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8章 離別
落炎七尺男兒，聽了落殤的一句話，居然就紅了眼眶。
足以見得，哥哥在他心中是多麼的重要。
雖然這小子向來都一副不喜歡他哥哥的樣子，但若是沒有他，落殤很有可能半年前就已經死了。
此刻聽到落殤要趕他走，居然還哭成這樣。
落殤看弟弟傷心，他自己其實也挺難受的，但臉上依舊是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似乎他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是這幅淡然的模樣。
“落炎，九公主還在鬼藤國等你呢，你是他的希望，是她的丈夫，我已經能照顧好自己了，現在你需要照顧的人，是她。”
提到九公主，落炎的心頭也一顫。
那個呆呆傻傻，滿心滿眼都只有他的沈琉璃，終日能伺候他，就是她最大幸福的傻姑娘。
說起來，他們也分開一年多了。
其實並不是他對她無情，也不想念她。
只不過……比起沈琉璃，她身邊有那麼多關心她愛護她的人，尤其是她的哥哥沈樓南，對她無比的偏愛。
相比較而言……落殤更需要他！
所以，他才下意識的放棄了沈琉璃，想要終生陪伴在哥哥的身邊。
庄思涵也轉身看着落炎，“落炎，琉璃等你等的真的很辛苦，你一消失，她就舉傾國之力尋找你，半年前，還求助我和嬌嬌幫她找人，但我們那個時候分身乏術，也實在沒辦法，後來莫蕭然組織了暗閣之後，才逐漸有了你的消息，還是手下弟子一次機緣巧合的情況下，要不然，我們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莫蕭然也誠懇的說道，“落炎，你現在已經是琉璃的丈夫了，就應該做好一個丈夫的責任，可不要讓琉璃失望，讓沈兄失望啊。”
面對大家的勸說，落炎心底也升起一股濃濃的愧疚感來。
“我……我……”他結結巴巴的低頭呢喃，久久，才鼓起勇氣朝着落殤說道。
“可是大哥，比起琉璃，你更需要我！”
雖然他為了落殤付出了一半的生命，而且這一年多來，幾乎也都是他在照顧落殤，但他們兄弟兩個，卻不會說什麼肉麻的話，尤其是落炎，這樣的話，他一向扭捏說出口。
落殤聽了之後，淡笑了一聲，“弟弟，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這麼多年來，只有我對不起你的多，如今，你也該有自己的生活了，我現在可以自理，一個人也樂得清閑，所以，你別讓你的妻子等你了，回去過你的日子吧。”
“大哥……”落炎還想再說。
落殤卻是又打斷了他。
“落炎，你必須下去。”
“為什麼？！”
“因為不僅沈琉璃需要你，海國的子民也需要你！”
“海國……”落炎忽然哽咽了，他都幾乎忘了他和大哥還是海國的少主，還是海國的希望。
雖說現在海國已經脫離了危險，但畢竟群龍無首，之前他也想過相關的問題，但他一來無心做什麼皇帝，二來也想一直待在大哥身邊照顧。
其實他打小就是喜歡這個大哥的，要不是因為剪尾巴的事情，可能他和大哥的感情一直都會很好。
莫蕭然這個時候也說道，“是啊落炎，現在海國雖然已經沒有了危機，但畢竟國不可一日無君，只有靖雲一個人在照看，以後難免也會出現問題的，海國好不容易才迎來了春天，不可以再遭受別的波折了。”
落炎搖了搖下嘴唇，還是不太願意離開。
沒想到落殤卻是下了逐客令。
“好了，天快黑了，你們還是早些回去吧，待會兒晚了路不好走。”
庄思涵看了看落炎，此刻落炎的表情依舊很勉強，但他也知道大哥的性子，大哥一旦決定了一件事情，就沒有反悔的餘地。
最後只能咬咬牙，答應了下來。
“大哥，我會經常來看你的。”
落殤欣慰的點了點頭，但他自此以後，是不會再讓人找到他了。
既然這次訣別，以後山高水遠，都是他一個人的事了。
“你保重。”庄思涵輕輕凝視着他。
“恩。”落殤目送他們離開。
出了洞口之後，落殤便沒有再遠送，一行人依依不捨的離開，一直到了山腳的位置，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次離開，可能永遠都不能再看到落殤了，念及此，庄思涵忽然猛地回過頭去！
