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開始在結束之後12
看着他們的背影,顧雲歌沒忍住笑了出來:“倒是個活潑的姑娘,她這般性格,長寧不會煩她太久的。”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麼靈巧的性子,長寧嘴上不說,心裏也會逐漸接受。
葉疏寒也笑了,握住顧雲歌的手:“是啊,他們夫妻和睦,我們便也能安心離開了。”
顧雲歌怔了下。
葉疏寒看向她的眼睛:“當年我答應過你,要帶你去看這世上的風景,如今終是可以實現了。”
許多年前,他在涼州對她許諾,要帶她看遍這世間萬般風景,可惜遲遲沒有機會。
自回京不久,他就奪了皇位,而後風波不斷,最終顧雲歌身死。
自她回來后,兩人有孩子要照料,何況葉疏寒也謹記地府讓顧雲歌回來的條件,這些年勵精圖治,便是為了還上這筆賬。
如今四海昌宴,到了他實現諾言的時候。
顧雲歌心中暖流涌動。
自從住進皇宮,她便將曾經的承諾放在心底,再不曾打開,也做好了一生困於此處的準備。
哪成想這麼多年過去,他依舊記得。
她不知道說什麼,上前倚在葉疏寒身邊:“長安和長羲怎麼辦?他們還沒成婚呢。”
葉疏寒笑了笑:“兒孫自有兒孫福,你我陪不了他們的一生,他們也會有自己的故事。”
顧雲歌被這番話說得動心,笑着答應下來。
兩年後,長寧太子已是弱冠之年,也是這一年,太孫出生,乾熙帝禪位於太子,太上皇與太后從此不問世事。
不過有傳言說,兩人根本不在皇宮,而是去浪跡江湖、遊歷天下。
傳言中,他們出現在西域、交趾、漠北,甚至有人在扶桑也見過兩人。
在這幾年中,大魏有些貪污受賄、魚肉百姓的地方官員也紛紛落馬。
他們本以為天高皇帝遠,自己做的事兒無人知曉,哪知忽然有天就傳來聖喻,輕則丟了烏紗帽,重則連命都沒了。
如此,有更多人相信了這傳言,太上皇和太后真的在世間遊歷,所以各個地方官都夾起尾巴,紛紛收斂。
皇宮之中的新帝謹記其父母教誨,勵精圖治,皇后也母儀天下,勤儉為先,也因為她的和親,使得大魏和大周再無戰事,維持了從未有過的和平。
一場盛世,終如所願。
……
太湖之上。
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舟正在湖面上緩緩行進,船夫看着面前的夫婦,心裏感嘆。
他掌船半生,從未見過如此氣韻的夫婦,站在那兒便讓人心生敬意。
船夫搭話道:“兩位是從外遊歷完,準備回家的吧?”
顧雲歌也笑道:“老丈何出此言?”
船夫笑呵呵的說道:“兩位的口音分明是咱們這邊的人,小老兒便大膽一猜了。”
“老丈猜的不錯,我們出來許久,打算回家看看。”
顧雲歌如此說著。
她與葉疏寒離開十年,自長安和長羲成親后再沒回來過,如今也該回來看看兒孫們。
此時,夕陽落下,在江面投下一片緋紅,似乎天地間都籠罩在晚霞中。
葉疏寒握住顧雲歌的手:“一葉扁舟隨江而下,不如我們也學早年東晉名仕們,且看漂至何處,便再何處下榻?”
顧雲歌嗔了他一眼:“之前都傳信兒回去了,孩子孫子們都等着了,你若今日不回去,便等着長羲在耳邊哭吧。”
葉疏寒搖頭失笑,似乎也想到了小女兒那撒嬌鬧哭的本事,這“隨舟下榻”的想法也消散了。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看見不遠處也迎面來了一隻小舟,除了船夫,還有兩個男子。
其中一個男子年近半百,但面容清雋平和,眼神清亮如昔。
另外一個小廝模樣、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在旁邊不住的嘟囔:“主子,這天暗了,咱們快些上岸吧,不然您生病了,轉頭我爹知道后又該罰我了。”
那男子回頭,好氣又好笑的說了聲:“你這嘮叨勁兒倒是跟你爹一樣。”
小廝笑嘻嘻的回答道:“我爹叫祁九,我叫祁十,連名字都一樣,性子像些也沒什麼。不過主子,您致仕之後便來了大魏,宮裏的陛下指不定怎麼念叨您呢。”
他家主子在大周待了半生,輔佐陛下,盡心儘力,普通大周百姓早就敬仰至極,陛下也信賴的緊。
幾十年中,這君臣二人似君似友,如今自家主子一致仕就跑了,陛下知道后定然跳腳。
祁鳳煊哼了一聲:“我思念故土,回來看看又如何?他在皇宮中走不脫,便將女兒嫁來此地,現在卻想拉着我,豈有此理。”
祁十嘴角抽動。
能如此說陛下的,天上地下也就自家主子一個了。
心裏想着,嘴上也沒忍住嘟囔出來:“人家陛下好歹還有後宮佳麗們陪着,您就是待在北周,也沒有老婆孩子熱炕頭……”
誰都知道,主子曾是北周駙馬,但自李皇后倒台後,他便將自己的嫡妻休棄,從此半生未娶,也無子嗣。
不過也正如此,才沒有牽絆,如今說走就走了。
祁鳳煊瞪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忽有所感的朝前望去。
十步之外的江面上,另一隻小舟中,一對兒夫婦正看着他,那女子的眼睛黑白分明,正如初見時的模樣。
六目相視間,三人都笑了。
夕陽的紅暈落在三人面上,在這一笑中,半生的時光悠悠閃過。
不過一剎的距離,兩隻小舟就錯開,甚至連句話都來不及說。
祁十看着漸漸遠去的小舟,好奇的看向自家祁鳳煊:“主子,可是故人?”
“是啊。”祁鳳煊雙手負在身後,嘴角噙着淺淡的笑,“是故人。”
“那可要船夫改了方向,過去說句話?”
“不必了。”祁鳳煊含着笑,搖了搖頭,“走吧。”
該說的話,當年便已說完。
如今故土重遊,又見到了相見的人,他再無遺憾。
祁十是個大咧咧的性子,聽自家主子這麼說,當即轉了話題:“主子,要不咱們還是上岸吧,小的都要餓死了,聽說附近有家店的八寶鴨做的不錯,您就帶小的去嘗嘗唄……”
祁十嘰嘰喳喳的聲音為傍晚憑添幾分生氣,走得老遠了,還能隱約聽見他的聲音。
夕陽落在江面上,兩隻小舟一南一北往各自的方向駛去,晚風吹過,水波晃了晃,歸於靜謐。
……
數百年後,眾人回溯大魏王朝,始終繞不開乾熙帝和他那位神秘的顧皇后。
史書記載,顧後為帝王生兩子一女,一生深得帝寵,皇帝身邊只她一人。
可又有野史說,顧后在生下長子不久后就薨逝,後面的那個女子,是另外一個人。
這流言越傳越烈,世人幾乎信了。
直到某日,兩幅畫重現世間。
這兩幅畫是乾熙帝親自畫的,一幅是他還是瑾王時,為瑾王妃所畫;
另一幅是人至中年,為皇后所畫。
兩幅畫筆觸細膩,彷彿她的音容笑貌早就存於作畫人心中。
世人就此明白,他身邊的人,自始至終只有那一個。
同生共死,一生相隨,那是他與她的時代,也是他與她的傳說。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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