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抓住了
夏季的熱風拂過開闊草坪,潔白的雕塑簇擁着一條鵝卵石鋪就的路面,直達酒店大廳。
停車場上碼着整整齊齊的昂貴轎車,昭示房客的不凡。
天鵝酒店,接待外國使臣和高官政要之地。
衛疏影用切割刀在十七樓的玻璃窗上畫了一個圓,悄無聲息地跳了進去,解開繫着繩索的腰帶。
她一頭烏黑的及腰長發,微卷,細碎的鬢髮汗濕貼着白皙秀麗的臉頰。
身着白T熱褲,露出兩條修長緊實的腿,腳蹬一雙黑色的帶刃皮靴,身材性感撩人。
模樣倒是清純,尤其一雙貓兒般靈動淡漠、黑白分明的眼眸,不染塵埃。
奈何是個殺手。
衛疏影踹開卧室門。
床上律動的一對男女僵硬地轉過頭。
男人是國際毒梟,女人是他的情婦。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男人的頭顱,衛疏影語氣平淡甚至有些厭倦:“有人買你的命。”
“你是誰?”男人震驚地問。
“Cat。”
全球殺手排行榜第七位,隸屬於一個臭名昭著的組織,“十三樓”。
“砰。”
扣動扳機,消音器將聲音壓至最低,男人的額前出現一個小黑洞,背後的牆壁上,血液呈噴射狀。
屍體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女人張大嘴巴,剛要發出恐懼的尖叫。
一隻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及時捂住她的唇。
“噓,別叫,我不殺你。”
女人的眼仁翻上來,嚇暈了過去。
衛疏影像個耐心的情人,讓她平躺,拉上薄毯,對她說:“好夢。”
轉身向窗口走去,指尖點了點耳朵里的藍牙設備:“卡修,任務完成,能放我自由了嗎?”
滋滋的電流聲中。
一個模糊的低音:“……當然。”
衛疏影舒了口氣。
她5歲被組織收養,在訓練營兇悍而野蠻地長到23歲,做了上百次任務,終於能卸下一身包袱,回到故鄉,做一個平凡而簡單的人。
扣上腰帶,鑽出窗戶,拉着繩索往下,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忽然,她聽見了細微的聲音——“滴答”。
從腰帶里傳來。
衛疏影頓時臉色慘白,飛快地咒罵了一句:“該死!”
在腰帶里藏定時炸彈,卡修這個變態殺人狂!
來不及了!
無法辨認自己下降到了哪一層,她迫不得已一腳踹開面前的窗戶跌進去,同時扯下腰帶,拋向遠空——
“轟——”
衝擊波產生的白光刺痛眼眸,衛疏影狼狽摔倒在滿地的玻璃碴子中。
後背灼燒的痛感是衝擊波的餘威。
手臂被玻璃划傷,二十公分深可見骨的傷口,血液爭先恐後湧出來。
槍也掉在一旁,藏在窗帘下的陰影中。
衛疏影撐着木質地板,想要爬起來,頭頂忽然重重一沉,咚地一聲,她的側臉緊緊貼着地板,臉頰的肉都擠變形了。
從她的視野中,能看到一條修長的小腿,下踩着酒店的黑色拖鞋,上面是精緻的暗色刺繡睡袍。
另一隻腳連同拖鞋一起踩在她的腦袋上。
這是個相當屈辱的姿勢。
衛疏影盯着那把槍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沒敢輕舉妄動。
這個踩着她腦袋就像踩着一個足球的人,在靜默了半分鐘后,開口問:“誰派你來的?”
是個年輕的男性,嗓音略微低沉,清冷,如林間的雪簌簌而落。
他這麼問,意味着在這半分鐘裏,已經猜到了衛疏影的身份。
殺手。
衛疏影連忙解釋:“我不是來殺你的。”
頭頂的力量一空,那隻腳回歸原位。
衛疏影剛鬆了一口氣,下顎被一隻蒼白修長的手攥住,被迫抬了起來。
手勁很大,她吃痛地皺眉。
“你為什麼會在我的房間?”男人語氣嚴肅冷漠,冰封千里。
衛疏影抬眼。
一個非常帥,甚至可以稱之為漂亮的年輕男人。
面部輪廓分明,五官深邃立體,眉峰微挑,下面一雙冷靜自持的黝黑眼瞳,像是一汪又深又沉又冰涼的潭水,清晰地照見人影。
這男人的眉眼都是清冷孤傲的,鼻樑高挺,更顯得冷硬,嘴唇也是薄薄的。
衛疏沉默不語。
男人冷哼一聲,抓着她的頭髮,將她整個提了起來!
“嘴硬?”
好痛!
衛疏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炸起毛來,掙扎道:“你放開我!”
男人握住她的手臂,非常用力,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深紅的印痕。
衛疏影受了傷,使不上勁,跌跌撞撞被男人拖上了床。
男人用皮帶捆住她的手腕,壓住她雙腿防止掙扎。
衛疏影怒目而視。
他掐住了她的脖頸。
黑眸直直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說實話,不然我就殺了你。”
衛疏影遲疑了一下。
掐着她脖頸的手漸漸用了力。她憋紅了臉,呼吸困難,努力地汲取着空氣。
這人的眼睛裏,刻骨的寒意。
那眼神,劇毒無比!
