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七章 遇匪

有了葉醒的幫忙，戰鬥瞬間就變得輕鬆了許多。不過片刻的功夫，那群悍匪便站了下風。

時候已經不早了，晚霞佈滿了整個大地，染紅了顧凌的雙眼。她站在原地，不過一個晃神的功夫，便有人拿着刀朝她沖了過來。

那群悍匪見自己落了下風，深知勝利無望，見二人都護着顧凌，便想從顧凌下手。

兩個悍匪一前一後將顧凌圍在中間，她的手緊緊的握住馬車的欄杆，不會武功的她，絲毫不知要怎樣躲避這兩個悍匪。

那倆人見狀，臉上浮起了滿意的笑容。他們握緊手中的刀，一步一步的向顧凌逼近。

此時此刻，就算髮出信號槍也沒有用了。悍匪已經在她眼前，就算趙彥則的暗衛速度再快，也沒有辦法，立即出現在她面前。

“小饅頭，小饅頭……”

看着被圍在人群中央的葉醒與綠水，她將希望放在了小饅頭身上。她一次又一次的叫着小饅頭的名字，希望小饅頭能夠突然出現，出來幫一幫她。

可是沒有，小饅頭像是進入了冬眠一般，任她怎麼叫，都不出來。這一刻，她又想起了趙彥則，趙彥則也是這樣，任她怎麼叫都不會回她一聲。

眼看悍匪的刀馬上就要落下來，她眼角滑落一滴清淚，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阿則，她在心裏默念道，如果我註定難逃此劫，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放心，我一定會在前面等着你的。

想像中的疼痛遲遲沒有傳來，只聽見有金屬碰撞的聲音，她睜開眼，看見的便是滿臉是血的葉醒。

他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將手中的寶劍劃過那兩個悍匪的脖頸，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葉醒雪白的衣衫。

顧凌只覺得自己臉上好像有溫熱的液體在流動，她伸手一摸，便摸到了一臉的血。那不是她的血，是那兩個悍匪的。

雖然她是上過戰場的人，可也只是待在後方。哪怕見過堆積如山的屍首，但還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見證到生命的流逝。

一瞬間，她只覺得有些腿軟，無力的癱坐在了地上。

而另一邊，綠水也終於手刃了那為首的悍匪。悍匪們群龍無首，一時間亂了陣腳，紛紛準備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綠水轉頭，便看見了癱坐在地上的顧凌和渾身是血的葉醒。

“夫人！”

她突然撕心裂肺的喊了起來，然後朝着顧凌所在的馬車沖了過去。

“夫人！”她扶起地上的顧凌，一臉擔憂的問道：“您怎麼了，您沒事吧？”

她的語氣裏帶着哭腔，如今趙彥則已經昏迷了，她實在不敢想像，倘若顧凌再出事了，那整個中原會怎樣。

“沒事！”

顧凌虛弱的搖了搖頭。

“綠水失職，還望夫人恕罪。”

“你的確是失職了！”她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了葉醒的聲音，他收起手中的寶劍，朝着綠水說道：“若是本公子再來遲一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本公子都不敢想。”

他剛剛也的確被嚇壞了，不過無意間的一個回頭，便看見顧凌被悍匪困在了中間。她絕望的閉上眼睛，滿臉都是對這個世界的留戀與不舍。

人被逼到絕境時，總是會爆發出自己無法想像的力量出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力氣，竟然在那一刻衝出了包圍着他的人群，來到顧凌面前，以最快的速度，結束了那兩個悍匪的生命。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麼，醫者仁心，本不該大開殺戒的。可是在那一刻，他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既然顧凌不想死，那他就一定會讓她活。

對於葉醒，綠水心中雖然還是有些不滿，但又想到剛剛他對顧凌與自己的幫助，便朝他行了一個禮，對着他說道：

“綠水多謝公子出手相助，公子今日之恩情，綠水定會銘記於心。”

“算了算了！”他朝着綠水擺了擺手說道：“趕緊扶你家夫人上馬車去換身衣服吧，瞧瞧這滿身的血。”

顧凌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鮮血雖然沒有葉醒身上的那麼多，但也好不到哪裏去。她渾身上下都有着星星點點的血漬，怪不得自己總覺得血腥味十分大。

京城中，碧雲的茶鋪上已經沒有什麼客人了。王大娘端來一盤點心，兩人坐在茶鋪中，一邊吃着點心，一邊喝着茶水。

突然，王大娘使勁的推了推碧雲，碧雲轉頭，便看見了顧明。他正站在路中央，對自己笑着。

“公子！”碧雲連忙站起來，有些不好意思的朝着他說道：“您來了！”

經歷了昨天的事情以後，兩人之間的關係開始變得更加微妙了起來，碧雲甚至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顧明。

“嗯！”顧明點了點頭，問道：“今天生意怎麼樣？”

