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質問
“你說什麼?”吳敬文緊緊盯着那衙役,有些不敢置信,“你可看清楚了?”
算着路程,怎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快。
“屬下……”衙役穩了穩氣息,搖頭道:“屬下並不認得宸王殿下,只是那人器宇不凡,想來並非凡俗之輩。”
衙役自是沒見過南宮宸,就連吳敬文也不過是進京述職時遠遠見過一面,不過縱觀天下,也沒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冒充南宮宸,是以再未多想什麼,逕自邁過門檻往外去了。
衙門外圍滿了請願的百姓,為了不引起騷亂,吳敬文並未從大門出去,而是選擇了臨近的小門,抬眸間,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南宮宸的背影,但是僅憑這個背影,他就肯定來者卻是南宮宸無疑。
武功高強者的聽覺比平常人要敏銳許多,吳敬文尚未走近,南宮宸已是轉過身來,驚的前者立刻便要跪下行禮,然而到底生生忍住,拱手小聲道:“宸王殿下,請隨下官入府。”
吳敬文不是傻子,知道南宮宸既是輕車簡從,定是有着不聲張的道理,若引起不必要的矚目,只會適得其反。
南宮宸輕輕點頭,示意吳敬文在前面帶路,乘風則跟在身後,待來到後院書房屏退左右,吳敬文方才斂衣跪下,“下官給宸王殿下請安,不知殿下提前駕臨有失遠迎,還請殿下恕罪。”
“起來吧!”南宮宸在上座坐了,淡淡道:“看來江州的情況並未有好轉。”
聽到這話,剛撐起身子的吳敬文慌忙再次跪下,“下官無能,未能穩定局勢,請殿下降罪。”
他的確沒有貪污舞弊,可一個無能的官員,同樣是不被需要的。
“你的確無能。”
南宮宸淡淡的眸光並看不出什麼喜怒,可依舊把吳敬文逼出了一頭一臉的冷汗,他並不知道南宮宸要如何懲治自己,只深深叩首,口中道:“下官任憑殿下處置,絕無半句怨言。”
“你還好意思有怨言?”南宮宸似乎被吳敬文氣笑了,輕嗤一聲,就勢反問道:“你覺得自己該受什麼責罰?”
吳敬文沒想到南宮宸會把問題拋回給自己,更加捉摸不透這位任性王爺心裏在想什麼,索性心一橫,咬牙道:“下官無能,實在不敢再忝居官位,食朝廷俸祿,懇請王爺罷免下官。”
其實說這話時,吳敬文心裏是很委屈的,畢竟半路接這麼個亂攤子,換做其他人也不一定會比自己做的更好,可事到如今,推卸責任已沒有任何用處,倒不如置之死地而後生。
被罷官,總比來日丟了性命要好上許多。
“你倒是會躲清閑。”南宮宸並不叫吳敬文起身,只俯視着他,幽幽道:“如此說來,本王是替你收拾亂攤子的冤大頭了?”
官場之中向來只說三分話,雖然南宮宸並未明確表示什麼,卻足夠吳敬文明白對方並不想將他革職,欣喜之餘連忙表態道:“王爺誤會了,下官既為江州父母官,穩定江州局勢責無旁貸,必不敢勞煩王爺。”
“那還跪着做什麼?”南宮宸抬手撥弄着茶盞,“把這幾日的情況跟本王說一下。”
“是。”吳敬文忍着發酸的膝蓋站起身來,拱手道:“不瞞宸王殿下,今年的災情的確十分嚴重,百姓們交完賦稅所剩的糧食,即便節衣縮食也必然熬不過冬日,心裏有怨氣在所難免,再加上有心之人從旁挑唆,自然怨聲如沸。”
南宮宸不是沒有準備的人,既然要來江州,定然將吳敬文的人品能力了解的一清二楚,聽到這話,挑眉道:“撿重點說。”
“是。”吳敬文抬眸跟南宮宸對視一眼,又匆匆低下頭去,“收成不好,百姓生活難以為繼,本是依賴朝廷的時候,可朝廷並未有糧食賑濟,旁處卻有……定然是要激化矛盾的。”
所謂的“忠心”“恭順”都是建立在溫飽之上的,如若食不果腹,必然心懷怨氣,這時候只要施以薄薄的好處,就能讓那些老百姓心甘情願給人做棋子。
“本王要聽的不是這些。”這樣簡單的道理,南宮宸如何會不懂,他要做的只是證實自己的猜測。
“下官來江州當天,就派了親信混到百姓之中,暗中抓捕了幾個煽動民亂之人,如今關在大牢裏,只是他們嘴硬的很,任憑下官如何審問,都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普通災民,並未有人指使。”
南宮宸抿了口茶,挑眉道:“用刑了么?”
