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呵斥
“世子爺,我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母親生病跟我沒有任何關係。”蘇長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總覺得這會兒的蘇秋漓並不似剛剛那般氣定神閑,而是表現出明顯的恐懼,連聲音都有點發抖,只尤自強撐着,“你就算再問上一百遍,我也還是這般回答。”
“蘇秋漓,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蘇長策握着寶劍的手一緊,力道更大了些,“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客氣?
蘇秋漓不由在心底冷笑,柳氏母女什麼時候對她客氣過?
“住手!”蘇老太君滄桑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門外響起,讓蘇秋漓和蘇長策皆忍不住為之一震。
當然,蘇秋漓並不真畏懼什麼,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蘇老太君一直是蘇家最為德高望重的長輩,蘇長策即便再憤怒也不敢在她面前造次,只好收起劍,躬身道:“策兒給曾祖母請安。”
“怎麼,你眼裏還有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婆?”蘇老太君就着林嬤嬤的攙扶跨過門檻兒,目光冷冷掃在蘇長策身上,“讓你習武是為了保家衛國,征戰沙場,不是用來威脅恐嚇你的親姐姐,自相殘殺的!”
“曾祖母,策兒並非無緣無故,而是……”蘇長策想要為自己辯解,然而觸上蘇老太君冰冷的眼眸,後半句話愣是生生咽了回去。
“曾祖母莫要動氣,策兒只是有些疑惑,來跟漓兒問問罷了。”蘇秋漓扶着蘇老太君在椅中坐下,深深看了蘇長策一眼,“策兒,你說是么?”
“你無需替他遮掩,老身雖然老眼昏花,卻還不至於瞎了。”蘇老太君冷冷瞥蘇長策一眼,“才囑咐你在軍營好好歷練,轉眼就這般吵吵鬧鬧地跑回來,可見是不把老身的話放在眼裏了。”
蘇長策是小輩里唯一的男丁,又向來聰慧出息,自幼便深得蘇老太君疼愛,哪裏受過這般冷語訓斥,當即斂衣跪下,“策兒並無絲毫不敬曾祖母之心,還請曾祖母千萬不要生氣。”
“是么?”蘇老太君的神色並未因蘇長策道歉而有所好轉,只抬眸盯着他,“既然回來了,把話說清楚也好,你有什麼疑問,儘管問老身吧!”
“是。”沒有得到允許,蘇長策也不敢起身,只跪着道:“策兒聽聞母親突然生了瘋癲之症,心裏實在放心不下,這才從軍營趕回來,並非置曾祖母您的話於不顧,還請曾祖母不要誤會。”
蘇老太君並未就着蘇長策的話往下說,而是反問道:“去錦繡閣看過你母親了么?”
蘇長策自知情急之下無憑無據來找蘇秋漓的麻煩,已經讓自己處於十分被動的位置,便也不敢多言,只如實道:“策兒……尚沒來得及回去。”
“也罷了。”蘇老太君微微頷首,斟酌後繼續開口道:“既然回來了,也不必急着回去,眼下快到晚膳時辰,你便隨老身去錦繡閣用膳,之後再去看望你母親。”
“曾祖母!”蘇長策不甘心地緊緊瞪着蘇秋漓,“母親的病……”
她想說跟蘇秋漓脫不了干係,但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下去,以防蘇老太君再動怒。
他不是傻子,很清楚在這個家裏誰能贏得蘇老太君的偏幫,誰就有更多的優勢,如今柳氏患病,蘇清言又居於深宮,他跟蘇秋漓一樣,所能仰仗的只有蘇老太君而已。
“來了壽鸞院,老身自會仔細說予你聽。”蘇老太君抬了抬胳膊,示意蘇長策來攙扶自己,蘇長策亦識趣地沒有再問,不甘心地扶着老太君出了正廳。
從起身到出門,蘇老太君的目光始終注視着前方,沒再看蘇秋漓一眼。
“小姐。”翡兒上前仔仔細細打量了蘇秋漓一圈,心有餘悸道:“您沒事吧?”
“沒事。”蘇長策不是傻子,絕不敢這般明目張胆地殺了自己,否則背負着弒殺親姐的罪名,就算南宮宸和皇帝肯饒他,也必然沒有世家子弟願意與他為伍。
更何況,南宮宸絕饒不了他。
柳氏只是瘋癲又沒有死,蘇長策不會冒着前途盡毀的風險,孤注一擲地來跟自己拼個魚死網破。
“世子雖然頗有能力卻冒失張狂,並不足為慮。”翡兒扶蘇秋漓在窗邊的圓凳上坐下,小聲道:“奴婢倒是有些擔心老太君的態度。”
若蘇老太君發難,蘇秋漓雖不至於應付不過來,卻也會束手束腳,對以後的計劃極為不利。
“老太君是聰明人,知道怎麼做才是對定遠侯府最有利的。”如果沒猜錯的話,待蘇老太君安撫住了蘇長策,定會將她叫去壽鸞院,讓她承認這一切乃自己所為,到時候她也不再賣什麼關子,索性把條件全部擺到明面上,也省得天天虛與委蛇。
既然如願讓蘇長策挑起事端,蘇秋漓便也不打算繼續在這件事上浪費精力,只反問道:“讓你盯着那幾個人,可有動靜?”
