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孟婆的請求
我瞧着那一望無際的冥海，不禁嘆了口氣，才說了想見見孟婆，孟婆便將我召了過來。
她依舊坐在奈何橋旁的那把木椅子上，望着眼前燃燒的燈芯，臉上的神情像是心如死灰之人才會有的一般。她一手執着小木棍，將那燈芯挑了挑，那微弱的燈光瞬間又亮堂了許多。
“引魂燈雖碎了，但燈芯上已染了你的氣息，待這燈芯燃盡，你便可以回去了！”
這話顯是說給我聽的，我瞧向那引魂燈芯，那燈芯長長的一截，應是還要燒上好一會兒。
“你，想做什麼？”
她緩緩抬起頭，輕嘆了一聲，隨後站起身朝我走來。
我心中盤算着她將我召來的目的，我吃了仙丹，元神雖還帶着些仙力，面對一般的妖魔可以自保，但以孟婆的修為，她要對我做點什麼，我還真的沒有辦法。
心裏有些擔心，只希望蒼澤能快些找到我。
然而讓我沒料到的是，孟婆走到我的面前，突然雙膝一彎，跪了下來。
我雖做了好長一段時間的上神，但不喜跪拜這樣一本正經的見面方式，琴鼓山的精怪地仙們也知道我的性子，所以也不會跪我。
現在，孟婆突然對我一跪，着實叫我驚得連退了幾步。
“你這是幹什麼？”
她抬起頭，面色清冷，說出話時似是下了很大一番決心：“我想求你件事。”
求我，我現在這個樣子，還能幫她做什麼事？
“你將我強召了過來，實在不像是求人之人會做的事。”我有些無奈：“你還是快些放我回去的好，不然我怕找我的人到了這裏就不好了。”
我不是在嚇唬孟婆，上次明空在這裏鬧了一下，聽說已叫這裏大亂。這次若是他再尋過來，說不定還得再鬧上一鬧。
若是蒼澤來了還好，他那樣穩重的性子，倒不會做出什麼不理智之舉。
我上前將她扶起，對她道：“你也莫為難我，我在你那引魂燈里待了那麼多年，我是個什麼情況，你還不清楚嗎？你求我的事，我若能做成，你自己定也能做成！”
“那日東海的明空上仙來尋一名叫小黑的人，後來不慎將引魂燈碎后，我才知你便是他要找的人。”她轉身望向那熱氣騰騰的黃湯：“我初見你時，你不過是一縷微弱的殘元，可即便是微弱如此，你殘元中的仙力也非平常小仙可比。故我知你非凡仙，所以將你養在了引魂燈內，也是存了私念的。”
“我曉得。”
她的眼中突然落了一滴淚下來，也僅是一滴，那淚落入地上，很快不見了蹤影。若非離得近，瞧得真切，我一定會認為剛剛的那滴淚是我的幻覺。
“可惜你在這裏待了那麼多年，仍是一縷殘元，什麼變化也沒有。”孟婆繼續道：“那日明空上仙來尋你，我意識到，我還有一條路可走。明空上仙那樣看重你，和你關係必定是極好的。他的師父是蒼澤上神，我想求你將我引薦給蒼澤上神，我所求之事，三界裏怕只有他的修為才能幫上我。”
我實在是不適應這樣拐彎抹角的講話方式，真想直接問她想叫我幫忙的是什麼事，幸而她接下來終將所求之事說了出來：“我想求一個忘字。”
我沒想到，她所求之事，竟是這個？
可忘字一事，也不算難，雖然說她熬的孟婆湯對她自個沒有作用，但天宮的老君那裏有忘情丹，西邊皋塗山那裏也有一彎泉水，飲之可忘情。她為何要為這一件事情來求我，又為何說只有蒼澤能幫她？
我問她為何不試試忘情丹和忘情泉水，她卻說，她早已試過。
“我想忘記之前的一切，也試過許多方法，可卻什麼用也沒有。”她的臉上漸漸現出痛苦之色，但又很快被她剋制住：“我想借蒼澤上神之力，將我的記憶從元神中剝離出來。”
孟婆告訴我，她給自己留了一封信，信中她告訴了自己的名字，告誡自己不需要找回以前的記憶，只要以後好好生活便好了。
我未想到，孟婆竟想要生剝自己的元神。
生剝元神，那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被剝元神者若是修為不夠，有可能就會一命嗚呼。她到底想忘掉什麼，讓她竟連命都顧不上了。
我還未來得及回她，鬼門竟在這個時候開了，無數小鬼涌了進來，在鬼差的看管下，排着隊走向奈何橋。孟婆見此，便對我道：“你若願意幫我，便告訴我去哪找你。你若不願……”她頓了頓，慘笑了一下：“你若不願，我又還能有什麼法子呢？”
孟婆話音剛落，原本默默行走的小鬼隊伍中突然有人發出了一聲尖叫，那尖叫聲中帶着無盡的恐懼，尖叫過後，那隊伍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回來一看，原來是蒼澤尋到這裏來了。
身旁的小鬼早便被蒼澤的仙氣嚇得抱頭縮在地上，極為驚恐卻一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筆下文學www.bxwx.co
