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虜(二)
()葉子諾那手清越的字又在眼前,我的心卻一點一點的落了下去,若,我此番落在了葉子諾的手裏,他會把我怎麼樣?
若凌御風的話都是真的,葉子諾步步為營設下那樣大的圈套,只為我在關鍵時刻助他一擊得手,可我卻在事到臨頭時撒手而去,此時凌御風既然能到西山找我,就說明他已經擺脫了葉子諾的掌控的,如此,葉子諾痛恨之下,只怕定要拿我的血去祭祀他枉死的計劃罷!懶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想通了這一點,我心裏倒不慌了,當日棄刀出宮,未來的路上將會有多少荊棘難險,我早已經想得清楚,如今,我生死不懼!
若說我心下還有不安,便是惦記我的清兒,我那麼小小的柔軟嬌嫩的孩子,出生以來只在母親的懷裏呆了一小會兒就跟我分離,他甚至,還沒能喝上我的一口奶。
我當時之所以橫劍架在凌御風的脖子上,其實是極冒險的,我其實是在賭,賭形勢突然變化時,能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好讓保護我清兒的那兩個鐵血侍衛喘口氣,並能見機奪回先勢,事實證明我賭贏了,誰說知己知彼就一定百戰不殆,那黑衣人只知道我和凌御風有殺父逼母之仇,卻料不到我心思百轉之下,早已經選擇了不當個讓人唾罵的弒君佞人,不擾亂天下百姓的安寧。
那領頭的黑衣人雖未必就信我會真的和他合作,卻總因為在他的團團圍困之下,不怕我們耍花招,卻不知道我其實只想讓我的孩子能離那幾個黑衣人手中滴血的利刃遠一點,再遠一點……蟲
鐵血侍衛藝高膽大,忠心耿耿,面對才出生的少主必將以命相博,在我眼看着他們不留痕迹的悄悄向福全身邊靠攏時,我便小小的鬆了一口氣,多一個鐵血侍衛在清兒身邊,清兒便多安全了一分,不是嗎?
孩兒,母親能為你做的,僅能於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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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顛簸了許久,終於停下來時,天已經黑得透了,就有人過來隔着帘子叫一聲,“杏兒姑娘,到了。”
這位叫杏兒的答應一聲,就伸手來抱我,是的,她是來抱而不是扶,我不意她竟有這般力氣,心下驚異,就索性一動不動只做睡著了,只見她很輕鬆的抱着我下了馬車,隨即有人將件厚厚的毯子般的東西蒙在我的頭上,杏兒東拐西繞的走了一會兒,聽得有推門的“吱呀”一聲,隨即,我就被輕輕的放在了床上。
頭上的毯子被取下,只聽杏兒“噗”的一聲輕笑,“夫人,別裝了,奴婢伺候您洗洗手和臉。”
我心知瞞不過,便緩緩睜開眼,燭光明亮下,只見這位叫杏兒的臉若銀盤,白凈清爽,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見我睜開眼睛了,她嫣然一笑,拿軟墊子在床頭靠坐好,便去喚人打水進來給我洗臉擦手。
這只是很普通的一間屋子,雖還算乾淨,陳設卻極簡陋,我眯着眼睛四下掃了一眼,就想着要向她打聽打聽凌御風和清兒,杏兒卻在一陣忙活后,就指着桌上簡單的幾樣飯菜道,“夫人用飯吧,吃過了歇息,明天一早還要起來趕路呢?”
我慢慢的問,“你們要我去哪兒?”
“總是去該去的地方,夫人到了地兒就知道了。”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她之前抱我進屋的力氣和方才的回答,讓我覺得她絕不是個普通的丫鬟這麼簡單,此時語氣就忍不住的冷了幾分。
她依舊是平靜如水的波瀾不驚,給我簡單的一句,“奴婢只知道伺候夫人,其他的奴婢不知。”
我恨到牙癢,卻也無可奈何,倒是桌上的飯菜發出陣陣香氣,引得我胃裏一陣泛酸,自大年夜我跌跤動了胎氣后,除了生產時被灌的參湯藥汁外,至今都沒有正經的吃上一口飯,如今前路渺茫難測,我倒不如先養足精神再做道路。
而凌御風和清兒的下落,縱是我再揪心,這杏兒也定是不會說的,如此,也只好先放上一放了。
一時吃了飯,覺得身上酸軟澀然,就堅持着讓杏兒扶我在地上走了一走,到窗前時,我輕輕推開窗欞,杏兒想要攔阻,被我清冷的一瞪,便就縮回了手,倒也由我了。
只是一個小小的院子,裏面孤零零的站着兩株冬青,雪還在下,成團的撲在冬青的枝葉上,屋子裏的燈光照出去,那瑩瑩白雪中冬青葉子上的翠綠就顯得更加好看。
院門微開,隱隱可見有多人在把守,我這才明白杏兒為什麼不再阻攔,在這樣的重重把守之下,我即便是看見了什麼,也做不了什麼。
站了一會兒,腿就酸了,便回床上躺着,杏兒倒也是很細心的在伺候我,她先讓人端進熱水,極細的給我擦了身子,再給我換上乾淨的衣服,我忍不住在心裏暗笑,也不知這抓我來的人是給凌御風面子,還是覺得我到底是個正二品妃,不好太過怠慢,我此時身為禁虜,這待遇竟還不算太差。
一時收拾完了,便覺得身上果然清爽許多,也覺得累了,便閉了眼要睡,偏屋外風雪更大,呼呼的風挾帶着大團的雪撲在窗上,撲撲的響,令我總要想起在山中時,那靜謐而又溫和的夜,那時,身子雖在寒素之中,心卻安然平靜,遠非現在可比。
耳聽杏兒吹熄了燈,輕手輕腳的出去,我翻來覆去一會兒,才在迷糊時,突然就聽外面“砰”的一聲大響,我一驚之下頓時睡意全消,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直奔門口而來,我才撐起身子想要叫杏兒,門已經被推開,隨即,一個白色的影子直奔床前,下一秒,我已經被牢牢的鎖進了一個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