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離宮
北家歷代雖皆是文官,但長相出眾,男的俊美,女的貌美。
但不知是何緣故,北家陽盛陰衰的厲害,尤其是北傾太爺爺那一代往上數,竟未出過一女。
直到到了老國公爺這一代,年近半百方才得一么女,便是先皇的妃嬪,現今的靜太妃。
靜太妃自幼貌美,且性子溫軟和善,雙親兄長對其寵愛有加,及笄后,上門求親者更是踏破門檻。
最終靜太妃這朵花花落皇宮,只因先皇一次偶然機會下見到靜太妃,一時驚為天人,當即便下旨將其封為靜嬪。
老國公爺不舍么女在宮牆之內蹉跎年華,便百般阻攔,為此甚至請折辭官只求先皇收回成命,奈何,先皇唯我獨尊,認為北家不識好歹,將老國公爺打進了大牢。
靜太妃不忍連累至親,選擇進入宮廷。
可靜太妃那般的性子要想在後宮活下去實在是太難了,尤其後宮自古三千佳麗,初始先皇新鮮勁兒尚未過去之際尚且能維護一二,但隨着新鮮勁兒過去,先皇漸漸被其他美人吸引,自此遺忘了這朵溫婉之花。
因先前先皇的寵愛,靜太妃又不擅心機,早已樹敵無數,在她懷孕七個月時中了算計,不但失去了腹中已然成型的孩子,更是斷送了她做母親的資格。
先是失去皇寵,又是失去孩子,靜太妃心灰意冷更顯孤僻,鮮少踏出寢宮,直到幾年後,無意中救下了失去生母被人欺凌的三皇子秦之昂。
自此便動了憐憫之心,隨即在娘家的幫助下,便將喪母的三皇子接到了自己身邊照顧,那時三皇子已然十歲,早已入了皇家玉牒,想要記在她的名下已是不可能。
但她全然不在意,只全新全新的照顧三皇子。
對三皇子,靜太妃雖沒有生育之恩,卻有養育之情。
先皇駕崩,靜太妃便搬到了靜安宮,獨居一隅,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對於外界之事不聞不問。
按祖制,先皇駕崩,在世的妃嬪皆要送到行宮度過餘生,至於靜太妃能留在宮裏,是當年秦之昂登基之際尊其為母妃,並排除眾議將其留在宮中。
雖靜太妃乃先皇妃嬪,且非聖上生母,但因聖上對其的在意及北家之故,因此宮中那些見風使舵的小人並不敢苛責於靜安宮,所以靜太妃在宮中的日子過得還算安穩。
“母親,您放心,傾兒之事我必傾盡全力,您且先回府等女兒消息。”
靜太妃輕聲寬慰着滿頭華髮的母親,並許下重諾。
老夫人緊拉着靜太妃的手不鬆開,她也知此處是宮門口,這般拉着一個太妃的手不合規矩,但她顧不了那麼多了。
自先皇駕崩以來,她已有三年未見么女,如今匆匆一見,又是有事相求,豈是酸楚能言表的。
“靜兒,娘對不起你,害你一生蹉跎。”老夫人手指輕顫的撫上靜太妃的臉頰,看着女兒鬢角的白絲,心下更為酸楚。
靜太妃被老夫人這番話說的也酸了鼻子,搖搖頭,“母親,女兒一點也不苦,您莫再牽挂女兒,皇上對女兒一直照顧有加,女兒如今已別無所求,只求您和父親長命百歲,這般女兒便放心了。”
母女倆話別了許久,老夫人才依依不捨的坐上了出宮的轎攆。
直到轎攆消失在視線中,靜太妃方才收回視線,“皇上此時御駕何處?”
“皇上,太妃娘娘在殿外求見。”
正在作畫的秦之昂聞言,手上一頓,一滴濃墨滴下,就此毀了一副即將完成的畫作。
“母妃從何處來?”秦之昂擱下筆,接過小內侍遞過來的巾帕凈手。
“回皇上的話,前頭兒北家老夫人遞了牌子進宮請安,適才太妃娘娘親自鬆了老夫人出宮。”
聞言,秦之昂將巾帕扔給文元,沒好氣的冷哼,“北家倒是好算計。”閱書齋www.yszbook.com
“那太妃娘娘……”
“隨朕前去恭迎母妃。”話落,秦之昂便率先拾步出了殿。
“兒臣給母妃請安。”秦之昂恭恭敬敬的行了晚輩禮,可見在他的心中,靜太妃的分量舉足輕重。
靜太妃忙側身避開并行了一禮,“老身見過皇上。”
自打靜太妃入住靜安宮以來,便自稱為老身,儘管皇上尊稱她一聲母妃,但靜太妃自知自己的身份。
“母妃近日身子可好?宮人們伺候的可還盡心?”秦之昂一邊扶着靜太妃入殿一邊關切詢問。
“好,都好,老身燉了些雞湯,給皇上送來嘗嘗,皇上莫嫌寒酸。”
秦之昂示意文元接過汪姑姑手上的食盒,笑道:“母妃這是說得哪話,兒臣怎會嫌棄母妃。”
半路母子倆你來我往了許久,誰也沒有戳開那層窗戶紙。
直到靜太妃主動戳破了窗戶紙,“皇上,老身也不瞞您,適才老身的母親求到了老身跟前兒,父親代母親轉告了老身一句話。”
“兒臣洗耳恭聽。”
“北家已愧對了一個女兒,不想再愧對第二個!”靜太妃嘆了口氣,“皇上您可知這話是何意?”
秦之昂儘管早有準備,但此時仍不免一怔,久久未言。
靜太妃也不在意,接着道:“老身二八進宮,如今在這宮中已度過二十多年,老身深知其中滋味,雖知老身對皇上說這番話實屬不應當,可老身顧不得了,皇上,放她離去可好?”
翌日,文元帶人抬着飛龍騰空的轎攆去了雲光殿,不一會便出來了,身後跟着眼眶通紅的堇色。
一路行至宮門口,轎攆內傳出一道清脆的女聲,“文公公且等一下。”
“停轎。”文元湊到攆旁,“小姐可有何吩咐?”
“小女想對堇色說兩句話,還請文公公行個方便。”
“自然自然。”
“堇色。”
“小姐……”
儘管隔着厚重的幔帳,轎內的北傾仍是聽出了她的哽咽,她最怕的便是分離,因此才這般隔着幔帳,可仍不免惆悵。
嘆了口氣,“待有機會,我接你出宮可好?”
文元在一旁聽得汗顏,心道,小姐誒,您以為皇宮是您家後花園啊,堇色是宮裏的人,豈是說要走就能要走?且您當著奴才這個大內總管說這話,合適嗎?
告別了堇色,轎攆再次起轎,北傾終是掀開了幔帳,沖立在遠處不停抹淚的堇色揮揮手,就着刺目的日光望向身後的重重琉璃宮殿,人人皆道皇宮富麗堂皇,卻不知,這宮牆大內幽幽多少人渴望外面的自由。
突然,一抹明黃的挺拔身影映入視線中,北傾順其望向那高高的台闕,雖不真切,但她認得出對方是誰。
收回視線,放下幔帳,隔斷外間一切,以及那不容忽視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