我原本還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靜下來，見他來了，便向他跑了過去。到了他的面前，才覺得此時的蒼澤有些不對勁。
他在生氣。
我和蒼澤相處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他有過這樣的怒氣，而且以前他即便有氣，也決不會這樣顯露出來。印象中他上次生氣，還是在我們打那頭九嬰獸的時候，便那次他也只是惱了一會而已。
他瞧見我，伸手一揮便將我攬進了懷中，望向孟婆時，眼神懾人。
我剛還嘀咕着希望來的人是蒼澤，便是尋思着以蒼澤的性子到這裏來不會鬧，現在看他這周身的怒氣，他這不是僅僅想鬧這麼簡單了。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孟婆好歹也養了我的元神這麼多年，現在不過是想和我說幾句話，若是因此便被蒼澤傷了，那我罪過就大了。
我見蒼澤抬手便要對付孟婆，心下慌張，忙抓住他，對他道：“別傷她。”
他的動作頓住了，但眼神仍死死地盯着孟婆，怒氣完全沒有消下去。
白無常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擋在了孟婆面前。但是孟婆卻將他推開，一臉無懼地看着蒼澤。
孟婆這份無所畏懼的表情我是喜歡地緊，只不過現下這個情景，她露出這個表情倒不是什麼好事情
我沒見過他這樣的怒氣，也想不出什麼法子勸他，心裏一急，便踮着腳伸手捧住他的臉親了一口，繼續勸他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說完這話我才反應過來，這話明明是他剛剛才在小紅島說的話。真是風水輪流轉，剛剛他在哄我，現在就要換我來哄他了。
蒼澤被我啜了一口，神色立馬變了，轉頭看向我。
“誒，你耳朵終於不紅了。”我有些好奇，同時也暗自欣慰，覺得蒼澤於此事終於長進了。
沒料到，我才說完這句話，他的耳朵又蹭地一下紅了起來。
遠處一片烏雲逼近，原是閻君帶了一群人過來了。
他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立至我們跟前時，急忙止住腳步，向蒼澤行了一個拜禮，有些戰戰兢兢地問道：“見過上神，不知上神至我冥界所為何事？”
蒼澤的目光落到了孟婆身上，對着閻君冷冷地說道：“你們冥界有人找我麻煩。”
這話聽着可不妙。
閻君早便察覺了蒼澤的怒氣，亦瞧見了身旁孟婆一幅無所畏懼的樣子，不禁覺得有些頭疼。
我怕蒼澤再說出什麼傷和氣的話來，將這一件小事鬧大了——畢竟孟婆也只是叫我過來，說了幾句話而已，便急忙道：“沒事了，沒事了，他正要回去呢！”
說完，見蒼澤的神色依然不善，便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是不是？”
他瞧我望着他，輕嘆了一口氣：“是沒事了。”
我見此，鬆了一口氣，閻君也鬆了一口氣，倒是孟婆從始至終都是一幅無畏的神情。
閻君見我兩句話便將蒼澤怒氣消了下去，一雙眼神忍不住地偷看向我。
我眼瞧那燈芯燃了大半，便和蒼澤言明了燈芯燃完我便可回去的事情。蒼澤應了，但神情還是有些緊張。
蒼澤雖打發了閻君自去了便是，但閻君卻不敢走遠，只在一裡外候着。他走前，我也向他討了個人情，想讓孟婆空些時間和我說說話，閻君便打發了個鬼差去發那孟婆湯了。白無常怕蒼澤為難孟婆，本來不願意走，直到孟婆開口，他才離開去干自己的差事了。
我們三人尋了個清靜地，我才和蒼澤說起了孟婆所求之事，我與孟婆相識這麼久，她這些年從未露過笑顏，必是苦極了才會想用生剝元神這一招來忘卻記憶。若這是她心中所求，我自是要幫她的。
蒼澤對於孟婆的請求也覺得詫異，他因孟婆將我召來一事對孟婆頗為不滿，本沒有鬆口答應幫她，但經不住我軟語相求，他還是答應了，讓孟婆屆時去小紅島尋我們。
不過生剝元神一事可不簡單，元神被剝后，孟婆還是要將養一段時間才行。孟婆說她會先處理好自己的事情，五日後再去找我們。
我見那燈芯馬上就要燃盡，便抓緊時間問了孟婆一個問題：“孟婆，你叫什麼名字？”
孟婆只是這奈何橋邊的一個職務，我從未聽人叫過她的名字。
她開口道：“召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