雖然守城士兵的盔甲很明亮,看上去有幾分曾經教會鼎盛時期的莊嚴,但是城中的人們都是麻衣襤褸的樣子。

只是很奇怪,他們的神色都很恬靜,彷彿是已經接受了潦倒的命運。城中最繁華的地方是大教堂,教堂中有許多天使向世人伸出手臂的場景。在一眾天使的上方,有個神明看不清面龐。

法不可知則威不可測,這點在任何方面都適用。人們敬畏的從來不是那些偉大之類,他們所敬畏的是超乎自己理解的力量或者未知的事物。

天神教派說每個人都是神的孩子,神是世界的牧羊人,所以我們這些迷途的羔羊應當學會為神的愉悅奉獻和犧牲。

這無疑是不受人待見的,在海神教團崛起並在建國之戰中出力頗豐后,他們便理所當然的退出了歷史的聚光燈下,只能作為一個配角而存在。

海神教團將災難歸結為自然的變化,就像洋流並非一年四季都會帶來魚群而是遵循某種規律,因為每個靈魂生而平等一視同仁,所以神不會插足人間,就像強壯的大魚會吃掉小魚那樣,每個人的選擇都要為自己負責而不是苛求不可知的力量幫助。

相較於個人崇拜,無疑這種以提升自我為教義的宗教會更受到人們的追捧。

只不過有些叢林法則的意味在其中。

但是海神殿說自己為神的代言人,會替他保護他的信徒可以受到公平的對待,這其實是種隱晦的說明,說明信仰海神可以得到某種程度的幫助。

任何人所組成的團體天然都擁有腐敗的傾向,這也是王朝更迭不斷,戰爭如同季洪的原因吧。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畢竟沐恩的首要目的是為了找到自己那個比較沒譜的僱員的下落,他覺得西蒙應該不會死亡或者投靠邪術師,因為雖然西蒙看起來腦子活絡並且比較利己惜命,但沐恩認為他是有底線的。或許是因為對方不經意會透露出的那一抹認真堅毅的神色吧。

對方為什麼要抓西蒙這讓沐恩非常的疑惑,一幫平時以殺人為興趣的邪惡團體突然想聽天籟之音是讓人比較費解的事情,按照常理他們應該更偏向於用腐化力量把西蒙的嗓子變得沙啞,然後再把他作成人彘讓他唱歌。

想到這裏沐恩突然打了個寒戰,似乎還沒有準備好面對西蒙變成那個樣子。

他走過街道小巷——雖然感覺寬度也差不了多少。尋找沙漠的地圖,最後終於在來到的當天找到了一家仍然開着門的旅行者商店,畢竟之前邪術師的佯攻是雨露均沾的,所以現在哪怕過去了快一個月,城禁仍然嚴苛,大部分的店家都關了店回去種田了,少有現在仍在做生意的。

前店后廠、前店後天,這就是絕大多數行省人的生活方式。沐恩將店內僅剩的五十張地圖全部包圓,但是沐恩並不是特別的放心,因為這種手繪的地圖別說一家店和另一家店會有區別了,就是每張地圖它都不完全一樣,這無疑會加大判斷的難度。

所幸店家熟能生巧,雖然如果要苛求細枝末節還是有些許出入,但是大體上還是一樣的,特別是幾處有名的景點,繪製的精益求精。

只是沒有辦法買下其他店家的地圖,就沒有辦法進行對照了,而如果想要搞到官方繪製的地圖,雖然質量有保證但是一定會驚動行省方面。

沐恩想要尋求高塔的幫助但是最後還是作罷了,畢竟各地高塔指揮使實際上是應該是領主的下級,不可以擅自行動。

晚上的時候沐恩找到了家民宿住了下來,生活環境不算好,因為房間裏都是泥土的味道,這個城市非常的奇怪,所有的房子都是用黃土建築起來的,如果下大雨估計可以直接衝掉一層,但是環境卻很好,綠化的人均佔有率可能是帝國境內數一數二的存在了,聯排的樹層層蔓延出去,道路很窄旁邊都是已經規劃好了的花壇。

