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斷夢香魂幾能留

第41章 斷夢香魂幾能留

參觀完冥界后,他們走到一處小宅前,園裏植滿五色花樹,色彩鮮艷,宛若五個仙子,或撥弦弄蕭,或歌簽吹笛,實在是渾濁冥界的一股清流,姜行月移步進去,那花樹竟開始移動,原來這片花林是按八卦陣擺放,有休,剩,傷,杜,景,死,驚八個門位,包含五行生剋之理,辛虧這陣設的並不難,他又粗通些陣法,從正東生門進去,再往西南休門縱躍,最後從正北生門跳出,來到了宅子前。

但見小宅碧瓦參差,朱門綺戶,姜行月心想:“能在冥界獨辟一隅,定是世外高人,不可不敬。”於是禮上有加的說道:“晚輩冒昧謁見,還請主人開門。”他候在門外,耐心等待,那門扉吱呀呀的自己打開了,進入大堂,看見珠簾內,一個玉人身着紗衣,純肌如花,白衣勝雪,有巫山雲霧般的空靈之氣,她用水蔥似的手指撥弄琴弦,便彈便唱:“夢后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去年春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琴音悠悠,像青巒間的山泉,潺潺流淌,縱是香蘭泣露也不過如此了,姜行月聽的心醉神迷,好像穿越到了古代,連連稱讚:“好曲子,好曲子。”蘇可嵐重重的推了他一下,讓他注重儀容儀錶,那玉人柔聲問道:“公子也懂琴理嗎?”姜行月結結巴巴答道:“不大懂,還請賜教。”那玉人看他形態可愛,啞然失笑,清音裊裊:“琴者,原是修身養性,所以必擇靜室高齋,或于山巔,或於水涯,或在層樓之上,彈奏的時候要心不外想,氣血和平,才能與神合靈,與道合妙,古人說“知音難遇”,若無知音,寧可對着清風明月,撫弄一番,以寄樂趣,公子之前與我有一面之緣,若能引為知音,共奏一曲高山流水,豈不快意。”

“我...見過姑娘嗎。”姜行月暈頭轉向,雖說與貌美如花的姑娘敘舊甚好,但確實沒有印象,玉人云袖勾起一抹霞光,侃侃而談:“公子真是貴人多忘事,那日在遊樂場,我就提醒過公子,可惜還是晚了一步。”姜行月想起那個姘丑的算命婆,怎麼也不能和天仙的她聯繫在一起,倒是蘇可嵐先脫口而出:“原來你就是那天玩塔羅牌的老太婆,我看你就是又裝巫婆又裝鬼,肯定沒安好心,說,你到底是什麼人?”她不辨青紅皂白,厲聲呵斥,有一多半是看到姜行月的欽慕神色。

那玉人蕙質蘭心,脾氣甚好,不與她一般計較,清冽的語調彷彿珠玉落地,不帶一點漣漪:“事到如今,也不便隱瞞了,我本是九天玄女,因天庭忌憚冥界的力量,便譴我與幽徹結秦晉之好,本以為是段美好姻緣,奈何紅蓼白蘋深窈處,鴛行一隻自凄凄,那冥王幽徹鐵石心腸,暴戾乖張,我雖與他有夫妻之名,卻無夫妻之實,算起來和他分居,已有千年之久。”蘇可嵐一下子重燃了希望,問道:“這麼說,你是冥后了?”

