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明爭暗鬥
連日來壓抑着的憤怒,讓柳皇後顧不得什麼儀態舉止,低吼道:“滾出去,再不滾本宮把你們統統杖斃了!”
“是……”宮女們嚇的直哆嗦,連滾帶爬,逃也似地離開內殿去了。
周遭沒了旁人,柳皇后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還未等再做什麼,卻聽一道嬌媚聲音似笑非笑道:“娘娘這是怎麼了,誰惹您動這麼大的氣?”
這聲音來的突兀,柳皇后不由愣了愣,旋即冷聲道:“梅妃真是越發懂得宮裏的規矩了,竟然不讓人通稟就直接進到鳳儀宮內殿來。”
“臣妾原是要讓人通稟的,可在外面聽到吵鬧聲,還以為娘娘身子有何不妥,着急之下就直接進來了。”梅妃微微屈膝,一字一頓道:“臣妾失了規矩,還請皇後娘娘責罰。”
“梅妃是皇上跟前的紅人,本宮哪裏敢責罰。”柳皇后嗤笑一聲,神色愈發冷淡,“本宮要休息了,你跪安吧!”
梅妃似乎擔憂極了,頗為憂愁道:“臣妾瞧着娘娘臉色不是很好,可是病情又有所反覆?”
“怎麼,梅妃很希望本宮病重?”
蘇秋漓思慮問題向來周全,知道僅靠慕寒和皇帝,根本不可能每日看住皇后服藥,便着人給梅妃傳了消息,梅妃雖不了解其中原委,卻清楚以蘇秋漓跟柳氏的惡劣關係,此舉必不會是想讓皇后延年益壽的,便以侍疾為由向皇上求了每日侍奉皇后服藥的差事,這般恭謹侍上,皇帝自不會不允,皇后亦沒辦法拒絕,只能眼睜睜看着梅妃每天來給自己添堵。
“娘娘這說的什麼話,嬪妾及宮中姐妹都靠着娘娘福澤庇佑,自然希望您鳳體康健。”梅妃描繪精緻的眼眸從摔在地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瓷碗碎片上掃過,佯怒道:“哎,這些下人真是毛手毛腳的,連個葯碗都端不穩,難怪娘娘生氣,臣妾這就命人再去煎一碗葯來。”
見梅妃不僅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處處給自己添堵,皇后怒極反笑,“梅妃,你當真覺得本宮奈何不了你么?”
“皇後娘娘何出此言,臣妾實在惶恐。”能在宮裏立足,梅妃的演技自然過關,竟斂衣跪了下來,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臣妾所作所為,皆是為娘娘鳳體安康着想,還請娘娘明鑒。”
皇后越排斥喝葯,她就越不能讓其如願,因為沒有哪個病人不願意早日康復,如今這般情況,只能說明此事背後牽扯着不少對皇后不利的秘密。
對梅妃而言,蘇秋漓自然也不是什麼簡單角色,但她們之間沒有利害關係,短時間內總不至於出什麼茬子,先藉著蘇秋漓的手解決掉皇后,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神色淡漠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梅妃,正要開口,一個帶着疑惑的聲音搶先一步道:“這是怎麼了,為何要跪着?”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皇帝,事實上,正是得知皇帝要來的消息,梅妃才會這般肆無忌憚,可惜皇后的耐性遠超常人,並沒有責罰於她,否則就更熱鬧了。
見皇帝進來,梅妃轉瞬間便是可憐兮兮的樣子,“臣妾侍奉皇後娘娘不周,惹的娘娘不願吃藥,實在罪該萬死,所以跪地請求娘娘原諒。”
見愛妃受了委屈,皇帝眸中隱隱有一絲不悅,到底還是壓了下去,微笑道:“皇后病中煩悶,偶爾心情不好也是有的,你要體諒。”
這話雖然不是責備皇后,但明裡暗裏已是替梅妃開脫了所謂的不敬之罪,梅妃這般聰明,自然心領神會,“皇上言重了,娘娘鳳體有恙,臣妾理應時時為娘娘解悶,怎麼會有抱怨的道理呢?”
“朕知道你是個懂事的。”皇帝讚賞地點點頭,抬手道:“起來吧!”
“臣妾多謝皇上。”
待梅妃起身,皇帝方才來到皇后床沿坐下,溫言道:“就算心情偶有不爽,也不該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葯怎麼能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呢?”
“皇上,臣妾喝了這麼久的葯,只覺得五臟六腑都是苦的,身體非但沒有明顯好轉,反而更難受了。”
皇后已經吩咐太子南宮麟暗中派人除掉慕寒,之後便讓自己安插在太醫院裏的心腹太醫重新開藥方,此時說這話也算合時宜。
“竟有此事?”皇帝微微蹙眉,當即向內監吩咐道:“宣崔神醫來鳳儀宮,王太醫他們幾個,也一併過來。”
以往這個時辰,妝扮成崔白的慕寒已經離宮了,聽到這話,皇后微有詫異之色,還是梅妃先一步笑呵呵解釋道:“娘娘有所不知,皇上已破例恩賜崔神醫住在太醫院,以便隨時為您看診,可見皇上愛重娘娘之心,絕不是旁人能比的。”
住在太醫院?
