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吊的女鬼
走在燈火闌珊的街道上,卻沒有屬於自己的溫暖,姜行月像丟了心魂:“真想不到,局長會背叛大家。”庄夢離櫻唇勾起,清脆如銀鈴:“還不懂嗎?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是彩色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面孔,比如我,達官顯貴,富商巨賈,我會笑臉相迎,至於沒有價值的人嘛,瞧都不想瞧一眼,所以說啊,現實是殘酷的,除了自己,誰都別相信。”
姜行月堅守道理:“不,多數人都能堅持自己的善良,這個世界沒你想的黑暗。”庄夢離點燃了一根香煙,讓它在纖柔的指尖燃燒,抽煙對身體是不好的,但在女人手裏,卻是致命的武器,嫵媚,迷情,性感,慵懶的氣質一下子全都有了,帶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我在交際圈順風順水,靠的可不是幾分姿色,而是揣度人心,慾望,是無窮無盡的,一點就燃,像這香煙,而善良,只是為了掩飾這種不堪。”
身後,涼風颯颯,森森入骨,好像這才是世界的本來面目,五彩繽紛的寒冷人間,一群荷槍實彈的黑衣人將他們圍的水泄不通,庄夢離絲毫沒把他們放在眼裏,輕輕掐滅了香煙,用高跟鞋將火星熄滅:“看,我剛才說什麼來着。”
帶頭大哥威逼道:“庄夢離,你無處可逃了,乖乖受死吧,我們要把你身上的血都抽干,給老闆享用。”庄夢離伸了個懶腰,輕蔑中依然不失優雅:“又是個想極樂長生的啊,王總身上流的屍王精丹也是你們弄的,好引我現身是嗎?”
“反正都死到臨頭了,就讓你死個明白,不錯,屍王精丹是我們弄得,任王總聰明一世,也不會想到在喝的酒里,會有精丹,這精丹對你們殭屍而言就是瓊漿玉液,所以你被香氣引誘,殺了王總,這樣我們李總,既可借你之手除掉生意對手,又可取得殭屍神奇的血液,是不是很高明呢?”帶頭大哥愈發飄飄然,飄的找不到方向。
對方將計劃和盤托出,這起案件已然明朗,姜行月暗想:“好個一石二鳥的毒計,看來這起案件,庄夢離並不是主謀。”想到她罪過不大,不禁又驚又喜,但馬上平復了內心:“振作點,身為執法者,怎麼能被感情控制,要記住法不徇私。”
庄夢離雙手環在胸前,看着別處,不屑一顧:“無聊的把戲。”這句話深深的打擊了帶頭大哥的自尊心,只聽他一聲令下:“兄弟們,上,誰先搞死這娘們,老闆重重有賞。”黑衣人們如聞號角,個個身先士卒。
“嗖嗖嗖”軟鞭挾卷而來,像一隻紅杏出牆來,嘶嘶破風,躲閃不及的人,挨了重重的一鞭,被打的皮開肉綻,奇怪的是,他們沒有緬顏求饒,反而更加的憤怒,撕開了零碎的衣服,露出沾滿藍血的胸膛,庄夢離聯想起森林裏的藍血狼:“這藍血,是人為造成的,說不定跟武田毅雄有關,可是,他早已不在人世。”他們的身體開始劇烈的變化,肌肉開始撕裂重組,比以前更加健碩,魁梧,最後變成咆哮的野獸。
“可惜了,鞭子上有寒毒,這箇中滋味,好好體驗吧。”庄夢離掛着危險的笑,不經意的話里卻透出殺機,幾隻獸化人擦拭了下嘴角的血液,發現已凝結成霜,頓覺得寒氣入體,冷的不住哆嗦,最後像大山的身軀轟然倒地,地面濺起些碎屑。
更多的野獸接踵而至,庄夢離正待回鞭,卻覺體內氣血翻湧,原來剛才被縛魔繩所灼燒的傷害還沒恢復,此時牽動內息,渾身無力,情急之下她生成紫色的光幕,擋住猛烈的進攻,只是隨着野獸的撕咬,光盾開始出現琉璃破碎的裂痕,形勢變得岌岌可危。
“紫薇天火,罩攝邪精”胡宗輝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熊熊的烈火伴隨着口訣生髮出來,形成一道火牆,擋住野獸的攻擊,趁機拉着他們遁走,庄夢離掙脫開他:“何必救我這妖魔。”
胡宗輝解釋道:“現在怪物橫行,你又身負重傷,先隨我回道觀暫避風頭吧。”
“自古茅山與殭屍勢不兩立,此時伸出橄欖枝,必定沒安好心。”庄夢離滿腹狐疑,胡宗輝知她有猜忌,也口無遮攔:“我若想殺你,剛才就無需相救,何必等到現在。”姜行月隨聲附和:“是啊,留在這必死無疑,隨他走可能還要幾線生機。”衡量其中利害關係,庄夢離勉勉強強答應下來:“好吧,我跟你走。”
茅山九霄宮,高踞於谽谺的孤峰之上,多年來極少有人涉足,因此留下很多膾炙人口傳說,別看外面光禿禿的一片,這道觀卻坐落在花草樹木之中,遠遠望去,飛檐列瓦,古色古香,悉小巧別緻,不似方才軒峻壯麗,庄夢離環顧四周,看着庭院修剪齊整:“這裏的蒼松翠竹,小橋溪水佈置得很好,想必觀主是極為講究的。”
