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不相干的外人
其實，她平日也極少跟這些人有往來，只不過今天心情糟糕透頂，想找個地方發泄一下罷了，沒有想到自己每一次最出糗不堪的一面都被他看了去。
她傷神的模樣落在袁昊文眼裏，微微一挑眉，“心情不好？因為妹妹把你的男人搶走了？”
今天發生在婚禮上的一幕，可是有目共睹的。
她看了他一眼，瞪大了眼睛否認道，“當然不是了！我……”
話說到一半，她又忽然停了下來。
其實他說的就是事實，自己又有什麼好否認的呢？不敢承認，只是害怕在別人眼裏落下一個糟糕的印象罷了。
“是，我是很難過……一直以來都很難過……”她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顫抖的聲線彷彿在極力壓抑着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你也看到了吧……我一直都在懷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從來都沒有人喜歡我，不論是我爸還是丟下我離家出走的媽媽，好像所有人都討厭我……”
酒精的刺激讓她不可自拔的陷入痛苦的回憶中，母親離家出走那天決然的背影，無論自己如何哭喊都沒有回過一次頭……
可能從那時候就註定了，自己是一個走到哪都會被厭惡的人。
努力睜大的眼睛裏蓄滿了不肯滑落的淚水，倒影在他的瞳孔之中，漸漸與之前那個咬破了嘴唇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她身上所透出的倔強與堅強，讓人驚嘆，根本不像一個柔弱的女孩子，卻更加令人心疼得想要擁她入懷。
他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不知該如何開口安慰她，不過他相信，她也不是那種需要靠別人安慰才能好好活下去的女人。
苪青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在他面前提及這些不合適，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透着幾分疲憊，“事情都已經發生了，我再難受也沒有用……今天發生這麼多事，麻煩了你好幾次，這個人情我先欠着，有機會我一定報答你。”
“報答就不必了，只不過……”他微微頓了頓，寓意頗深的望向她，“剛才你在酒吧說的那些話，我可是當真了。”
“那些話？”苪青青微微一愣，隨即恍然大悟，表情格外窘迫，“那個……那些話都是他們讓我說的！我不是那個意思，而且我沒有想到居然會是你！”
“可我朋友都已經聽到了。”他面色不改的開口道。
“那……我找機會跟他解釋解釋？”
“他那副德行你也看到了，你跟他解釋，他會笑死我。”
“那怎麼辦啊？”她眨了眨眼，十分苦惱的擰着手指。
袁昊文也不好繼續刁難她，只是意味深長的一笑，“既然你說欠我一個人情的話，那好，過段時間，我就來把這個人情收回來。”
此刻的苪青青完全不能理解他話里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只覺得這個男人的笑容彷彿有一種魔力般，明明只是輕輕勾了勾唇角，卻擁有讓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蠱惑力，好看到了極致。
她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腦袋，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他緩緩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腕上的手錶。
晚上十點半。
“太晚了，不麻煩你了吧？”她遲疑道。
“沒關係，順路。”
苪青青原本不好意思再繼續麻煩他，可這個時候公交車已經沒有了，再加上他口中的“順路”二字，她把猶豫不決拋到腦後，“那就麻煩你了！你人真好！”
夜晚的風微涼，車子緩緩駛入苪家所在的別墅區。
下了車，苪青青揮手沖袁昊文告別，等到他駕車遠去之後，這才動身朝着自己家走去。
……
芮家別墅。
芮毅簡直氣得要發瘋。
好端端一場婚禮，最後卻被人當眾看了笑話。
他幾乎已經想得到那些賓客們回頭會說些什麼——芮家這次未免太招搖，不過是招個小有才氣的上門女婿，好意思在袁少面前顯擺什麼青年才俊，轉頭就被當眾打臉。
他臉色鐵青地坐在會客廳里，妻子周柏珍端着一杯茶遞到他手裏，柔聲安慰：“老公，你也別生氣了，孩子結婚是喜事，何必因為不相干的人壞了心情。”
芮文娜冷聲哼道：“我看是有人存心想從中破壞吧。爸，你可不能不管啊。”
這話提醒了芮毅，當著袁昊文的面他不敢有什麼怨言，可今天的事，歸根到底是起自芮青青。
要不是她，芮家如何能當眾鬧這樣的笑話，甚至開罪了袁昊文？
