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掐喉

第五章掐喉

寒風挾裹着飛雪,從殘破的窗欞中飛進來,這是一處皇城深處的廢棄宮殿,錦言一路被人拖着走,最後一把扔進了這裏,然後門鎖一掛,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

門外的風雪呼呼刮著,聽在耳中,就像是有無數的兵馬正在嘶聲納喊一般,錦言被人扔在冰寒的地上,她低低的呼聲痛,還沒等爬起身前,就見眼前忽然一個黑影撲過來,坐到她的腰間,重重就是兩記耳光左右開光,狠狠扇在了她的臉上。

錦言被打懵了,“你,你是誰?”

她吃疼的咧着嘴,用力的想要翻身,將身上的人推下去,那人尖銳又刻薄的聲音低喊着,“你這個小賤人,騷貨!有本事勾引皇上,就別到這裏來!既然來了這裏,你還想着再能夠活着出去嗎?”

是柳紅,柳紅!

“柳紅姐姐,你是跟着娘娘一起到寧安宮的,為什麼你也會在這裏?”

她來不及去安撫臉上的痛,急忙就脫口問道,卻忽然又“啪”的一聲耳光,柳紅狠狠的道,“我怎麼會在這裏,難道你不知道嗎?這一切都是托你的福,若不是你,娘娘又怎麼會出事?”

什麼……什麼就托她的福的?

錦言愣愣的聽着這指責,柳紅惡狠狠的又說,“現在宸妃娘娘被罰了,皇後娘娘出事了,你看看,這都是你惹的禍啊。虧你還有臉再來這裏,看我今天不打死你這個賤貨!”

前仇舊恨一齊浮上心頭,想到她的姑姑之位,轉眼便這麼一個賤人所取代,柳紅心裏就壓不住的殺氣。

尖尖的指甲用力就向著她的臉上抓下,錦言痛叫一聲,“柳紅姐姐……”

“閉嘴!誰讓你的姐姐?我爹娘死得早,沒福氣生你這麼個騷貨!”

柳紅喊着,又連打帶掐的壓着她,雙手用力掐着她的脖子,微微凸出的雙眼,在這暗夜的棄宮中,越發顯得冷戾,滲人。

錦言“嗚嗚”叫着,脖子疼了,髮絲亂了……她雙手用力的拍打着她,柳紅一概不理,只是瘋了一般的怒睜着雙眼,誓要將這個壞她好事的賤女人,要硬生生掐死在這個偏僻的宮殿才覺得安心。

漸漸得,錦言的反抗越來越無力,她抬起的手拍打在柳紅的身上,就跟打蚊子撓痒痒差不多。

“去死吧。賤貨!”

柳紅惡毒的再咒一聲,夜色中的臉,滿是猙獰。

門外的落雪飄着,簌簌入了大地,融了黑暗,錦言覺得自己的呼吸不夠了,覺得自己的魂魄也慢慢的跟着飛了。

瑩瑩的雪色,將這原本漆黑一片的夜色,染得又格外妖嬈,聖潔。

只是這黑暗裏的勾當,卻是讓人讓死,都不得甘心。

漸漸的,錦言的雙手停止了掙扎,停止了揮動,她原本就帶病的身體,禁不起柳紅的兇猛。柳紅哈哈低笑,“快了,快了……賤人,去死,去死!”

宮中女人,為了活着,為了向上爬,多麼的不容易?

柳紅開始幻想,只要錦言一死,那麼娘娘身邊,她就可以提為姑姑了。幾人之下,眾人之上,她柳紅也可以有揚眉吐氣的一天,也可以有使喚眾人的一天。

原來,只要她敢做,就沒有什麼做不到!

“砰!”

乍在此刻,落鎖的殿門猛然被人一腳踹開,柳紅驚恐的抬頭,還沒來得及看清是誰,胸前一隻腳重重的踹過來,將她一腳飛起,撞入身後牆壁,頓時間,鮮血流出,糊了滿面,她頭一歪,身體軟了下去。

“姑娘,你還活着嗎?”

一隻有力的大手晃着錦言的身體,像是黑暗中,終於有一道光亮指明了生的方向一般,錦言吃力的蠕動着唇,又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頓時,撲鼻而入的冷氣嗆入她受創的喉管,她猛的咳一聲,一口鮮血吐出來,那人臉色肅正,“姑娘,你傷得不輕,我去幫你請太醫!”

他放下她,轉身欲走,身後一隻小手軟軟的拉住他,他轉身回頭,手裏的火把忽明忽暗的照在她的臉上,她原本的精緻小臉,因為被掌摑,而顯得紅腫難看,她的脖子,肌膚本是細膩如玉,這下卻明顯的青紫,也極是駭人。

納蘭城頓時就軟了聲音,蹲下來道,“姑娘,你的傷不輕,這時不尋太醫,如何能夠堅持?”

