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真相（下）

而譽王的遺腹子朱余也非真的就任滑族人擺佈，在一開始發現有人跟蹤時就去探朱藍瑾的口風。

朱藍瑾雖並不特別聰明，但在事關兒子的事上卻是分外精明，便趁着還未被找上門，將當年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方才幾歲的兒子，希望他能夠好生應對。

在滑族人找上門后，朱余表現出了對害得他父親不得不造反的武靖帝的恨意，告訴母親他一定會為父親報仇云云，跟着滑族走的同時還要求把母親朱藍瑾一併帶走，各種不放心云云，成功的保住了母親。

秦夫人嫁與東海北辰王時，是讓朱余作為她的兒子一起嫁的，東海那邊對於這個不是很看重，帶過來的兒子除卻沒有繼承權外，其他的沒什麼不同。尤其秦夫人又特別得北辰王的歡心，對於她的兒子，自然多了幾分喜歡。

秦夫人是想挑起北辰王的野心，與天皇爭權的，但北辰王確實沒這個野心。於是秦夫人將目光放在了北辰王的長子墨淄侯身上，而她自己也生下了個女兒，也就是嫁到大梁的淑妃神武清子。

神武清子從小便乖巧，很喜歡跟朱余這個冒牌哥哥玩，雖然朱余比她大了十來歲，但並不影響她喜歡這個溫文儒雅的哥哥。對此秦夫人也是樂見其成的，她不需要朱余多麼有能力，只要記得仇恨就夠了，朱余身邊的女子全是滑族女子。

朱余騙過了秦夫人也騙過了身邊所有人，看起來真的就是個很安分的傀儡。然神武清子在他潛移默化的影響下，心裏對母親的為滑族復國的想法並不認同，但她很聰明，知道自己母親以及別的許多滑族女子都已經瘋魔了，便並沒有露過什麼口風。只小心的說一些很明理的話與還未對她們的話完全信服的人聽。

神武芳子的母親也是個滑族女子，這也是為什麼神武芳子會對蕭歆的子嗣下手的原因。

神武清子原本是不用嫁到大梁來的，但她知曉朱余其實是大梁人，也知曉他其實並不真的想要大梁皇位，甚至對流着同樣血的親人是有些期待的，便自請和親。之後便一直小心的排查處理神武芳子的暗手。

路原也查到了一些燕渝在各處的姦細，看着長林王與蕭歆，他最終同意了與蕭韶的聯手。

貪污軍餉是假，藉機剪除各方姦細是真，留下的十七個重要證人，是因為這十七人是查出來絕對沒有問題的。

死在他們手中的三十多名重要職稱上的人，並非是什麼骨頭硬臨死不從的，裏面多楚氏旁系與東海以及滑族人的姦細，而他國探子多是些小兵小將丫鬟僕役的，沒能查清的，兩人寧錯殺不放過。

這便是他們貪污軍餉又殺了不少人滅口的由來。

做戲做全套，蕭韶是真的將應發放的軍餉扣留了，而路原同樣如此，為此蕭韶還刻意去尋了兵部與戶部的人打了招呼。以至於元氣大傷的各路人馬紛紛舉棋不定，不知這萊陽王是借題發揮除姦細呢還是真箇看上了那軍餉那點兒銀子。其實也不算一點兒，即便已經分了一半，那也不是個小數目。

直到貪污軍餉之事事發，路原夫婦自盡，蕭韶被武靖帝親自處死，剩下的各路牛馬蛇神才放下心來蟄伏，沒有跳出來和大梁拼個魚死網破。

而關鍵人物萊陽王戴罪而亡，這讓各路人的算盤落空。畢竟元后嫡子唯有此二人，另外兩皇子純粹的隱形人。現在爆發出來沒必要，便只有不情不願的蟄伏，暗中再尋機會。

這便是萊陽王貪污軍餉一案的所有經過。

蕭歆與蕭庭生憶着那個風采照人的弟弟，一時間百感交集淚流不止。

“韶兒……”蕭歆悲痛欲絕，卻又哭又笑，“哥哥，韶兒和路侯，怎麼這麼傻……”

蕭庭生亦是老淚縱橫，抱着悲痛的陛下弟弟，卻說不出話來。

高興的是結義兄長與弟弟都沒有走錯路，悲痛的是那樣的結局慘烈，他們卻根本不能為二人翻案，只能讓這真相淹沒在歷史裏。

蕭景寧是最為冷靜的，早已通過各種線索猜到了大概，再看真相之時也只是為曾見過幾次的那個掖幽庭少年以及從未見過的侄兒惋惜一聲。沒有真切的相處過，她做不到如此的情真意切。

蕭景寧也沒有等這兩兄弟緩過勁來，只靜靜的將摺子合起來，對蕭元啟道：“元啟，你看看。”

蕭元啟看着尚且悲慟不能自己的陛下與長林王，又看了看雖依舊不失禮儀但眼眶通紅的蕭平章，他上前將摺子接了過來，這摺子宛若重逾千鈞，竟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顫抖着將這份承載了沉重的真相的摺子看完，蕭元啟已然哭得不能自己，原來他的父親與平章大哥的父親，是這樣一個人。

他曾對自己沒有見過的父親憧憬孺慕，以自己是宗族子弟是父親的兒子而驕傲。也曾熱血上頭，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只因身為皇族近親，既得錦衣玉食，便應擔家國之責。

但一夕之間，他尊敬的母親死了，又得知父親根本不是母親告訴他的那樣天姿綽約英武偉岸，而是他曾深惡痛絕的亡故軍民百姓性命貪污軍餉的小人！頓時他的天空都塌了，曾經的信仰也塌了。

渾渾噩噩中，有不懷好意的人接近，想要煽動他的不甘，煽動他的野心，讓他去爭站在高處，握緊權勢，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幸好，他還未能就此沉淪。

蕭元啟是個非常聰明而又冷靜的人，他清楚的知道，其實不是他意志堅定。若是他尊敬的平章大哥死在了濮陽纓的算計下，那麼這一步他早就跨出去了。

如今這封摺子卻告訴他，原來他的信仰從未坍塌，他的父親依舊是那個天姿綽約英武偉岸的萊陽王，而平章大哥的生父也依舊是風靡一時的長林雙璧，甚至他們比曾經心目中勾勒的虛影還要優秀。。

他的父親與平章大哥的父親，為了整個大梁，亦為了他，願意讓世間誤會，背負罪孽而亡。即便身後之名臭名昭彰，他們也是甘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