“那是自然,而且這些花草排列,也暗藏乾坤震巽之法,非本門不可破解,聽姑娘語氣,似也略知一二。”胡宗輝料她不知,自鳴得意,庄夢離卻談笑風生:“西方澤卦,而山石屬土,如此相配合,土生金再好不過,而南方雖有水瀉元辰之說,但水塘是明堂,因此無礙,至於花草更是用心,椿樹千歲為秋,可延年,梅花凌霜而開,意高潔,至於玉蘭嘛,倒平添些仙氣,這只是我的拙見,希望道長不要見笑。”
胡宗輝面紅耳赤,尷尬的笑了笑:“你說的很好,但也不全對,不過做為外人,已經不錯了。”小道曲徑通幽,沿途的花朵,奼紫嫣紅,迎風綻放,像是夾道歡迎來客,沐浴在閑散春光之下,感覺時間格外倉促,好景還沒看夠,便到了道觀前。
殿裏畫楹修齊,仙音縈繞,香鼎里冉冉升起青煙,一個鶴髮童顏,慈眉善目的老道士端坐在三清像下,給坐下弟子講法:“要乘物以游心,必先悟了大道,才能到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下百川,因容而深邃之境界。”
“說什麼大道,降個魔都要收錢,虛偽。”庄夢離小聲嘀咕着,那道人耳朵很靈,揮了揮拂塵,示意弟子退下,徐徐的走過來:“此言差矣,我們不是神仙,也要吃飯,既要吃飯,那就須資金的運營,庄小姐也懂得飢餓的感受吧。”
“是你。”庄夢離想起故人,1941年,全國爆發了大飢荒,自己饑寒交迫,雖然已經轉化,但仍需要鮮血維持生命,可是遍地餓殍,連個活人影子也沒有,有個小道士見她可憐,便用自己的血餵食,她問他:“為什麼這麼慷慨?”,他便將薩波達割肉喂鷹的故事講與她聽,想不到時過境遷,這小道士已變成茅山掌門人。
這人正是凌霄,道號玄明子,他上下打量庄夢離,她的目光還是澄如秋水,像千載不化的玄冰,只是眸子裏多了些風月的顏色,這不奇怪,同樣的風景,隔近百年再看,難免不會哀傷,不由感慨道:“過了這麼多年,你還是一點沒變,只是多染了些風塵。”
庄夢離看着他頭髮花白,老態盡顯,只覺時間如白駒過隙,忽然而已:“閱歷是不會說謊的,小道士,沒想到你都長這麼大了,只是,當年的滴血之恩,不知該如何報答。”玄明子擺了擺手:“這是我該做的,對了,庄小姐,我有事要和你單獨說。”帶着她自進了內室,姜行月和胡宗輝面面相覷,想不到他們竟然認識。
玄明子掩上門扉,確保沒有旁人偷聽,倒了杯茶水遞給她:“這件事關乎殭屍一族的未來,所以不能走漏風聲,其實,當年冥王幽徹並未殺死女魃,只是將她的魂魄封在五個神器中,我們茅山便留有一個神器,只要找到剩下的四個神器,便能解除封印,復活女魃。”說著遞給她一面明鏡:“這是通天境,女魃的一縷魂魄就封印在這裏。”
庄夢離接過鏡子,看這鏡子不僅雕鏤精美,而且鏡中人的輪廓模糊,是個朱顏空瘦的美人,顯然不是自己,忙問道:“夢離何德何能,道長為什麼告訴我這些?”玄明子答道:“貧道已維護天下蒼生為己任,如今殭屍和冥界積怨已深,波及了許多無辜生命,所以為了停止這場浩劫,貧道必須坦言告訴庄小姐,你本是殭屍,又心地善良,是可託付之人。”
“事態緊急,必須趕快通知長老。”她將通天境揣進衣兜,便想動身,但覺四肢無力,癱軟在地,玄明子將她扶到座位上:“庄小姐連日奔波,還是先休息一下,再趕路吧。”庄夢離也覺疲累,便應承下來。
這道觀白天鐘聲擊磬,青煙不絕,一到晚上就秋霖霢霢,神鴉社鼓,兼那雨滴竹梢,更顯凄涼,姜行月聽到屋外有動靜,便躡手躡腳的去查看,聲音是從偏殿傳來的,門上有幾把大鎖,他翻牆一望,看到園內苔蘚成斑,藤蘿掩映,又有白石峻嶒,或如鬼怪,或如猛獸,顯然是年久失修,見幾名道士在烤炙童屍下巴,用瓷碗接屍油,姜行月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想遠離是非之地,卻一腳踩空瓦礫,栽倒在地。
伸着長舌的童屍們一蹦一蹦的襲來,姜行月坐在草垛上,嚇得逃跑也忘記了,庄夢離來的是雪中送炭,她動如蛺蝶穿花,紫電青霜交錯間,已削下一排童屍腦袋,玄明子急急趕來,覿面賠禮道歉:“對不起,讓你們受驚了,這些孤魂久處幽陰,形體饑渴,弟子們便施些法食,好讓他們經過符咒之化,升登仙界。”
養鬼的道士也牽強附會:“是啊,經過我們點化,孤魂三途五苦,盡得沾濡,還請你們明鑒。”他拈起手勢,念了段往生咒,送逝者超生,姜行月只覺誤解了好人,庄夢離卻心裏瞭然,這是民間祭煉童鬼的邪術,嘴上雖不提,對玄明子的印象已減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