他語氣平淡，同平常沒有什麼區別，就好像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一樣。

“同往常差不多！”碧雲說著，這才想起顧明還站在門口，她連忙伸手擦了擦凳子，說道：“公子，您快進來坐！”

王大娘見狀，朝着二人行了一個禮，默默的退出了茶鋪去。

一時間，不大的地方里就只剩下他們二人，碧雲只覺得，連空氣都開始變得密集了起來，以至於她有些呼吸困難。

“公子！”她連忙將桌子上的糕點推到顧明面前，說道：“您快嘗嘗，這糕點味道十分不錯！”

她低着頭，不敢去看顧明，手指也有些微微的顫抖。顧明見狀，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伸手按住她的手，問道：“你很怕我？”

當初混進軍營，在他面前脫衣裳的勇氣去哪裏了？

“沒有！沒有！”碧雲連忙搖着頭，說道：“碧雲沒有怕您，只是，只是……”

她結結巴巴的，半天都沒能將後面的話說出來。

“只是什麼？”

顧明轉過頭去盯着她的眼睛，追問道。

“只是……”她像是鼓足了勇氣一般，抬頭盯着顧明，咬了咬牙說道：“只是，一時之間，不知該怎樣去面對公子您。”

顧明聞言，點了點頭，說道：

“我知道，事情是有些太突然了，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也是理解的，我今天來，也就是想同你說說這件事，你若是後悔，還來得及。”

“不後悔！不後悔！”

碧雲連連的擺着手，生怕顧明改變了主意。

“那行！”

顧明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張房契來遞給了碧雲，說道：

“如今情況特殊，我不能與你成婚，但也不能貿然將你接到將軍府去，免得落人話柄。你放心，我一定會八抬大轎娶你，別人有的你都會有，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不過你既然身為未來的將軍府夫人，那這茶鋪，也是自然不能再開了。我在離將軍府不遠處給你置辦了一套房產，平時無事的時候，你便可來將軍府。

等皇上好起來，阿姐也願意出門見客了，我就帶你去見他們，請求他們為我們賜婚。”

碧雲聞言，抬頭看着顧明，滿眼的淚水。

“公子！”

她的雙手忍不住的顫抖着，一時之間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她碧云何德何能，能有今日這般，能得顧明如此對待。

“好了！”

顧明伸出手來，在空中愣了片刻，最終還是伸過去擦了擦碧雲臉上的淚，然後說道：

“別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你收拾收拾，明日我便派人過來，幫你搬家。”

說完后，也不等碧雲再說些什麼，便轉身離開了茶鋪。

外面天已經黑了，因為是冬天的緣故，街道上已經沒了什麼人了。他獨自一人在街道上走着，不知不覺，竟又來到了使館門前。

使館的門緊緊的關着，有微弱的燈光從裏面傳了出來，想來是看守使館的人點的燈。他抬了抬腿，最終還是沒有勇氣走進去。

他想，餘生他都不敢再踏入使館的大門了吧。

一時心血來潮，他突然又想去看看華月。而他也的確這樣做了，他沒有回顧府去，而是徑直的朝着城外走了去。

月亮高高的掛在空中，撒下一地的清幽，顧明站在華月的墓前，久久的沉默着，猶如一棵悲傷的白楊。

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去告訴華月自己與碧雲的事情。已經過了午夜了，突然有風吹了過來，吹得亂葬崗的烏鴉都叫了起來，場景十分慎人。

顧明覺得背後有些發涼，卻並不害怕。人們總是說，這世間有鬼魂，鬼魂可怕，會索人命。

從前顧明覺得那些都是謬言，不可信，如今他卻希望這世間真的有鬼魂。這樣，他就可以再見一見華月了。

“華月！”他終於忍不住開口喊道：“我來看你了。”

夜涼如水，他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他眼睛亮晶晶的，似是有淚。

“最近，發生了許多事，我想同你說，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我們之間好像沒有任何的承諾，就連有關於感情的話題，都少得可憐。

有些話，一直沒有同你說過，那今天就全部說出來吧。

我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甚至想要不顧全天下的眼光娶你，可是你不在了，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同你說一句喜歡，你就不在了。

你乘風而去了，獨留我在這人世間承受着思念的苦楚。我給了碧雲一個承諾，等阿姐回來，我就要和她成親了。

對於碧雲，我談不上喜歡，也不能說不喜歡。只是說，我註定是要成親的，與其和別人成親，那還不如和碧雲在一起。至少，她知道你，知道我們的過去。

或許這對她有些不公平，但我也已經徵求她的同意了。我知道我如今的行為很不妥，但是我也是沒辦法的。對不起華月，我不奢求你能祝福我們。

我今天來，只是想同你說說話罷了。你在那邊還好嗎？是不是，也會像我想你一樣，時常想起我？”

顧明說道最後，已經泣不成聲了。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他何嘗不知道自己如今的行為就是個十足的渣男，但他還是選擇這樣做了。