九天玄女微微頷首,蘇可嵐接著說道:“那你一定有辦法救我們出去,對不對?”九天玄女無奈的搖搖頭,眼中像蒙了層水霧:“冥王派細作監視我的一舉一動,稍有異動,便會彙報,連我自己都舉步維艱,又何談救你們。”想到此生都要在冥界受苦,與惡鬼為伍,兩人神色黯淡,面露絕望,九天玄女菩薩心腸,給他們指了一條明路:“我雖沒有實權,但跟閻羅十殿之一的秦廣王關係甚好。”說著她取下鈿釵,交予姜行月:“你把這個交給秦廣王,他自會知曉,給你安排好陰間司法考試,你通過之後,就能成為秦廣王手下的判官,再一步步晉陞,等做到閻王的交椅,就可以自由出入了。”

她手間香汗淋漓,不住顫抖,好像是件極其寶貴的東西,姜行月感恩戴德,接過鈿釵,向她保證道:“多謝,等我當上閻王,定當設法營救姑娘。”九天玄女點了點頭,眼波盈盈,像一泓清水。

一殿秦廣王,專司人間壽夭生死冊籍,統管幽冥吉凶,鬼判殿居大海沃礁石外,正西黃泉黑路,凡勾到善人,是以接引往生,功過兩平之男婦,送交第十殿發放,依業緣分別受報,凡惡少者,使入殿右高台,名為孽鏡台,台高一丈,鏡大十圍,照過孽鏡,悉系惡類,即刻押赴用刑。

他們走了數里,前面有座青瓦黑牆的建築,進去之後,彩幢絳節,瑞氣繽紛,一點也不陰森,倒像是神仙洞府,秦廣王親自迎接,他豹眼獅鼻,絡腮長須,頭戴方冠,持笏於胸前,姜行月將信物交給秦廣王,說明了來意,秦廣王讓他先去學習,擇期考試,姜行月問道:“秦廣王陛下,有沒有書冊典籍可供參考背誦?”秦廣王刨腹大笑道:“在冥界學習司法,都是實地考察,現學現賣,你且隨我來。”說著一揮袍袖,在前方引路。

秦廣王帶他們走到孤埂上,四望寂然,血雨淋淋,他坐在華蓋之下,又各賜兩座,讓姜行月和蘇可嵐坐在旁邊,一拍驚堂木:“把犯人押過來!”他特意拉長了語調,使之更有威嚴感,“汝生前所犯何罪?”聲音振聾發聵,那罪魂哆哆嗦嗦的說道:“我生前為官,運動夤緣,私吞糧餉,請閻王恕罪。”

秦廣王宣判道:“汝在世不謀正道,生為父母官,不為百姓謀福利,反倒貪贓枉法,壓榨民脂民膏,罪無可恕,入鑽孔池發落。”兩名獄卒拽着他,丟到遍佈毒蛇的池子裏,蛇群蠕蠕鑽動,宏大無比,從那犯人口裏鑽入,再從肚臍里鑽出,直到全身都是鑽孔,鑽口血跡密佈,蘇可嵐嚇得面無人色,躲到姜行月背後,不敢再看。

更慘絕人寰的還在後面,秦廣王命手下大釜滾油,押上另一名罪犯,質問其罪行,那犯人手腳發軟,緬顏求饒:“我生前以舞文弄墨為生,心想寫出合法書籍銷路有限,便專門寫邪淫之作,從此暗中寫作印賣,得利甚多,可是大人。”他語氣哽咽,連連叩首:“小的與妻失和離婚,暮年又得半身不遂之病,膝下子女盡散,已遭報應,還望大人從輕發落。”

秦廣王的心是鐵長的,絲毫不為所動:“汝生為讀書人,本該繼往聖之絕學,為後世開太平,卻傳播污穢思想,毒害青少年,如此罪惡滔天,還敢在此繞舌!來啊,將其丟入油鍋烹炸!”那罪犯嚇得幾近暈厥,被放進沸騰的油鍋里,鬼卒忙着加油,添火,這還不算完,鬼卒還將冷水沖灑在滾油中,一時油花四濺,噴得罪魂體無完膚,本已赤身之體,遍浮水泡,情景堪憐,連鬼卒都起了惻隱之心。