驟然，半山腰的地方，庄思涵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白色的長發，白色的披風，幾乎和白色的風雪融為一體，但她知道，是落殤。
嘴上說只送到門口，實際上他還是偷偷一路跟了出去，目送他們離開。
“怎麼了，思涵？”莫蕭然朝着庄思涵的方向看去，只不過他的視力不可能看到落殤的地方。
而落殤站在高處，此刻是看到庄思涵回頭了的，雖說距離太遠，也看不清庄思涵臉上的表情。
可他還是淡淡一笑，這一笑摒棄了平日裏的陰霾和憂鬱，溫暖的宛若春日裏第一抹初陽，用唇語說道。
“思涵，祝你幸福。”
雖然落殤看不見她的神情，但他知道，庄思涵一定能看懂他說的話。
這話雖然俗氣，但卻是他發自內心的祝福。
庄思涵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了下來，她狠狠的點頭！
心裏也在祈禱落殤能幸福。
“我沒事，快走吧，馬上要天黑了。”庄思涵轉頭朝着莫蕭然說道。
“恩。”莫蕭然輕點了點頭。
落殤看人走遠，臉上的笑意也慢慢凝結起來。
似乎他的笑只為思涵而生，思涵走了，他便再也不會笑了……
忽然想起兩人第一次在鬼市看煙花的場景……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思涵的呢？
或許……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吧……
看着灰濛濛的天空，他的思緒忽然飄得很遠……
回顧他這一生……真是從未替自己想過一分。
出生之後，便背負海國少主的頭銜，要為海國的子民爭得一片未來，十四歲的時候，要親手砍斷弟弟的尾巴，做那個全族都不想做的惡人，之後，更是因為家國存亡，與安稷薇聯手，傷害了思涵還有莫蕭然，造成了他們巨大的誤會，雖說也是逼不得已，但錯了就是錯了。
而今，他也得到應有的懲罰，從他的心臟被庄思涵掏出來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的孽障，就已經抵消了，曾經的那個落殤，也徹底死了。
看了看白茫茫的雪地，他的腦海中又回憶起方才莫蕭然抱着庄思涵取暖的畫面……
取暖……
這是他永遠都不能為思涵做到的事情。
曾經……曾經的他，也希望自己能擁有人類的體溫，可以在思涵觸碰到他的時候，不再一驚一乍的彈開，直呼他的手冰涼。
為此，他經常將炭火攥在手裏，訓練自己適應那樣的溫度。
可……到底還是黃粱一夢，白費功夫罷了。
鮫人就是鮫人，從來都是生活在一片冰冷中，永遠都不可能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溫度。
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兒的兩個刻字，曾經的‘庄’和‘稷’，也隨着當初挖心之痛，一併消失了。
或許，他和思涵的緣分，也走到盡頭了。
要不然，曾經這個地方的字，不管他自己親手挖掉多少字，傷口長好之後，還是會再次出現。
而今空蕩蕩的，不止他的胸口，還有他的心臟……
他這個無心之人，也像是被挖空了一般，只剩下一具沒有感情的軀殼。
“呵。”自嘲的笑了一聲，這笑聲淡的幾乎細不可聞，在風雪中，很快就消弭殆盡。
落殤轉身，緩緩的朝着雪山之巔走去，但在經過洞口的時候，只駐足看了一眼，便又重新往前走去。
這個地方庄思涵已經發現了，他不會再繼續住在這兒。
今後的日子，他只想一個人孤獨的過完下半生。
“落炎啊落炎，你可知，原本我都已經要解脫了，你為何還要救我？如今雖然我活了，但我卻比死還難受，可我們依舊同命一體，今後，我只能為你而活，活到你與九公主老死的那一天，我便能早登極樂了……”
風雪中，落殤的身子越來越淡，越來越淡，最終消失在了白茫茫的地平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