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四章使命

第二日顧凌走下樓時，一眼便看見了正在大廳中喝着茶的葉醒，他已經換上了西域的服裝。

見顧凌來了，他連忙討好的湊了上去，張嘴問道：“吃完飯咱們就走嗎？”

他絲毫不提昨天的事，生怕顧凌會還在生氣。

“我還是先換身衣裳吧。”

顧凌從上往下的瞟了葉醒一眼，都默契的沒有提昨日的事情。

中原雖然已經入了春，但邊境還是十分寒冷。顧凌吹了吹自己的手心，看着眼前的大漠，心中無限感慨。

前面，就是北荒十三族中的雨族了。

雨族善醫藥，對於醫學這一片，他們有自己獨特的見解。如果不是北荒十三族與中原的關係並不好的話，或許顧凌還可以向雨族求助。

只可惜，現在大家的關係是越來越僵了。趙彥則還未昏迷時就曾對顧凌說過，北荒與中原遲早會有一戰。

在雨族附近，顧凌看到了許多士兵正在訓練。

派人去打聽了一番，她這才知道，原來北荒得知趙彥則已經昏迷的消息，各個聯盟便結合在了一起，現在正養精蓄銳，準備挑個好時機，發兵攻打中原。

顧凌得知此消息，知道事態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嚴重許多，便與暗衛兵分兩路，一路留在自己身邊繼續保護自己，而另一路則是去往邊境，告訴吳子虞北荒正打算髮兵攻打中原的消息。

同時，她決定告訴葉醒自己的真實身份。事已至此，有些事註定已經瞞不住了。

在雨族附近投宿的夜裏，顧凌將葉醒約到了客棧後面的空地上。

“今日怎麼主動找我了？”葉醒依舊是沒個正形兒，他揮了揮手中的摺扇，說道：“說說吧，找我什麼事。”

“葉醒！”顧凌轉過頭去看着他，一臉認真的說道：“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她表情十分嚴肅，而葉醒也已經猜到了，她究竟要說什麼事。

“嗯！”

他點了點頭，示意顧凌接著說下去。

“在這之前，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

雖然知道葉醒對她的身份早已有了察覺，但顧凌仍舊這樣說著，希望葉醒能夠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

“你說吧！”葉醒嘴角揚起了一個說不出的笑容，他背過身去，不看顧凌，然後接着道：“你要相信，我能夠接受。”

“我，其實，是當今皇后。”顧凌一字一句的說道：

“世人都知，我的夫君病重了。為了能夠救醒我的夫君，我四處張貼告示，結果都是無用功。所以，我便親自出京，尋找能夠救治我夫君的辦法。

因為身份的特殊，所以我並沒有告訴你我的真實身份，但是現在看來，這個秘密已經藏不住了，北荒正在養精蓄銳，準備攻打中原。

思慮良久后，我決定，將尋找溫老的事情先放在一邊，然後去各部落間周旋，爭取能夠將他們瓦解成一盤散沙。因為，現在的中原，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與南疆一戰，雖然打贏了，但是卻讓中原元氣大傷。現在的中原，不論從人力還是財力上面，都沒有能力再去打贏打仗了。

“其實……”葉醒笑了笑，說道：“我早就知道了。”

一開始，他只是懷疑顧凌的身份不簡單，就連看到暗衛以後，他都在安慰自己，或許顧凌只是一皇親國戚而已。

但是自從那日他無意間看到顧凌腰間的鳳令以後，便知道了她的身份。不過那又怎樣，他不在乎，所以他依舊死皮賴臉的纏在顧凌的身邊。

“你知道了？”

顧凌看着葉醒，滿臉的不可置信。

“對！”葉醒點了點頭，回答道：“那日我無意間看到了你身邊的鳳令以後，便知道了你的身份。”

“那你為何……”

顧凌說道一半，便愣住了。

“為何還要跟在你的身邊對吧？”

葉醒說出了那句她未曾說出口的話。

“是的。”

顧凌點了點頭。

“因為我覺得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有同樣的目標。跟何況，你身為皇后，身邊定有許多人保護，留在你的身邊，我大可不必擔心我的安危。”

葉醒依舊是沒有告訴顧凌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因為有些話一旦說出口了，兩人或許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現在這樣能留在顧凌的身邊，陪着顧凌，他其實已經很滿足了。

“可是……”

可是你武功高強，就算不留在我的身邊，也可保你自己安全的。

顧凌話還未說出口，便又被葉醒打斷了：“所以你為何突然要告訴我你的身份？”

“因為現在時局不同！除了去尋找溫老先生以外，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葉醒，我們就此別過吧。”

“更重要的事情，什麼事情能比救醒皇上還要重要？”

葉醒盯着顧凌，希望她能給他一個答案。

“瓦解北荒各部落間的關係，以免他們聯合起來攻打中原。”