翡兒知道蘇秋漓指的是送銀簪子的異域人,微微搖頭道:“自從那日答應在太子生辰之日去丞相府與您見面,他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倒是個沉得住氣的。”蘇秋漓淡淡一笑,取過桌上的單子遞給翡兒,“晚些時候,你出去把這些葯找齊,不必去大藥鋪,尋常不起眼的小藥鋪就好。”
“小姐,外面的藥材哪裏比的過宮裏,您為何不讓王太醫從御藥房取?”雯兒有些不解地問道。
“宮裏人際關係錯綜複雜,萬一被人盯上或是在藥材里動了什麼手腳,豈不是麻煩。”翡兒朝雯兒笑笑,繼續解釋道:“更何況,咱們小姐拜崔神醫為師不過半月多些,若醫術長進過快,會引人懷疑的。”
“也是。”雯兒是豪爽性子,並不會覺得翡兒說這些話是在蘇秋漓面前搶了自己的風頭,只撓頭笑道:“奴婢這腦子就是一根筋,可能沒救了。”
“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一根筋自有一根筋的好處。”蘇秋漓心裏早有打算,笑着指了指旁邊那堆挑揀好的藥材,“得空將它們搗成粉末,按比例熬煮成稠狀,再放到陰涼處晾乾。”
雯兒思維簡單又認真細緻,處理藥材最合適不過。
“果然小姐最了解奴婢,奴婢就喜歡這些個葯了。”雯兒抱了葯,一臉滿足地哼着小曲出去了。
看着雯兒的背影,蘇秋漓幽幽輕嘆道:“有時候真羨慕雯兒,可以無憂無慮的。”
“古人言‘能者勞力,智者勞心’,小姐和宸王殿下,身上都背負着與眾不同的使命,必然要比別人更加勞力勞心。”翡兒輕柔地替蘇秋漓捏着肩膀,一字一頓道:“奴婢會努力成長,爭取能為小姐分擔更多。”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蘇秋漓握一握翡兒的手,溫言道:“不要給自己太多壓力,無論母親還是嬤嬤,都希望你能夠開開心心地活着。”
“奴婢明白。”翡兒點點頭,突然掙脫蘇秋漓的手,斂衣跪下,“小姐,奴婢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您成全。”
“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動不動就跪。”蘇秋漓俯身把翡兒扶起來,迎着她的目光道:“你是不是想隨本小姐回西北?”
見蘇秋漓一下就猜中了自己的心事,翡兒頗有些意外,“小姐您怎麼知道?”
“你父母去世多年,想要回去祭奠一下乃人之常情,只是,你知道他們埋葬在哪裏么?”十幾年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故處早已不知是何模樣。
“當年是銀嬤嬤為爹娘處理的身後事,那地方很荒涼少有人去,奴婢記得清楚。”提及無端被牽累丟了性命的父母,翡兒向來平靜的眼眸中迸發出少有的陰毒恨意。
如何能不恨呢?如果沒有那場災難,她應該幸福地依偎在父母身邊,或許還會有幾個弟弟妹妹,一家人其樂融融,可如今……小姐雖然待她很好,可心底那份對於親情的缺憾,卻是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彌補的。
“本小姐可以答應你。”蘇秋漓自是無法拒絕翡兒的請求,只補充道:“不過,你也要答應本小姐一個要求。”
聽到蘇秋漓的話,翡兒面上儘是瞭然之色,鄭重其事地承諾道:“此行兇險,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奴婢會保護好自己,絕不貿然行動,給您帶來麻煩。”
“本小姐不是怕麻煩,是怕你出事。”正如翡兒所言,此行前途難測,全靠隨機應變,自己有暗衛保護,又有着夏家唯一後人的身份,性命應該不會有礙,可翡兒就沒這麼幸運了,一旦落到敵人手裏,必然是死路一條,甚至還會付出比死亡更慘痛的代價。
“小姐疼奴婢,奴婢都明白。”雖然蘇秋漓阻攔,但翡兒還是再次斂衣跪下,鄭重其事地給蘇秋漓磕了個頭。
“好了,下去休息吧。”蘇秋漓要抓緊時間把手上的醫書看完,然後將下一步的計劃和藥方交給慕寒,以防柳皇后那邊再出什麼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