緊接着慘劇還在上演,殺人害命的罪犯被處以車崩刑,用兩輪凹凸不平,似鋼刀尖銳的車子,來回碾壓罪犯,直到壓成肉醬,又有不修口德的女人,被牛頭馬面修剪舌頭,使其不能言語,另有哄抬房價的商人,入抽腸小地獄,肚破腸流,被野狗分食,痛苦難以形容,姜行月看不下去了,懇請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還請秦廣王高抬貴手。”

秦廣王知他心善,不是為惡之徒,便降低了語氣:“這些犯人生前做了惡事,便要死後償還,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正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的體現,豈容更改?今天的見聞你要記住了,日後要考。”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凡間做的任何事,都有閻王記錄,並在人死後進行賞罰,善者升天堂,惡者下地獄,早就冥冥中註定好了,豈是外力能改變的,姜行月不敢有違,點頭應允。

晚上,姜行月和蘇可嵐相約逛鬼市,走在街道上,幽幽燈籠高掛紅樓,有舞龍燈的,有變戲法的,還有走高翹的,熱鬧的不得了,鬼魂在街邊擺着攤位,沙啞的吆喝,售賣小物件,各式各樣的商品鱗次櫛比,充滿了煙火的味道,蘇可嵐聞着醉人酒香,心想:“原來陰間也沒想像中得可怕,除了駭人的酷刑,吃穿用度和人間差別不大。”

街邊的盡頭是飛檐畫角的酒樓,翠簾高懸戶牖,十分氣派,姜行月拉着蘇可嵐進門,小二飄在半空中,陰森森的問:“兩位客官,打尖還是住店。”他咧開大嘴,陰慘慘的笑了起來,姜行月用眼神徵求她的意見,蘇可嵐查看懸挂的木牌:“上兩碗迷魂湯吧。”

小二幽幽的飄了出去,過了大約半炷香,兩大碗泛着金黃色的光澤的安魂湯呈了上來,瞬間湯的香味溢滿了整個屋子,他們交袖碰杯,輕輕的抿了一口,感覺唇齒留香,回味無窮,能恍惚看到插滿飛旐的溟漠鄉,好像靈魂都被這碗湯溫暖了,不愧其安魂湯之名。

蘇可嵐揉揉迷迷糊糊的眼睛:“相傳安魂湯能養心撫神,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姜行月枯坐着,頭深深的扎進去,發出一聲長長地嘆息:“喝這玩意可安不了魂,現在我們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比死了還難受。”

蘇可嵐露出一絲甘之如飴的微笑,雖然她的心裏也不好受:“給你講個故事吧,二戰時有一對剛結婚的夫妻,一起到非洲沙漠駐防,這個地方天氣酷熱,狂風肆虐,四周的土著人又敵視他們,妻子非常懊惱,有一段時間丈夫參加部隊演習,好幾個月沒有回家,她一個人呆在家裏,寂寞難耐,她給她母親回信,訴說心中的苦悶。”

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講道:“母親回信,說了一句頗有哲理的話,有兩名囚犯從獄中眺望窗外,一個看到的是泥巴,一個看到的是星星,年輕的軍官妻子決定試試,她主動與周圍的土著人說話,並送餅乾給他們吃,土著人漸漸也敞開心扉,都主動和她說話,個個喜笑顏開,短短几天,妻子發現自己變得快樂了,她開始迷上土著文化,從一個深宅怨婦蛻變成了文化學者,這個故事告訴我們,每個人都有扇心靈之窗,透過它往外看,世界是否美麗,取決於自己。”

蘇可嵐的眼中柔情似水,卻充滿堅毅勇敢,有種琉璃般的破碎之美,她牽起姜行月的手:“只要活着,我們就有希望。”姜行月羞愧方才的軟弱,肖申克的救贖里有句話:縱然身處溝渠,也要仰望星空,如今得到了最好的詮釋,他亦果決的點了點頭,相信黎明終會到來。

