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枝與蔓的綿密 (十六)

第五章 枝與蔓的綿密 (十六)

()“放鬆一些……”他輕輕的按着她的肩,手掌下她的身體是那麼的緊繃。他的手很有力氣,將她按的牢牢的。她只好乖乖的坐在那裏不動。

“閉上眼睛。”他輕聲說。

雖然有疑問,她還是慢慢的閉上了眼睛。鐵河的手輕輕的一推,讓她靠在椅子裏。抬手過來,拇指按住她的眉心,由內向外,輕輕的按摩。他手上的熱度,不斷的傳遞過來。像是一塊烙鐵,熨燙着她的前額。一種說不出的舒坦,漸漸的侵蝕了她的意識……

鐵河看着自端擰着的眉心漸漸的鬆開,嘴角牽動一下,露出一絲笑意。

他細細的端詳着她。

半晌,他輕輕的撫了撫她的面頰,那滑膩的肌膚像是要黏住他的手指。有些留戀,可還是放開。似乎是為了剋制住再次去撫摸她的衝動,他的雙手插到了褲袋裏。

自端睜開眼睛,佟鐵河靠在書桌上,擋住了大半的光。

“……好多了……”她喃喃的,抬手撫着額。

他撇了撇嘴。

她忽然臉上有些熱。剛才,她就那樣差點兒睡了過去……可是,真的很舒服。想到這裏,她抬眼看鐵河。他怎麼曉得按摩哪些穴位可以緩解頭痛的?

鐵河沒有回應她探詢的目光,只是對着桌子上自己拿來的那個紙袋努了努嘴,說:“惟仁承敏那裏,我餘外備了這個。你看看怎樣,不合心意的話,拿去換。另外,禮金的數目你斟酌。”

她看着那隻紙袋上的標誌,立即明白了裏面是什麼。

似乎是不死心,她抬眼看鐵河。那目光,竟有些可憐。

這些細微的變化,都被鐵河看在眼裏。

他若無其事,“你不就中意這個牌子的表嗎?”

自端覺得頭又開始疼。不但頭疼,還有點兒噁心。她知道這是難受到極處的表現。強壓着不適,硬擠出一絲的笑來。

“好。很好。”

“你滿意就好。”

默默的,兩人都不再說話。

鐵河終於站直了,無聲的離開。

自端軟軟的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

書桌上的鐘滴滴答答的走着,一下一下,像是馬蹄印,顆顆都印在她的心上……

他曾用一隻表,許了她一生;而今她要用一份禮物,斷了自己的念想。

其實真的不能算念想。

又能有什麼念想了?

那麼難、那麼難的時候,她說惟仁,我不管,誰反對都沒有用,我要嫁給你,我只要你。

他說好,阿端,我們結婚。

她攥着身份證,攥着戶口本,緊張又欣喜的站在民政局的走廊里,等着他。

過了約定的時間,他卻沒出現。手機沒有人接聽。她又不敢打回家去找他。因為,阿姨在家。

她就那麼傻傻的等着。不斷的對自己說不要急,不要急,惟仁會來的,惟仁一定是有事耽擱了。

惟仁不會騙她。惟仁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他讓她等,她就一直等。等到他來為止。

一直等到人家下班了,趕她出門,跟她說姑娘你明天再來吧。瞧她像瞧怪人一樣。

她不在乎。

她一直等。等到天黑透了。等到身體都被凍僵了。

等到半夜了。

惟仁沒來,自翊來了。

她像一隻被拋棄的小狗一樣,抬眼看着她的哥哥。

眼淚就那麼涌了出來。

那一刻,她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從來沒有對她發過脾氣的哥哥,對她大發雷霆。對她說景自端你醒一醒,你醒一醒,你們不能在一起。景自端你不要傻了,顧惟仁這會兒已經在飛機上了。他不會來了,你們完了。

她不能就信。他們就這麼完了。

可是她真的不能不信,這是真的。

惟仁,消失了。

不,他沒有消失。他這麼多年,一直在那個地方。他只是,從她的生活里撤退了。留下她一個人。生生死死,都由她去了。

可是,她……卻沒辦法恨他。

因為,雖然是他先逃走的,但是,她,也沒有能夠追上去。

她本該像她自己說的拋下一切,只要她的惟仁。

可是,她沒能做到。

那麼,時至今日,她,怎麼還能存着什麼念想?

拿起那禮品袋,自端的手在顫抖。

她按住胸口。

這個地方,真疼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自端聽到陳阿姨在樓下喊她。

自端想起來,晚飯時是她說過,想要吃花生餡的湯圓。

下去的時候,陳阿姨正從湯鍋里一顆一顆的將白白胖胖的湯圓舀出來,盛在碧色的碗裏。自端拿了小匙從糖罐里取兩匙糖。其實沒什麼胃口,但是,已經煮好了的東西,不要浪費。聽到腳步聲,她回頭,佟鐵河一身外出的衣服,正在扣着大衣的鈕子。

自端捏緊了手中的小匙。本來想問他要不要來碗湯圓,話到嘴邊兜了個圈,沒出口。

“我出去一下。”佟鐵河說完,走到門廳里,換了鞋子。自端默默的走出來,看着他。鐵河抬頭,看了自端一眼,似乎想要說什麼。自端卻已經回身。鐵河站了一會兒,開門出去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河自漫漫景自端[已簽約出版]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河自漫漫景自端[已簽約出版]
上一章下一章

第五章 枝與蔓的綿密 (十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