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京道相遇
楊小不去追擊,轉頭見楊君坐在長凳上,兀自捂住左肩,額上直冒汗水,問道:“喂,你很痛嗎?”
楊君強笑道:“不如何痛。”
楊小道:“逞什麼嘴皮?讓我瞧瞧。”說著走去,便要將楊君領口解開。楊君知她是女扮男裝,正待退開,但想這針若不取出,終究難忍,當下放開右手,不去理會男女之別。楊小將他衣領掀開,只見肩頭有個紅點,細細看去,原來是枚細針,插在肩上,直沒針柄,心道:“倒有些能耐,也不叫喚。”忙用食指和大拇指在細針邊緣擠壓,見針柄出來一點,便將它拔出,一見之下,這枚細針竟有一寸之長,插在肩頭,豈非深入肩骨?見楊君也不叫喚,心中不禁對他暗自佩服,又想:“使針那人也真了得,這般細長軟綿綿的針兒,也能用作暗器。”說道:“幸得針上沒有喂毒,若然,你手臂不保。”
楊君聞言也自暗暗心驚,此時細針拔出,痛感漸消,忙將衣領整好,說道:“多謝姑娘相救。”
楊小哼了一聲,道:“你哪隻眼睛瞧見我是姑娘?盡會瞎說八道!再說了,你先救的我,也不必謝我。”
楊君見她神情,顯是不願旁人知曉她女扮男裝,想起她那日說自己不是姓楊,笑道:“公子說的是,請教公子貴姓。”
楊小心想那日見他神情恍惚,只道他鬼鬼祟祟絕非好人,又自報了姓名,因此便跟着他的名字造個假名。此時見他面容英俊,適才又相救自己,當不是壞人,說道:“姓趙。”心想:“名兒卻不便同你說了,教旁人一聽便知是女名。”
原來她名字叫婉兒,若說將出來,傻子也知她是女子。
楊君見她不願透露名字,也不強求,問道:“適才那三人為何追殺趙姑……趙公子?”
趙婉兒道:“打架就打架,哪有許多為什麼。你前些日在浙江,又跑來這裏做什麼?”
楊君想到與她三次謀面,倒也有緣,說道:“逍遙門沈前輩八十大壽,特來上山拜賀。”
趙婉兒哦了一聲,笑道:“既是如此,咱倆倒可結伴同去。聽說壽宴便在明日,此時就在山腳,明日再上山不遲。”
楊君道:“正是。”
趙婉兒笑着說江南夜晚如同白晝,花燈滿城,觀賞不盡,比之北方要有熱鬧的多,與楊君說了,要他晚上陪同,去街上走走。左右無事,楊君自是笑着答應。兩人在客棧絮叨,什麼飛禽走獸,奇人異士,無所不談,許多事楊君自是聞所未聞,這一聊,不覺大開眼界。趙婉兒問到他的掌法,楊君不願多向旁人提及蕭寬,因此胡亂說了。趙婉兒要他演示一番這套掌法,楊君依示演了,趙婉兒瞧着,心想這掌法變幻莫測,剛柔並濟,生平見所未見,不由得大是佩服。
不覺天色已黑,兩人一同到街上遊玩,果然花船滿湖,花燈滿城,又有許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兒,應有盡有,觀賞不盡。兩人站在湖邊,同遊人賞船,乘船的均是些女妓,各人多才多藝,在湖上彈琴唱詞。但見湖上一艘花船內,一人將船窗推開,花燈照耀,立時平鋪湖面,良辰美景,恰如此時;舟中人是個嬌媚的女妓,美人花湖,相得益彰。岸上眾人見了,歡聲雷動,贊音不絕。
當此良宵,兩人直玩到眾人散去,尚不覺盡興,無奈街上已無人影,只得回到客棧,一人一間客房睡了。
只睡到次日東方大白,兩人打過尖,已是晌午,當下對了帳錢,牽了馬匹王青雲山去,到得山腳,將馬匹系在樹上,這才一同上山。許多收到請帖的人,大多已於昨日便到得山上,今日山道之中,陸陸續續的,尚有幾十人。楊君東張西望,不知看些什麼,趙婉兒見狀,問道:“楊大哥,你找什麼?”