“他們並無罪證,若冒然用刑,實在有些……”吳敬文是文人出身,頗有些慈悲心懷,並不想屈打成招。
南宮宸跟吳敬文正相反,對待敵人不會有半分容情,只見他稍稍思索,旋即起身,“帶本王去大牢。”
“是,王爺請。”
在南宮宸隨吳敬文去大牢的時候,得到柳氏瘋癲消息的蘇長策快馬加鞭回到定遠侯府,他並沒有回錦繡閣,而是如一陣疾風般衝到清頤院。
“世子……”清頤院守門的下人想要前去通報,被蘇長策一腳踹到地上。
蘇長策是習武之人,盛怒之下的一腳力道很大,那小廝掙扎了幾下都沒能掙紮起來,只能忍着痛喊其他人攔住蘇長策。
消息是蘇秋漓派人傳出去的,自然知道蘇長策會來,只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可即便如此,她眸中也未有半分慌亂,只對雯兒道:“你從後門出去,把這裏的事告訴老太君。”
雖然知道有向陽向清在,蘇長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傷着蘇秋漓,但雯兒還是有些擔憂道:“小姐,您要小心些。”
“快去吧。”蘇秋漓從窗戶向外看了一眼,輕笑道:“說的越誇張越好。”
“是。”
幾乎就在雯兒走開的瞬間,蘇長策已衝進正廳,見蘇秋漓從內室出來,直接拔出手上的劍指了過來,“蘇秋漓,你好陰毒的心思,竟把母親害的瘋癲,本世子和昭儀姐姐都不會放過你!”
蘇清言在宮中得寵,蘇長策說話的底氣自然更足。
蘇秋漓低頭瞥了一眼指在自己胸口的閃亮劍鋒,片刻後方才抬起頭來,只見她臉上並無半分畏懼之色,只掛着恬淡的笑容,“世子爺這是什麼意思,母親可不是好好在錦繡閣?”
蘇秋漓這副寵辱不驚的模樣,讓蘇長策越發氣急敗壞,但他並沒有,或者說不敢直接把劍刺下去,只咬牙道:“你到底對母親做了什麼!”
母親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瘋癲,定是蘇秋漓在背後搗的鬼。
“世子以為我做了什麼?”蘇秋漓側一側身,輕巧避過劍鋒,竟朝蘇長策走近了兩步,“父親讓你好好在軍營歷練,你卻偷懶跑回來找我的麻煩,若是讓父親知道,只怕是要受責罰的。”
“你少拿父親來壓本世子。”蘇長策身為定遠侯府唯一傳人,自幼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雖然不似蘇清言那般驕縱無度,但心裏同樣是驕傲的,只見他冷冷看着蘇秋漓“無論你是如何害的母親,我都會讓你付出代價!”
“世子爺,血口噴人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蘇秋漓並沒有分毫畏懼,只抬眸跟蘇長策四目相對,“母親只是偶感微疾,連府醫都說不礙事,偏偏你一回府,就認定母親得了瘋癲之症,這般詛咒親母,可不是為人子該做的事。”
別說公侯府邸,就是普通富戶人家,也斷然不會容忍一個有瘋癲之症的女人為主母,到了這種地步,別說貶為妾侍,就是休妻也沒人能說出什麼。
被蘇秋漓這麼一說,蘇長策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妥,但比之不妥,他更不願對蘇秋漓妥協,只冷冷盯着她,“你給母親下了瘋葯。”
“瘋葯?”蘇秋漓彷彿詫異地瞪大眼睛,勾唇道:“世子說話是要講證據的,本小姐可是幾個月都不曾去過錦繡閣了,就算要給母親下藥,也要有機會才是。”
“你這樣陰毒的女人,什麼辦法想不出來。”因着氣憤,蘇長策眸中的火光如赤焰般閃動,只差沒有燒灼起來,“因為之前的瘋癲之症,你一直懷恨在心,所以要把母親也害瘋。”
“世子這話,本小姐就更不懂了。”蘇長策越是憤怒,蘇秋漓臉上的笑容就越是親和,“難道本小姐之前瘋癲,跟母親有什麼關係?污衊了本小姐又去污衊母親,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許多事不在口舌之快,也不在猜測,而在有真憑實據,所以當時蘇秋漓並未深究自己是如何瘋癲的,只緩緩策劃后報。
蘇長策無頭蒼蠅般地衝來質問自己,會有麻煩的,只有他自己。
算着時辰,蘇老太君也該到了吧?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蘇長策知道論口舌,他絕不是蘇秋漓的對手,一時氣的說不出話來,只再次將劍壓到蘇秋漓脖頸上,一字一頓,“今天你說也得說,不說也得說,否則別怪本世子的劍不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