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煙熏妝少女
第二天早上,和熙的陽光灑在斑駁的馬路上,青悒的地面經過雨水的沖刷格外的乾淨,但由於昨天的命案,早早的便拉上了警戒線,隔開圍觀的群眾,局長許安國是一個身形瘦削,花白鬍子的中年人,此時他面色凝重,對身旁的助手姜行月發問:“這起案件,你有什麼看法?”
這助手是個初出茅廬的小伙,約摸二十餘歲,卻沒有年輕人冒進,相反十分的沉穩,他襯量了一會,分析起來:“死者王某,男,35歲,系恆茂集團董事,沒有胸腺素飆升,排除心肌猝死的可能,他殺可能性較大,從傷口來看,是盲管性刺創,沒有完全穿透胸膛,胸骨破損的橫斷面,像是,,人手的形狀,可人手的力量怎能穿透堅硬的胸骨?”
許安國問道:“會不會是鈍器先擊破胸膛,然後再用手取出心臟?”按辦案直覺來看,這樣的想法沒有問題,但姜行月卻否定了他:“如果是鈍器穿透,進入身體后,伴隨着被害人的掙扎,會因血管破裂,造成大量的瘀傷,就算是指甲上帶着尖物也是如此,可你看被害人,淤血很少,傷口平整,像是一瞬間出其不意所害,這就不排除藥物麻醉和熟人作案的可能。”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王某的親朋好友,案發時皆有不在場證明,但通過檢測,發現他身上殘留一種叫迷心甾的物質,這是只存在於蝴蝶身上的致幻物。”
許安國好像醍醐灌頂:“據王某當天在夜總會的朋友介紹,當晚有一個女子帶着他離開了,還說了:“莊周夢蝶,魂舍難離。”似乎也跟這物質有關,那麼我們現在只要找到這名女子,看能不能搜到迷心甾,並拿指紋和胸骨上殘存的進行比對,若都一致,那便八九不離十了,小姜,案發時間和她出現時間大概是多久?”
姜行月整理了下思路:“死者的耳殼,指端,鼻尖已經冷卻,而四肢,軀幹,腋窩尚有餘溫,屍冷有20多度,綜上推斷死亡時間有十個小時左右,大概是昨晚十點遇害,與昨晚見到嫌疑人的時間吻合。”一番推理似乎天衣無縫,毫無破綻,許安國大喜,當即宣佈:“發佈對庄夢離的通緝令,並在各大夜場全力偵查,務必抓到嫌疑人!”
夜晚,大地披上銀霜,點點打在鱗次櫛比的房屋上,相比白日的熱鬧,褪去了一絲浮華,姜行月步行在白樺林的小道上,婆娑的樹影偶爾有點點燈火透過,他還在梳理案子的頭緒:“死者與嫌疑人並無糾紛,為何要殺人滅口,其中含着怎樣的動機?”可他想不到,今天因為處理案件晚歸,剛好跟庄夢離撞個正着,看着她婀娜多姿的身形,和簡約淡雅的旗袍,便和目擊者的描述和錄像上的身影不謀而合,馬上拔出配槍,扯破嗓子喊道:“小姐請轉過身,跟我回局裏配合調查。”
她微微轉過身,莞爾一笑,百媚俱生:“追上我,人就是你的。”然後款步姍姍,自顧自的往前走,姜行月提步去追,卻怎麼也隔着一段不可逾越的距離,可看庄夢離依舊淡然的漫步,似畫中人般朦朧,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坐在小路旁蜷縮的流浪漢好像着了魔,拉住他的腳,翻着白眼說道:“她是風,你追不上。”
姜行月一腳踢開流浪漢:“去去去,別耽誤警察辦案。”只道是惡作劇,對她的背影喊道:“別動,不然我開槍了!”她不理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1937年,上海灘,月色半弦在烏雲中,梨園內搖紅燭影,台上水袖流光上演着一幕幕人間悲歡,此時正上演的是柳蔭記,講的是梁山伯和祝英台相遇分離,最後化蝶而去的故事,只聽旁白鏗鏘有力的唱道:“二人前世緣分在,只為姻緣難成就,情深義厚不同偕,尼山不通蘭橋路。”又聞結局:“崩開墳墓結鸞儔,感蒼天,泣神靈,英台撲進墳。”
曲調甚悲,似秋風過耳,庄夢離聽的感傷,喃喃道:“炳炎,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們會像他們一樣永遠的分開。”葉炳炎只覺她多愁善感,徒增煩惱,大笑道:“這不過是戲,跟現實是兩回事,你可要分清楚。”
她隔着天窗,看到月亮被影影綽綽的烏雲遮蓋,像個戲劇化的臉譜,想到日軍連連告捷,國軍步步潰退的戰況,心裏隱隱不安:“如果現實比戲更殘酷,那麼,,”聽得台上柔聲唱道:“藍天上,彩虹現,美滿姻緣人人羨。”原本的波瀾又歸於平靜:“罷了,最壞的結果不過同穴而死,能跟愛的人一起,也無悔今生。”