楊君臉上一熱,笑道:“沒什麼,咱們快些上山吧。”說著快步而行。
趙婉兒見他模樣,心想:“想必是在瞧他心上人來了沒有。”不禁“噗嗤”一笑,跟了上去。
兩人隨同眾人轉過幾個山道,便見山門獨立,牌匾上題着“逍遙門”三個大字。門下兩名穿着灰白道服的年青弟子,笑着迎接來人,又有兩名弟子奔走接拿賀禮。接客那兩名弟子見楊君二人並無請帖,但如此喜事,不便相拒,讓他二人進了去。兩人進得山門,但見練武場上密密麻麻站着,少說也有四五百人,當真是諸豪咸集,群雄畢至。楊君見了這等聲勢,心道:“沈前輩德高望重,當真了得。”趙婉兒心中也自興高采烈:“這許多人站一塊兒,若是打起群架,倒真好玩兒。”
楊君趁她不注意,又偷偷地向四周瞄了幾眼,回過頭來,不覺輕嘆了一口氣。原來他從山下便開始注意,瞧程青有沒有來,方到此時仍沒看見,因此而嘆氣。第一文學www.d1wx.com
群雄站在練武場上,不識的相互認識,認識的絮叨別情,人聲鼎沸,大有震耳欲聾之勢。忽聽得高台上一人喊道:“諸位且請肅靜,掌門有話要說。”那人正是徐嵩。
群雄聞聲,立時閉口不言,只見道觀左側緩緩走出一名老者,後面有四名弟子擁着。那老者鬚髮皆白,一身乳白長袍,看去已有八九十歲,但精神矍鑠,步伐輕健,顯然內功修為,已是至臻之境。此人並非他人,正是逍遙門掌門人沈太白。
場上眾人見了,心底暗自佩服,昔年曾見過沈太白的人,心中卻更是敬仰:“想不到十餘年未見,沈掌門不但絲毫未老,反而越活越年輕啦。”
沈太白走到台上,笑聲爽朗,道:“老道已是一把老骨頭了,諸位英雄肯賞臉前來,幸何如之。”
群雄聞言,齊聲道:“我等恭祝沈掌門,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沈太白笑着吩咐弟子:“給諸位英雄賜座。”數十名弟子忙從觀內取出百餘張座椅,整齊擺放好,群雄一一坐下,帶了門下弟子一同前來的,門人弟子便站在師父身側。又將早已備好的陳酒抬了出來,竟有二十幾壇。四五百人除少林寺玄音方丈及門下八名弟子外,都拿了瓷碗,每人將酒盛滿。那些嗜酒之徒聞見酒香,早已忍耐不住,先自喝了一碗,再自盛一碗。
沈太白舉起酒碗,朗聲說道:“十餘年不曾聞得酒香,來,咱們先幹了一碗。”群雄一齊舉碗,跟着喝了。
忽聽人從中一人叫道:“聽說沈掌門劍法無雙,世上無人匹敵,卻不知真假?”眾人朝說話之人看去,正是青城九雄‘金氏兄弟’金順,他兄弟二人乃沈太白閉關后出道,不曾見過沈太白用劍,自覺兄弟兩人的劍法早已登峰造極,因此不屑一顧,只是聽聞此次沈太白廣邀群雄,覺着熱鬧,兄弟九人才跟着來湊合。
群雄見了金順,後生小輩想的倒與金順所說一樣,都想親眼見識沈太白的劍法。武林中的前輩老宿卻均覺好笑:“這廝忒不識趣,膽敢懷疑沈掌門的劍法。”
沈太白也不生氣,笑吟吟地走下高台,見金順右手拿了酒碗,左手提劍。忽然將金順長劍拔出,眨眼間便又還劍入鞘,群雄不知其意,盡皆納然,只聽沈太白笑道:“老道劍法尋常的緊,不值一提。”說著又飄然上台。