宮中守衛森嚴,想要明目張胆地下手絕對是不可能的,至於暗招,崔白醫術高明,若飲食中出現什麼異常,定會第一時間發現,到時候不僅不能殺人滅口,反而會引起禍端。
可恨,實在是可恨!
“皇上,臣妾是老毛病了,只要休養一陣就會好的。”皇后不能當著皇帝的面表現出異樣,只抬頭看着窗外,神情無限憂傷,“這些年來,臣妾每每思及勛兒,心裏就痛的無法呼吸,太醫們醫的了病,卻醫不了心。”
南宮勛是皇后唯一的兒子,愛子早夭,這份傷心之情自是做不了假,連帶着皇帝的神色也黯淡下來,嘆息道:“勛兒他……”
“有皇上皇後娘娘福澤庇佑,大皇子必定早早投胎轉世,平安喜樂。”梅妃適時插了一句,復又笑道:“其實緣分之事實乃天定,臣妾偶然聽宮裏的老嬤嬤提及,說宸王殿下相貌跟大皇子有七八分相似的,若說大皇子思念皇上,投胎轉世又來做了您的兒子,也未可知呢。”
是啊,或許真是如此。
梅妃這番毫無依據的話,恰到好處地安慰了皇帝,只見他點點頭,握着皇后的手道:“梅妃說的對,或許宸兒就是勛兒轉世而來的,以後宸兒自會在皇后膝下盡孝的。”
盡孝?
要她的命還差不多。
柳皇后只恨南宮宸處處跟她作對,卻不曾想過自己本就是害死南宮宸母親的幕後黑手,更是在南宮宸身尚在襁褓時就處處想置其於死地,還用蠱蟲控制折磨了南宮宸這麼多年,這樁樁件件加到一起,換做其他任何人,也是不死不休之局。
如今只不過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罷了。
“皇上說的極是。”梅妃很清楚皇後跟南宮宸之間早已勢同水火,趁機火上澆油道:“其實宸王殿下一直很孝敬皇後娘娘的,可見頗為投緣,依臣妾看,皇上大可以將宸王歸於皇後娘娘膝下,如此才算是真正的母子情分。”
當然,梅妃很清楚皇后絕不會答應,因為這樣一來,南宮宸就有了嫡子的名分,若以後發生儲位之爭,南宮麟就連這僅有的一點優勢都沒了。
她這樣說,純粹就是故意氣皇后,給她添堵。
“妹妹不曾為人母,難怪會說出這樣的話。”趁着皇帝還未點頭,柳皇后急急搶先一步道:“皇上,宸兒是玉妃妹妹跟您唯一的血脈,若妹妹泉下有知,必然不會同意自己的孩子認旁人為母,臣妾也是為人母之人,對此感同身受,當年認下麟兒已屬無奈之舉,斷然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這小賤人想算計自己?簡直可笑至極!
原本聽得前半句,梅妃還想着以南宮麟的舊例來反駁,不成想皇后心思實在細密,短短一瞬間便想到了這種可能,直接把漏洞補上了,倒讓梅妃一時之間無法開口。
論對皇帝的了解,伴駕時間尚短的梅妃自然不是柳皇后的對手,短短一句話便抓住重點,果然,皇帝怔怔呆愣了片刻,淡淡道:“皇后說的是,此事斷然不妥。”
梅妃不是傻子,知道再沒有說下去的必要,只深深福了一福,“是臣妾莽撞失言了,還請皇上皇后恕罪。”
“不過閑聊罷了,何罪之有?”皇后溫柔地看了皇帝一眼,似調侃般輕笑道:“皇上快讓梅妃妹妹起來吧,這要讓外人瞧見,還以為您欺負了妹妹呢。”
皇帝很享受這般妻妾和睦的場景,見皇后說說話氣色也好了些,便問道:“麟兒為何想要去丞相府辦生辰宴,倒是新鮮。”
這些個日子,皇帝雖然因江州民亂之事連帶着對南宮麟有所微詞,但到底是自己的親生兒子,該過問的還要過問。
聽的這話,皇后淡淡含笑道:“今年江南一帶普遍受災,收成並未有往年好,麟兒體念百姓疾苦,就讓內府把原本用在生辰宴上的銀子省下來賑濟災民,臣妾父親對此舉頗為贊同,但想着禮不可廢,便打算在丞相府置辦上幾桌清淡簡約的素菜,如此,既是給災區祈福,也能體現出麟兒跟百姓同甘共苦的決心,可謂一舉兩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