看完表演,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齣戲院,卻看到一群身穿西裝,頭戴禮帽的人將他們團團圍住,手裏拿着刀槍棍棒,淅瀝的冷雨早已淋透了他們的衣服,顯然已經“恭候多時。”領頭的正是青幫“四大金剛”之一的顧嘉棠,他叼着煙斗,把玩着明晃晃的砍刀,用不可一世的眼光睥睨着葉炳炎:“好小子,膽子夠肥,敢動老大的女人,活的不耐煩了吧。”
葉炳炎掏出毛瑟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怒道:“敢動政府軍官,我看你才是找死。”庄夢離緊緊摟着他,似乎只有他胸膛的溫度才能驅退寒冷:“我早已和杜月笙斷絕了關係,別再來找我們。”
顧嘉棠不為所動,指使手下動手,黑壓壓的幫眾蜂擁而上,像兇殘的豺狼撲向他們,葉炳炎叮囑六神無主的她:“拉緊我的手,千萬別鬆開。”閃電般的扣動扳機,子彈像利劍穿破長空,直接射穿了一人的頭部,殷紅的血點印在眉心,他又連開數槍,接連擊倒幾人,雨水伴着血水匯成一條溪流,向四周滿溢開來,流進骯髒的下水道。
雖然葉炳炎全力抵抗,但畢竟對面人多勢眾,子彈又是不夠,於是他當機立斷,推倒一排店鋪的桌案,擋住路,拉着她躲到了阡陌交錯的雨巷裏,青幫的人也尾隨而入,砍刀敲擊着牆壁發出可怕的聲響,此時悠長而古樸的雨巷,卻暗藏着殺機。
姜行月一路追趕庄夢離到了小巷,她丁香一樣的芬芳還在飄蕩,冷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穿過厚厚的衣服,直到骨髓,天空也莫名的下起了瓢潑大雨,雨夾雜着冷風更是寒冷,一群身着上世紀西裝的人拿着刀棍,從街角巷落湧來,庄夢離躲在檐角的陰影下觀望這熟悉的場景,暗自竊笑着。
看着來勢洶洶的惡棍,姜行月也顧不得許多,對着來人的腿射去,只聽得一聲慘叫聲,再定睛看去,卻是個普通的平頭百姓,正倒在地上哀號不止,他突然回過神來:“是迷心甾,難道這都是幻覺?”
他趕緊攙扶起哪平民,給醫院打了電話,再抬頭看了看小巷,只有綿綿小雨還在下,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至於先前西裝革履的惡棍更是沒有蹤跡,只有些零零散散的撐傘路人。
警察局內,姜行月慚愧的低下頭:“對不起,局長,我誤傷了路人,闖下彌天大禍。”只等着接下來劈頭蓋臉的臭批,沒想到許安國十分寬宏大量:“這不怪你,都是嫌疑人使用幻術的原因。”他眉毛皺起,面色深沉的向大家宣佈:“這起案件撲朔迷離,我們面對的敵人可能不是凡人。”
此話一出,如平地驚雷,大家都面面相覷,許安國雙手搭在髀間,擲地有聲的說道:“現場採集的指紋顯示,數據庫里沒有這個人。”如果僅憑這一點,也有可能是偷渡的黑戶,原不足為奇,而接下來幻燈片播放的,讓大家都後背一涼,因為攝像頭捕捉的面孔和黑白老照片的面孔一模一樣,而哪張老照片赫然顯示的是1937年。
“怎麼,怎麼,不會老啊。”大家炸開了鍋,不敢相信這一切,八十餘載春秋,滄海桑田,足以把及笄之年的少女熬成蒼顏老婦,而她依舊眉眼動人,如蘭芷,如清蓮,在歲月的洪流中溫婉如初。
姜行月思考着:“人會老,所以有遺憾,如果不老,就沒有遺憾了吧,如果真的這樣,該有多好!”臉上竟顯露出傾羨之色,殊不知“天亦有情天亦老”,人只要沾染上“情”字,便難免會被催老,久了,即便面容不老,心也老了。
“這也許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事,容我叫叫後援。”許安國安撫一陣情緒激動的警員,回到辦公室里撥通了電話:“喂,茅山熱線嗎?我要辦理抓妖魔鬼怪的業務。”
電話哪頭有條不紊的回答:“三清上聖,諸天高真,惠澤眾生,福壽延綿,你好,歡迎致電茅山熱線,我茅山自古地靈人傑,有各種境界的天師任君挑選,有築基境,開光境,金丹境,元嬰境,還有高階的散仙。”許安國聽得頭都大了,忙道:“此妖魔甚厲,境界越高越好。”
電話答道:“那就為你匹配散仙吧,費用大概是五萬。”許安國直覺囊中羞澀,慢吞吞的說道:“有沒有便宜,還有道行的?”
“系統匹配結果,妙徽真人胡宗輝,稍後請您注意接收真人的來電,感謝致電茅山熱線,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許安國不耐煩的掛斷了電話,盼天盼地的等着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