金順聽了,心中不屑一顧,正要舉碗喝酒,忽聽得“當”的一聲,酒碗竟自分成三塊兒,上面兩塊掉落在地,碗底仍在金順手中。群雄“咦”了一聲,低頭看去,不由得大吃一驚;只見這酒碗斷裂處平整無缺,有如刻意打磨過一般,顯是利劍所致。群雄一見之下,心中敬佩之意陡然而生,無不鼓掌稱妙,拍手叫絕。
原來這酒碗正是適才沈太白所削,群雄只見他拔劍,眨眼間便又還劍,卻沒看見他如何砍了兩劍,其劍速之快,當世難尋二人。那酒碗拿在金順手中,兀自察覺不出,足見其用劍之力度、精準度,無不拿捏的恰到好處。
金順看着手中殘碗出神,待得驚覺,已是一身冷汗,暗想:“這等劍法,當世誰人能及?他適才若要殺我,輕而易舉。”但於天下英雄面前栽了跟斗,臉面終究過不去,不由得羞怒難當,卻不敢發作,當下將殘碗一扔,叫道“聒噪!”逕往山下走去。其餘八人平日見他劍法奇高,此時狼狽下山,哪裏還敢逗留?也跟着下山而去。
群雄見了,無不大聲喧笑,又舉碗喝酒。忽聞得山間傳來一陣呼喝叱吒之聲,只聽一人叫道:“上次便是你們欺我孫兒,這下可教你們一個不能逃!”說話間,已漸近練武場上,群雄轉頭去看,卻見是金順提着長劍又奔上山來,情狀萬分狼狽。群雄正待要笑,便見一蓬頭白髮老頭飛奔着追趕上山;那老頭年紀有七十齣頭,腰間系個酒葫蘆,雖然年老,但提縱輕功,步伐輕健,教眾人一見便知是位高手。
楊君見了,“啊”地一聲,他卻識得,這老頭正是“黑崖老叟”木本休。心想:“上次在暗洞之中,木老前輩福至心靈,早已開竅,知曉孫兒已故,如今怎地又瘋癲起來?”正想間,只見其餘八人也跟着趕了上來。那吳世平人稱“水上漂”,輕身功夫也真了得,將餘人甩在身後,當先奔至場上,朝木本休喝道:“你這瘋老頭兒,耍什麼酒性?”
金順站在人群之中,只顧奔逃,顯是適才吃了虧,不敢獨斗,叫道:“你們快些來呀,這老頭兒追着我不放!”
群雄知曉青城十雄打家劫舍,無惡不作,因此都閃在一旁,讓出一塊兒空地來。木本休正愁人多,難抓住他,忽見群雄退開,心中大喜,舉掌上前。
金順見了,心中怒氣陡發,心想:“適才已在眾人面前丟了臉面,這次拚死也得挽回。”當下提了長劍,迎掌而上。
這時吳世平已跟了進來,見兩人斗在一起,不由分說,忙舉掌上前相助。木本休以一敵二,但焦木掌何等威猛,竟爾連連得手,將吳世平打倒在地。這吳世平一生苦練輕功,尚有“閻王敵”何蘭虎專煉藥毒,“鬼門關”黃鶴精通暗器,因此三人除此之外,武功稀疏平常,以致吳世平一上陣便挨了幾掌。
其餘七人跟了上來,見吳世平倒在地上,臉上痛苦扭曲,何蘭虎忙跑去將他扶起,使一粒藥丸讓他吞下,想是減輕內傷之物;他專煉藥毒,自也煉製許多解毒救傷之葯。當下將吳世平扶到一旁,見江天成帶領餘下五位兄弟已前去相助金順。一時之間,場上諸般兵器彙集一起,“手到擒來”江天成與木本休貼身而搏,“鬼刀”烏海富揮着彎刀,“霸王鞭”陳勝雄舞着長鞭,“鬼門關”黃鶴站在圈外使着細針,金氏雙雄自是齊用長劍,“無敵腿”馮金財掃着雙腿。七人將木本休團團圍住,齊心協力,誓報吳世平幾掌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