門口處傳來響動，芮文娜眼珠轉了轉，故作驚喜地叫道：“姐姐，你回來了？”
芮青青剛一進門，就聽見芮毅一陣劈頭蓋臉的怒斥。
“我看你是越大越不知好歹了，自己親妹妹的婚禮上都不知收斂，存心想讓家人出醜！我真是白養你這個女兒！”
剛剛踏入家門，身心疲憊的苪青青望着父親充滿了怒火的面孔，原本平復下來的心情蕩然無存，只剩下心裏一陣陣自嘲。
家人？他們又何曾拿她當過家人？
她只是個“不相干的外人”而已。
周柏珍一手輕撫着芮毅胸口，一邊開口：“青青你也不小了，這個任性的脾氣，怎麼和你媽當年一副德行？今天你由着性子讓芮家下不來台，傳出去，被人說沒教養的不還是你自己。”
芮文娜一撇嘴，表情里多了幾分委屈：“媽你不知道，姐姐她是嫉妒我和振邦的婚事。今天宴會上就沒少給振邦拋媚眼，別人可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自己都不嫌害臊！”
她順勢依偎在徐振邦懷裏，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
芮毅怒火更甚：“有這種事？”
芮文娜不容芮青青說話，轉頭撒嬌地看向徐振邦：“老公，你也說幾句，是不是她一直在勾引你？”
徐振邦飛快看了芮青青一眼。
他不得不承認，芮青青比芮文娜漂亮太多。此刻看到她，他還是心動不已。
但在芮家和一個芮青青面前，孰輕孰重無比明顯。
他只有對不住她了。徐振邦一咬牙。
“青青，我……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還是不要再多想了。”
芮青青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她只覺得這一切簡直荒誕得可笑。
“我勾引你？”她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臉，“徐振邦，你怎麼能……”
“啪！”
一聲脆響。
芮青青的臉偏到了一邊，左頰上赫然五個鮮紅指印。
芮毅怒目注視着她，“連振邦都這麼說，你還有臉狡辯！”
芮青青緩緩轉過頭來，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一點點變冷。
她聽見自己喉嚨里溢出了一聲冷笑，“勾引？”芮青青目光一點點掃過眼前的眼前的幾個人，“芮文娜，你趁我出差往徐振邦床上爬的照片和語音還在我手裏，你倒是和我說說，到底是誰勾引了誰？”
徐振邦臉色一變。
芮文娜尖叫一聲，“媽，她血口噴人！分明是振邦先愛上我，這女人不要臉對振邦緊追不放！”
周柏珍也沒了先前虛假的溫柔態度，陰陽怪氣：“青青，振邦都明說了要你不要纏着他，誰是倒貼可都是清清楚楚的。”
“都給我閉嘴！”芮毅黑着臉怒喝，“芮青青，你給我滾回你的房間去！”
芮毅大踏步走出房間，再沒看她一眼：“我們芮家沒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芮青青臉色發白，雙手垂在身側，指尖微微顫抖着。
這就是她的親生父親，不問是非、不分青紅皂白，從來都理所當然地把全部過錯歸到她的身上。
甚至……因為芮文娜的幾句挑撥誣陷，隨手便打了她。
心灰意冷。
芮毅一拋在公司事務中的猶疑不決，難得雷厲風行一回，很快給芮青青找了相親的對象。
對方是芮家生意上來往頻繁的一個客戶。
市中心一家高檔茶餐廳里。
芮青青面對着眼前已經敗頂了的中年男人，眼底一片冰冷的死寂。
對方說了什麼，她一概不知。芮毅厭惡的眼神，徐振邦道貌岸然的微笑和周柏珍母女難聽的辱罵在腦海交錯而過，她只覺得很累。
突然，手被人一把握住。芮青青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正對上男人湊過來的猥瑣笑臉。
“我看芮小姐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沒什麼，”芮青青勉強笑了笑，“多謝黃總關心。”
她不動聲色後退一步，想要掙脫他的手，那男人卻握得更緊，身子也順勢傾斜過來。
“有什麼不開心的，跟我說說，我幫你解決。”
“我挺好的，不勞黃總掛心，“芮青青見對方竟像橡皮糖一樣黏過來，聲音不由得冷下來，“我想我們並不合適，沒有必要再談。我還有事，先走了。”
黃總“嘿嘿”一笑，“芮小姐真是會開玩笑。”
他油膩的肥臉湊了過來，“你父親親自交代了要我多照顧你，芮小姐怎麼能拒絕呢？”
芮青青強壓下內心的噁心，竭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說了不合適就是不合適，黃總請自重。”
黃總的臉色瞬間變了，他不耐煩地罵道：“不識抬舉的女人，你母親親口答應只要我簽下那單生意就讓你嫁給我，你在這裝什麼清純？要不是看你還有幾分姿色，我才不會看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