因為他知道碧雲對自己的感情，也知道自己沒有辦法像師傅一樣終生不娶，不是他受不了餘生的寂寞，而是處境不同。

他會對碧雲好的，也會嘗試着讓自己喜歡上碧雲。

在感情上虧欠她的，他會用物質來補償。雖然他知道，物質沒有辦法和感情一起相提並論，但他能給碧雲的，或許也只有物質了。

在趕了一天一夜的路以後，顧凌一行人終於到達了江城。

江城靠江，人們靠水吃飯，故名江城。顧凌到達客棧的第一件事，便是沐浴。雖然早就在路上換了衣裳，但她仍舊覺得自己身上有很濃的血腥味。

那血腥味熏的她吃不下東西，甚至有些睜不開眼睛。直到沐浴過後，她才覺得整個人都舒爽了不少。

她穿着一身白裙，散着頭髮，坐在客棧的窗戶邊，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群，不知不覺間，竟出了神。

距離南疆的那一場戰爭，已過去了大半年，一切都在開始慢慢恢復。

如今，世間繁華依舊，人們都過着屬於自己的小日子，似乎在慢慢的將那場戰爭遺忘，卻沒有人知道，那場戰爭，讓太多人失去了在他們看來最寶貴的東西。

她閉上眼睛，眼角不自覺的滑落一滴清淚。

她並不後悔當初支持趙彥則與南疆開戰，因為她知道，南疆陰狠歹毒，狼子野心，就算當時不開戰，安生日子也過不了多久了。

戰爭固然討厭，但很多時候，有些問題，卻不得不用戰爭的方式去解決。

“砰！砰！砰！”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的聲音，打斷了顧凌的思路。

“誰啊？”

守在一旁的綠水張嘴問道。

“是我，葉醒！”

門外傳來葉醒清脆的聲音。

綠水把頭看向顧凌，希望能得到她的指示。

顧凌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淚，然後朝着綠水點了點頭。

綠水會意，走過去將門打了開。

“不知葉公子突然來訪，所謂何事呢？”

顧凌站了起來，朝着門口的葉醒問道。

葉醒沒有回答她，而是徑直的走到她面前，放了一包葯在桌子上，張口說道：

“昨天嚇壞了吧，我看你從那件事以後精神就不大好，這是我剛剛出門去藥店給你抓的安神茶，方子是我自己寫的，藥材也是我親自選的，你放心，沒問題的。

喝了它，好好睡一覺，養好精神，明天咱們才好去找吳義公子啊。”

顧凌聞言，不禁有些感動。昨天還真是多虧了葉醒，若不是他突然出現，只怕現在自己已經成了別人的刀下亡魂了吧。

她朝着葉醒點了點頭，說道：“葉公子有心了，多謝葉公子！”

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也謝謝你用心的為我抓藥。

葉醒笑了笑，轉頭對着她說道：“謝倒是不必了，只要你不再趕我走，願意同我結伴去找溫老先生就行了。”

“你為什麼，非要同我們一起去找溫老先生呢？”

顧凌再次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不是說了嘛，咱們目的相同，正好結伴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更何況人多力量大，咱們一起，說不定能儘快找到溫老先生。”

葉醒依舊沒有說出自己對顧凌的心意。

“那為何不兵分兩路，途中保持聯繫，若是有誰先找到溫老先生了，再通知另一方，或許更省時省力。”

“得了吧！”葉醒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有些傷感的說道：“聯繫這個東西，還不是一不小心就斷了。”

顧凌聞言，一時間竟不知說些什麼。是啊，聯繫這個東西是真的很脆弱。

在自己生活的那個通訊發達的時代都很容易一不小心便與人斷了聯繫，更何況在這個沒有什麼通訊工具的時代呢？

“行了！”見顧凌沒有說話，葉醒拍了拍衣袖，接著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去城中打聽打聽吳義公子的消息吧。”

說罷，也不等顧凌再說些什麼，便轉身離開了顧凌的房間。

“綠水。”葉醒走後，顧凌又沉默了許久，才轉身對着綠水問道：“你說，讓葉公子同咱們一起同行，究竟是對是錯呢？”

其實在她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她就已經決定要和葉醒同行了，只是在糾結這個問題，究竟是對是錯。

“夫人！”綠水猶豫了片刻，抬起頭看着顧凌說道：“其實有時候是對是錯，也沒有那麼重要，至少，他幫了咱們一次又一次，不是嗎？”

“是啊！”

顧凌閉上眼睛，點了點頭，算是決定了以後要與葉醒同行。兩個人都以為，或許同葉醒同行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卻不知道，日後，她們會後悔今日的這個選擇。

只是，那些都是后話了。

在命運面前，她們如螻蟻一般渺小。

她們不會知道，命運環環相扣，今日的一個不起眼的選擇，會產生巨大的蝴蝶效應，讓他們捲入命運的齒輪之中，然後被絞的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