喝足了自然要吃飽,他們又去享用火鍋,案輒有一石釜,沃湯其上,和人間不同,冥界的火鍋像一副流觴曲水的風景,有小竹籤和泥土放在鍋沿,做茂林修竹和群山萬壑狀,湯麵像晏溫的綠水,在上面均勻的撒入時令花瓣,讓鍋底既添了芳香,又有亂絮飛霙的意境,雖有些流水逐落花的敗興,也無大礙,姜行月和蘇可嵐涮着肉片,吃的是有滋有味,蘇可嵐想手機拍照發朋友圈,才發現冥界沒有網絡,姜行月摟抱着她,苦中作樂:“就當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吧。”

酒足飯飽后,他們又賞皮影戲的表演,說起這皮影戲,來頭要追溯到漢代,漢武帝愛妃李夫人染疾而去,武帝思念心切,術士用錦帛做成李夫人樣子,在白色帳幔前表演,武帝龍顏大悅,這故事經漢書記載,流傳後世,精緻的木偶在小販的手下,擺出各種姿勢,武戲人喊馬嘶,金戈齊鳴,對打的激烈異常,文戲弦索委婉,纏綿好聽,表現的恰到好處,演出一幕幕無聲的啞劇,像是人間的悲歡離合,

旁邊的小攤上擺放着頗具冥界特色的骨簪,形狀各異,表面上泛着熹微的銀光,有種溫柔如水的朦朧感,讓人心曠神怡,一個簪子引起姜行月注意,那枚骨簪色如琅玕,雕刻着兩隻振翅欲飛的銀色蝴蝶,栩栩如生,泛着朦朧的光輝,小販注意到姜行月停頓的視線,眼睛一轉,對着男主說:“公爺,給您的夫人買一枚古簪吧,這枚蝴蝶簪子,是人肋骨所成,多適合您的夫人啊!”

姜行月一聽是人骨,推說不要,蘇可嵐卻綰正頭髮,戴了上去:“舍利子也是人骨做的,一樣可以佩戴,這骨簪又有何不可,來了這裏,要入鄉隨俗。”聖人和凡人的骨肉,外觀卻無差別,不同的是聖人即便生命枯萎,也能保留豐肌清骨的傲然,姜行月擠出笑容,拿出冥幣,買了下來,見她眼睛閃爍,佈滿了點點光澤,相較平日的落落大方,竟有些嬌小柔輭。

回住所的路,兩人乘浮槎擺渡,清澈見底的溪水下,有五色的巨石磊砢,照的池面陰晴彩幻,像一幅色彩斑斕的畫布,下游有齦齶摩天的高崖,湍急的水流撞擊石壁,有聲潀然,這高崖外面雖然荒蕪,但入了開鑿的山洞,就會發現內有乾坤,洞裏紛紅駭綠,香氣蓊葧,分明是處虛窗靜室。

石桌石椅上翠蘚堆藍,放有樽罍和佳肴,還有各式各樣的神奇玩意,只要輕拉下水晶簾,一個牽絲偶姬就會垂落下來,她顧盼神飛,語笑嫣然,身着白色紵羅紗的裙子,水晶參銀髮簪挽起三千青絲,看起來和真人無異,事實上的確是香消玉殞的美人掏空內臟所製作的。

當姜行月把弄銀線時,偶姬能做出各種動作,或輕舒雲手,或抬腕低眉,或在三尺紅錦上翩然起舞,可謂紅羅颯纚,綺組繽紛,雖然舞姿翩躚,但知逝者已矣,只余春煙殘雨,難免不惋惜,雖然偶姬有趣,但姜行月擺弄了一陣,也就放下了,蘇可嵐正在把玩石頭種子,內里隱隱有虹暈貫簾,寶光交映,“小心!”姜行月是識貨的,他一把拉回她的藕臂,層層交疊的石頭種子突然撥蕊怒放,開出了艷麗的石花,冥界巧奪天工的技藝,竟能將死物變得和活物一般,着實讓人驚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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