想必這原來也曾經是隔壁的一部分,但如今在不懈的努力下恢復了生機。

翻看地圖,最近的隔壁離沐恩所住的地方有三座城的距離,不過也不算遠,最多大半天的工夫就可以到了。

沐恩將自己的形容包裹在黑紗中,頭戴此地原住民非常傳統的頭巾,只要不與人說話,都可以很好的掩蓋自己不是本地人並且年紀不大的真實情況。

完事都要小心,畢竟邪術師敢逃到這裏未必城中就沒有身體雖未腐化,但靈魂卻早已經腐化的邪惡的走狗。

在廢棄的教堂中,烏鴉們已經收拾東西開始陸陸續續的準備離開,方向都是前往杜姆戈壁,他們脫下來象徵身份的黑鴉長袍,打算從各個方向分批次的進入聖保羅的地界。

“您相信他所說的話?”一名小隊長問道。

“他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可能性很高。並且有人為他擔保,成分值得信賴。我們要做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出成果,如果真的按照他所說的,那麼我們的人就完全足夠了,這樣我們每個人都會有大功勞在身。我老了,希望能過些安生日子,能活這麼久不容易,若是再這樣每天遊盪在前線,未來尚不可知。”

“您是想以這個戰功換取後方的行政職務?”

“不……我厭倦了被人畏懼的感覺——年輕的時候很喜歡,認為每個人都怕我是因為我強大。但是後來才發現根本沒人在乎我是誰,他們只在乎我們長袍上的鴉羽。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我要離開這個組織。”

那個小隊長沉默了,因為烏鴉是出了名的易進難出,雖然老人身上還有很多功勞沒有兌現,但是想憑此脫離阻止,可能還是件不簡單的事情。

似乎是為了緩解尷尬,老人邀請那個心腹小隊長慢走了一段路。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先讓他大頭陣?”

“為何?”小隊長不明所以,在他看來這個孩子就不應該攪入局中。

“他推理了很多,而且成功率極高。但是他沒有想明白一件事。”

“是什麼?”

“那就是為什麼被抓走的都是公卿之後,只有他的僕人是個例外。”

“您的意思是,那些邪術師對他有興趣?想要把他抓走?”

“沒錯,釣魚上鉤罷了。邪術師們以那個他在乎的人為誘餌,那麼我們就拿他為誘餌。到時候,我們需形成合圍之勢,然後讓他自行尋找,他一定會被發現,等到地方將他擄走,咱們就過去將對方一舉消滅。”

“但是這樣那個孩子不是也可能會死嗎?”

“亂戰之中,誰死不得?要怪那邊只能怪他不小心……況且我們裁決者,什麼時候是負責做孩子的保姆的了?”

“還有件事情大人。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了不打草驚蛇,是不是就會再各個家族不知情的情況下進行?到時候那些被俘虜的人怎麼辦?”小隊長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只要還活着,通通帶走審訊,帶走一個就派個人上門收筆錢。不給就隨便找個理由殺掉,反正這些貴族手裏的腌臢事不少。之後這錢除了要上交的部分,都跟兄弟們分掉。”老人理所當然的說。

“大人高慧。”

話說到這裏的時候其實就已經相當露骨了,但是老人卻突然話鋒一轉道:“其實也並非是我不想得到各大家族的助力,只是他們都是貴胄,對戰術未必領悟也未必服得管教,入了城內必然引起關注。那樣,事情就會變得複雜很多了。”

“大人周密。”

沐恩已經在第二天的時候來到了荒漠的邊陲,他所騎之馬已經因為不耐高溫而罷工了,沒辦法只得臨時高價換成了一匹愛朝自己吐唾沫的駱駝。

站在城外,日落的黃昏已經非常的鮮明了。赤紅的落日逐漸變的橢扁,沐恩知道是時候生火築起帳篷了。

大漠中有種死亡蟲,數量雖然稀少但是卻有無數人深信不疑它的存在,傳說身軀如神柱,可口吞數人,平時隱藏在音量的沙子下對震動的聲音做出判斷然後突然襲擊。

不過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歷朝歷代沒聽說過有哪個朝聖者親眼目睹過。

休息了兩個小時左右,沐恩從睡夢中蘇醒,然後拿起木棍在餘燼中點燃再次踏上旅途,白天的沙漠實在太過炎熱,所以趁夜幕前進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只是若不帶上火把,就會平白的消耗魔力來維持身體的機能,如果遇到突發情況,就會出現危險。

此時他還沒有想明白這次襲擊的關節,也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那個區域的領主給利用了。

其實十幾歲的孩子的智慧已經不容小覷了,甚至在很多問題上因為他們不拘一格的聯想能力和旺盛的精力可以成為大人們思考問題的突破口。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如是然也。

但很可惜,這樣大小的孩子思維中仍然帶有很多片面性,並且容易被感情蠱惑,他們往往沒有辦法整合事情的全貌便尤其容易等下黑。

沐恩停住腳步,像是突然感受到了什麼似的,望向了天空並不明亮的月亮。

自己的身後,是長長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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