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天裂（三）
同伴打聽到的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並沒有讓大家安下心來。再加上月宮主人月瑤自從那日出門之後，一直沒再露面，大家心裏仍是惴惴不安，不知道事態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還是仍舊讓人束手無策。
相比之下，慕微倒是沒有太多顧慮。在人心惶惶的月宮裏，她安靜地做一個小透明，只是有時候抬頭看見天邊那一大塊不祥的顏色，或是偶爾聽到有些小仙娥隱隱帶着哭腔向同伴訴說內心的恐懼，她的情緒也不免受到一些感染，為她們未知的前路生出几絲憂愁。
——
這天，慕微像往常一樣守在宮殿後面一個庭院。
中秋夜宴那場插曲過後，因為白澤的解圍，時候她幸運地沒有受到責罰。但是管事的仙娥還是記住了她，之後便把她發配到這個偏遠的小院子來了。
這個院落在整個月宮偏後的位置，清冷偏僻，少有人來，呆在這裏一段時間都會有種與世隔絕的寂寥感。那些年輕的小仙娥都不願被分到這裏來。
慕微倒覺得這裏清凈。她本就不認為自己屬於這裏，便一直有種隨遇而安的心態，不爭不搶，只求安穩。
這個院子雖然寂寥清冷，幾乎沒有人來走動，但是院落中央卻精心修了一個挺大的水池。池壁用光潔無暇的白玉砌成，那些玉石不是規規矩矩整齊地圍成一個圓，而是錯落有致的分佈開來，高高低低之間顯出幾分雅趣。
池水是透明的淺碧色，不算很深，但是無比清澈，一眼就能望見池底鋪着的白沙和石頭。水是活水，通過暗處埋着的管道從外面引水而來，汩汩水聲入耳，讓人心情都舒暢幾分。
而讓慕微不解的是，在這池子中央，居然還生長着一棵高大的桂花樹。她從來不知道桂花樹能長成這樣的規模。樹根一直浸泡在水裏，卻並不妨礙它的生長：它的樹榦粗壯得一人張開雙臂都環抱不過來，上面虯結的痕迹顯示着它的古老年齡。樹冠自然也是巨大繁茂，像一柄撐開的大傘，完全遮住了樹下的水池，甚至遮蔽了院落的大半天空。
門外隱隱傳來女子低婉的聲音和腳步聲的時候，慕微正盯着飄落在水面上的桂花瓣出神。她抬頭朝月形的拱門看去，先是看到一片淺黃色的衣角，隨後兩個人影出現在門口。
一個是月宮裏仙娥的常見打扮，而另一個——
慕微完全沒有想到他會在出現在這個月宮深院。
白澤。
他還是一身白袍，一塵不染，清雅脫俗，氣質沉靜，眉眼溫柔。
他認真聽着身旁引路的小仙娥說話，而淺色宮裝的少女，臉上早已染了淡淡的緋色，眸中亮晶晶得如同點亮的星光。
她把白澤引到後庭，縱是再不舍，也只能就此止步。這是月宮的規矩，每人都有各自守着的庭院區域，如果沒有上面的吩咐，是不能擅自離開去往其他院落的。
她屈膝行禮道別，語氣中是掩飾不住的依依不捨，離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了一下頭，目送那個白衣蹁躚的身影跨入後庭。
慕微聯想起上次白澤出現時身邊小仙娥的反應，覺得這位身份高貴的上神大人實在是招桃花的體質，不論是優雅美麗的月仙，還是一眾青澀稚嫩的小仙娥，都不免被他吸引。咚咚小說www.dodoxs.com
但他身上的氣質又是乾淨不讓人討厭的，完全不會讓人聯想到“風流”之類的字眼。而他對別人的態度，不管對方身份如何，都一概平等。或者可以換種說法，他太有親和力，讓人很容易產生好感。
慕微從池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衣服，學着之前看到的別的仙娥的樣子，像模像樣地朝走進庭院的白澤行了個禮。不知道該說什麼，看到他就想起上次晚宴上發生的事，似乎還沒有正式道過謝，便開口：
“上次在月華殿，多謝上神解圍。”
白澤聞言微微一笑，眉眼之間神態柔和：“不是有意為之的小事，糾纏太多，反而擾得大家心神惶惶，實在沒有必要。”
他的聲音如同春風吹過耳畔，奇妙地帶着幾分融融的暖意，一時間，耳邊從未斷絕的汩汩水流聲似乎都遠去了幾分，慕微在這一瞬間竟有些神思恍惚。
“不過這次來，還是要麻煩月宮一些事。”他說道。
“嗯？”恍惚只是一瞬間，慕微聞言抬起頭。
“這段時間的變故大家也都知道，天那一角的裂縫還需要補上，我這次來，就是要取一些月宮的月石。”
之前聽那個小仙娥講述女媧補天的前因，慕微心中便很是驚愕，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撞上這麼經典的神話故事的後續事件。這次白澤說要補上天的裂縫，慕微不由自主地想，難道是要再一次鍊石補天？
但白澤說的月石，是什麼東西？
“月石？”她不解地重複道。
白澤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他朝白玉池邊走去，示意她往裏看。
“就是這些。”他看着池底細軟的白沙和那些不規則的石頭。
慕微在池子裏掃視一圈，又抬頭看看白澤，順着他的視線望下去，確定他說的是這些她看了好幾天的沙子石頭沒有錯，有些難以置信。
這是池子裏太普通的東西了，慕微一直以為它們只是用來固水土，順便作觀賞性東西來的，根本沒把它們往其他用途上去想，當然更不會知道它們就是月石。
白澤側頭看了她一眼，問：“你是不是月宮新來的人？”
應該算是吧。慕微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算是認同了他的話。
白澤瞭然地回頭，看向水池中央那棵巨大的月桂樹，“這棵月桂古樹跟月宮其他的月桂不一樣，它在剛有月宮、剛有月仙的時候就已經在世了。這潭池水也是如此。古樹的桂花落進這潭池水裏不會腐爛，反而會隨着時間的推移沉澱下來，凝結成沙，再就之後會聚集成石，就是只有月宮才會孕育出的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