衛疏影骨頭沒那麼硬。
她好不容易離開組織,不能死在這裏。
“我是殺手,這是我最後一次執行任務,殺一個國際毒梟……我的同夥反水,在我身上安了炸彈……這是個誤會,我真不是沖你來的。”
男人沉思着,視線虛虛地落在她臉上。
“你放了我吧。”她哀求。
如果事先知道這裏住了這麼一位閻王爺,她怎敢進他的房啊!
“放了你?”男人玩味地笑了笑。
他笑起來很好看,春風拂面,冰雪初綻。
但衛疏影毛骨悚然。
他給她的感覺,就像蛇嘶嘶吐着信子,藏了一肚子的毒哇!
“你知道我是誰么?”男人譏諷地說,“我是這家酒店的老闆,你殺了我的客人,我把你放走,我是傻的?”
衛疏影無言以對。
“既然你是殺手,那你的人頭一定很值錢吧,不如跟我去國安局走一趟。”
男人輕描淡寫,決定她的命運。
衛疏影霎時雙眸血紅!
去了國安局,她就再也出不來了!
咬了咬牙,她猛地一個頭槌,磕上男人的腦袋!
男人唔的一聲,鬆了手。
衛疏影像是被逼進絕境的小獸,爆發出強大的力量,趁亂翻身而下!
快速掙脫束縛,拾起手槍對準男人的腦袋,衛疏影氣怒至極:“那我就先殺了你!”
男人微微一愣,眼中滑過一抹驚詫。他竟沒注意到那把槍。
形勢逆轉。
“稍安勿躁,”男人緩聲說,“你殺了我,也走不出這裏。”
衛疏影不甘:“那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
“老大,剛才不知道什麼好大一聲,您沒事吧?”
槍口抵着男人的后腰,衛疏影沉聲說:“開門,送我離開這裏。”
這是最後的機會。
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轉動門把,咔噠一聲。
男人穿着上衣下褲。
幾乎是下意識地,衛疏影拿槍的手從衣服下擺鑽了進去,貼着他光滑赤裸的腰。
她的槍絕不能被發現。
男人頓了一下,眯起了眼,含着危險的意味。
門外立着一個穿西裝的中年男人,氣質沉穩,眼神略顯不安,開口道:“老大——”
突兀地,視線落在衛疏影身上,他表情有些古怪:“這位是?”
他記得,老大進去的時候沒帶女人吧?
“紀然,我出門有件事。”
男人的手臂忽然攬住衛疏影的削肩,修長白皙的手指放鬆地垂下,在她圓潤的肩頭點了兩次。
衛疏影猛地一僵。
這姿勢——
她為了不暴露手裏的槍,手鑽到他衣服里去。而男人的身軀緊緊貼着她,一條胳膊將她圈在懷中。
男人比她高許多,她的整張臉都貼近他的胸膛,鼻腔充盈着他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是一股清冷的松香,霸道地將她包圍。
衛疏影還不曾跟異性如此親密接觸過。她感到被男人觸碰的地方,像火燒一般,酸軟麻癢。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這個,我的女人。”
衛疏影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
居然占她便宜!
好想揍人!
可她只能忍耐。
紀然神情愕然,卻只有一瞬間,立刻恢復穩重的模樣,側過身讓開了路:“老大慢走。”
男人帶着她往前走。
走廊盡頭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衛疏影喜上眉梢。
可下一秒,她就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樂極生悲!
脖頸被叮了一下,一根針刺入皮膚。
衛疏影只來得及回頭望了一眼,紀然手裏拿着一把麻醉槍。
被陰了!
她雙膝發軟,身體往下滑,男人摟住她的纖腰。
衛疏影怨恨地盯着他的臉,恨不得在上面戳出幾個洞來:“你——”
男人拿走她的槍,淡然說道:“你的槍,我暫且保管了。”
衛疏影嗚咽了一下,像是一隻被捕獸夾逮到的兔子,眼睛發紅。
她把淚意逼回去,好歹沒丟臉地哭出聲,漂亮的眼眸覆著一層瀲灧的水光。
她要把這張臉記住,做鬼都不會放過他!
麻醉的效果來得迅猛,衛疏影很快失去了意識。
“老大……她怎麼處理?”紀然端詳着男人的臉色。
紀雲程把玩着那隻小巧玲瓏的槍,退出槍膛。
空的,沒有子彈。
紀雲程被氣笑了,這女人居然拿一把空槍挾持他。
“我親自來。”
紀然彷彿聽到他們老大磨牙的聲音,森森寒意徹骨。
他頗為同情地望了一眼紀雲程懷裏的女人,她可能還不知道自己要面對什麼。
自求多福吧。
“老大,剛才那一聲巨響,是不明爆炸物。我們立刻進行搜查,發現1704A房的房客被槍殺。他的情婦說,殺手是一個女人。”他說起了正事。
紀然聯想到了什麼,凝重地說:“不會就是她吧?”
紀雲程不置可否,吩咐道:“監控拷貝一份給我,然後銷毀。國際方面,讓酒店經理出面協調。召開發佈會,此次暗殺與酒店無關,交由刑偵機構。”
紀然大吃一驚:“您這是要保她?”
紀雲程冷峻的面容上,忽然掠過一絲涼意:“我是要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