“你自己去嗎？”

“對！”

顧凌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帶着暗衛太過明顯，難免會引人懷疑，惹出更大的麻煩，所以，我只能自己去。”

“那我陪你一起去！”

葉醒脫口而出。

“葉醒！”顧凌叫了他一聲，轉頭盯着他的眼睛說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像是去找溫老先生那麼簡單。”

這件事情，還包含了整個國家的命運。

“我當然知道！”葉醒轉頭看着她，臉上也是少有的認真，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若不知道這事也就罷了，但既然我已經知道了，那就沒有讓你只身前往的理由了。”

“葉醒……”

顧凌張着嘴，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葉醒給打斷了。

“凌古！哦不，或許你根本就不叫凌古，但這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在綠水不在你身邊，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希望我能夠代替綠水，保護你，哪怕只有一陣子。

此時此刻，我不僅僅把你當成我的朋友，更因為，你是一國之後，如今皇上已經昏迷不醒了，倘若你再出點什麼事，那你讓這中原的子民怎麼辦。

所以，皇後娘娘，草民希望，能夠留在您的身邊保護您，希望您能夠給草民一個機會！”

葉醒說著，便跪了下來。

“葉醒！”顧凌看着跪在地上的葉醒，眉頭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你別這樣。”

從認識以來，她與葉醒之間就沒有太多的禮節，他們一直以朋友的身份相處着，如今葉醒突然這般，她倒有些不習慣。

“你先起來，咱們起來再說好不好？”

“不！”

葉醒搖了搖頭，堅定的說道：“你若是不答應我，我便不起來。”

“唉！”

沉默了許久，顧凌終於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她盯着地上的葉醒說道：“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葉醒聞言，暗暗的鬆了一口氣。他剛剛是多麼害怕顧凌會不答應他阿，倘若顧凌不答應他，那他該怎麼辦呢？

他只是想陪在顧凌的身邊而已，難道就那麼難嗎？不過還好，顧凌終究是答應他了。

綠水已經離開兩日了，這兩日裏，柳臨風一直把自己關在院子裏，不見人，也不出去，他沉浸在了自己憂傷的世界裏。

“大少爺！”有丫鬟在他耳邊低聲說道：“二少爺來了，正在外面候着，他說，這回不論如何，他都要見到您。”

柳臨風這才意識到，自己不見客的這些日子裏，柳臨君好像來了不止一次。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搖搖晃晃的朝着外面走了去。

一出門，便看見了柳臨君，他穿着一身水藍色的袍子，滿臉擔憂的站在院子中央。

見柳臨風出來了，他立馬迎了上來，拉住柳臨風的手說道：“大哥，您這是怎麼了？”

“臨君！”柳臨風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朝着他問道：“你非要見我，是有什麼急事嗎？”

“沒有！”柳臨君搖了搖頭說道：“只是聽聞大哥這幾日狀態不是很好，便想來看看大哥。”

“那現在看到了，你安心了吧？”

柳臨風說完，便轉頭又朝着房間裏走了去。

“大哥！”柳臨風突然朝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究竟是怎麼了？你說出來讓我幫幫你好不好，你這樣，我真的很擔心啊！”

柳臨風聞言，緩緩的轉過了頭去，然後盯着柳臨君的眼睛說道：“臨君啊，你的心意，大哥都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說幫忙，就能幫的上的。”

柳臨風說著，有朝屋子的方向走了去。

“是因為那日來找你的那個姑娘嗎？”

柳臨君再次問道。

只見柳臨風的身子明顯的頓了一頓，他停住腳步，愣在了原地。柳臨君見狀，知道自己說對了。

“她究竟做了什麼，讓大哥你如此失魂落魄？”

“臨君啊。”柳臨風轉頭看着柳臨君，一字一句的道：“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說清楚的。”

這世間的愛情，千姿百態，卻沒有哪一段愛情，能讓人不難過。沒有哪一段愛情，能夠一直甜蜜下去。

“可是你那樣憋在心裏，什麼也改變不了啊，或許我什麼都幫不了你，但你說出來，至少能夠好受一點啊。大哥，我會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的。”

柳臨君聞言，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有所動搖了。他一邊朝房間裏走了，一邊對身後柳臨君說道：“進來吧！”

窗外突然下起了小雨，院子中央那棵杏花樹的杏花隨着雨水紛紛揚揚地落了下來，有微風輕起，整個院子，都下起了一場杏花雨。

柳臨風抬頭看了看外面的杏花，端起面前的茶水來泯了一口，終於同旁邊的柳臨風講起了他與綠水之間的故事。

“我們的遇見，是一場巧合，我們萍水相逢，結局本應該相忘於江湖的，可是我卻對她一見鍾情，於是，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我盡全力的去幫助她，在與她相處的時候，讓她愛上了我，我們終究是相愛了，可是，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每一個相愛的人，都能夠在一起。