這麼冷的天,將她一個弱女子關在這裏,不用等到天明,就會給凍死了。

“不……不要找太醫。”

錦言嘶啞着聲音說,身體無力,她站不起來,納蘭城皺眉看着她,“姑娘,你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寧安宮偷偷摸摸,若不是碰到他,她也定會讓別人當成刺客給殺死。

“奴婢……奴婢是宸宮的宮女。我們娘娘在寧安宮,奴婢是來找娘娘的。”

一句話,磕磕巴巴的說完,又牽動了傷勢,更加顯得虛弱。

納蘭城眉色挑了挑,“倒是一個忠心的奴婢。只是現在你這樣子,已經都自身難保了,你還能去救娘娘嗎?”

“救?”錦言抓住了這裏面的一個敏感字眼。納蘭城點點頭,卻跳過這個放題不提,看一眼牆邊不知是死是活的柳紅道,“還有她,她為什麼要殺你?”

若不是他心中突然放不下,轉回頭來尋她,剛剛這個惡女人,已經把她給掐死了吧?

“她……也不是故意的。她大概,因為生氣吧。”

事關宸宮內部之事,錦言不想多說,只用力爬起來道,“奴婢求求你,能不能將我家娘娘的消息告訴奴婢?”

嬤嬤還在宸宮等着,好多宮女太監也都在宸宮等着,如果娘娘真的出了事,他們這些做人奴婢的下人,哪一個都不會有好結果的。

“這位姑娘,不是我不說,只是,主子們之間的事情,又豈是我們這些下人可以胡言亂語的?姑娘還是先管管自己吧。你傷得不輕,這裏有些治傷的葯,你先用下,另外……這件衣服你拿着,晚上禦寒用。”

將火把插在牆上的支架里,納蘭城將身上的大氅脫下,給她披在身上,“姑娘,你好自為之。”

說完,又看一眼不遠處的柳紅,納蘭城拉門出去,又跟着落了鎖。

牆上的火把沒有拿走,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門外風雪繼續,錦言聽着他出去之後,有人好奇的低問着,“納蘭大人,您識得剛剛那位宮女嗎?”

接着便是納蘭城的聲音道,“不識。只不過這小宮女膽子不小,只是好奇而已。好了,廢話少說,趕緊走吧!皇宮防務,一刻不得耽誤。”

說完,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原來,是納蘭大人么?”

錦言怔忡的聽着,半晌,又手扶着身體慢慢站起來,一雙眼眸中,哀哀的凄苦,似漫天的風雪一般,漸漸便席捲了她的整顆心。

娘娘,千萬不要出事。

“咳!”

嗓子忽然又疼,她猛的咳一聲,忽然又轉身,回到柳紅身邊道,“柳紅姐姐,你醒醒,醒醒……”

柳紅軟倒的身體動都不動,錦言一皺眉,下意識伸出手指,放到她的鼻下,直到指間撲來淡淡的熱氣,錦言這才鬆一口氣,想了想,從衣服內里撕了一條軟布下來,先給柳紅把傷口擦了擦,接着,又給她包紮了傷口。

柳紅的身子動了動,似乎有些冷,錦言一咬牙,將納蘭城給她的大氅,密密的給柳紅裹了上去。

她不是爛好人,她也不是爛好心,她只是並不想看到柳紅死在她眼前而已。待得明白如果有人來放她出去,柳紅要是真的死了,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而錦言的第一次心路的變化,也就是由今夜而始。

這世上,如果有人一直都不喜歡你,那麼你無論怎麼去做,她都不會喜歡你。既如此,你還要一直忍着她,尊着她,讓着她嗎?

不!

錦言搖搖頭,又伸手摸摸脖子裏的傷痕,她告訴自己:以後,再也不會那樣做了。

“嗤啦”一聲響,牆上的火把忽的迸出一個火花,錦言嚇了一跳。外面的寒光順着窗欞吹進來,將牆上的火把也吹得忽閃忽閃的,格外不安寧。

“老天保佑,娘娘平安無事。”

身上冷,錦言也不能睡,也睡不着,她乾脆起身,一直跺着腳,繞着這房間的地面跳着蹦着―――納蘭大人的大氅給了柳紅,她自己也就是活該了。

如此一想,又苦笑。

“姐姐?姐姐?”

門外忽然有人壓低聲音的喊着,她一愣,繼爾又喜道,急忙跑到窗口看,“妹妹,我在這裏。”

是寧安宮的那個小姐妹,名叫春意。

“姐姐,你怎麼就這麼大膽?不是讓你趕緊走嗎?你總是不聽,現在被納蘭大人當場抓了,說不定要當刺客殺頭的,這可怎麼辦才好?”

春意聽到了喊聲,急急的貓腰跑過來,極小聲的說著,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錦言急忙小聲哄着她,又問她怎麼知道自己被抓起來的?

問話的時候,她扯着嘴角,有些跑風漏氣,嗓子更痛。

而她臉上原本被打了耳光,是又疼又腫,現在因為冷,倒是不疼了,只是麻木得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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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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