她有她的使命，有她自己的責任，所以，我們不得不分離。我也曾想過，隨她一起，陪着她去完成屬於她的使命，可是她卻不願意。

她說，不希望我為了她，而放棄了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們在江北城中分離了。她去完成屬於她的任務，而我留了下來，在這江北城中，耐心的等待着她的歸來。

我永遠也記得，第一次與她分離的那個夜晚的星空是那樣的美好。她離開以後，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習慣了，沒有她的日子，雖然，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

說到這裏，柳臨風自嘲的笑了笑。在綠水離開以後，他用來習慣沒有她的時間，比兩個人呆在一起的時間，還要長。

起來雖然挺可笑的，但這就是愛。

好不容易，他開始了新的生活，可是綠水又出現了。她像一道風，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他給了柳臨風愛，但也給了他無限的痛苦。

綠水的離開，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她，是前些日子來府里找你的那個姑娘嗎？”

柳臨君試探性的問道。

“是的！”柳臨風點了點頭，接着問道：“你見過她？”

“也不算是見過吧！”柳臨君伸手撓了撓腦袋，說道：“只能說，無意中看到過。”

那日，他見綠水同柳臨風一起走進了院子。雖然沒有看見正臉，光看背影，他也能看出來，那是個很好看的姑娘，也難怪大哥會對她如此情深。

“可是，她既然來了，又為什麼要離開呢？”

柳臨君有些不解的問道。

“使命！”

柳臨風只說了兩個字。

說完后，他又端起面前的茶水來喝了一口，眼角滑下，兩行清淚。若不是因為那所謂的使命，他們又何至於落到如此境界？

他們原本也可以朝朝暮暮，日日在一起的。只可惜，因為那所謂的使命，他們不得不分離，不得不去承受那思念的苦楚。

“大哥！”柳臨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他是想告訴柳臨風，實在不行，就棄了吧。

“愛情的意義，是為了兩個人都能快樂的在一起，但是如果，你們兩個人不僅不能在一起，且會給對方帶來痛苦，那麼長痛不如短痛，不如從此斷個乾淨。”

“不！”柳臨風果斷的說道：“我不會棄了她的，我會一直等，等到她完成她的使命的那一天，這樣，我們就能永遠的在一起了。”

“可是大哥！”柳臨君仍舊不死心的勸說道：“你怎麼知道，她什麼時候能完成她的使命呢？假如那一天，永遠都不會到來，你總不可能一輩子不成親吧？”

“為什麼不可能？”柳臨風看着窗外的杏花樹，又想起了那日與綠水在一起的時光，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同柳臨君說的低聲呢喃道：

“我能等她一個月，自然就能等她一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如果等了這麼久以後，她仍舊沒有出現，那麼，一輩子對於我來說，也不算有多長了。

況且我相信，她一定不會爽約的，總有一天，她一定會回來找我的。”

柳臨風說著，眼裏閃現出一種奇特的光芒，那是柳臨君從來沒有見過的，他想，那就是所謂的愛情吧。

綠水騎着快馬一路西行，離開柳臨風已有兩日，按理說，她應該好受一些的。可是還是十分難過，像是有什麼東西堵在她的胸口一樣，堵得她十分難過。

她會不自覺的想起他，而眼淚也會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她是多麼希望能夠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呀，可是命運如此殘酷，她沒有辦法陪在他的身邊，只能默默的承受着，思念的苦楚。

在路邊的茶鋪喝茶的時候，有一男一女坐在她隔壁的位置道別。

兩人依依不捨的對彼此說著那些令人難過的話，惹得綠水的眼睛也不自覺的起了霧氣。

這世間，處處都是幸福恩愛有情人，卻也處處都是不得不分別的有情人。

這對情侶不得不分別，顧凌與趙彥則不得不分別，自己與柳臨風也是如此。如果這世間都有情人都能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那該有多好。

再次回過神來時，隔壁那張桌子上，就只剩下了一女子。那女子也注意到了綠水，看着綠水淚眼朦朧的雙眼，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走過來朝着綠水問道：

“姑娘，你怎麼了？”

“沒怎麼。”綠水搖了搖頭，伸手抹了一把自己臉上的淚，說道：“不過就是看到了你們，然後想起了我的一個故人罷了。”

“那故人，是姑娘的心上人吧？”

“對！”

綠水點了點頭。

“那他現在在何處？”

“他在我心中，亦在我沒有辦法去的地方。我有我的使命，他有他的生活，所以，我們不得不分離。”

“這樣啊！”那姑娘的眼淚也掉了下來，她對着綠水笑了笑，說道：“好巧，我與我的心上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