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八章 馮大憲(下)
“什麼?仙子你是何意?”馮大憲沉着臉道。
“沒有何意,只不過是看不慣你以大欺小罷了。”慕容清雪平靜道。
“以大欺小?仙子你這話就不對了,貴師弟無故偷聽我們的談話,如此可算是禮貌?”馮大憲道。
“偷聽你們說話的確是我師弟不對,不過他也動手教訓過了,如此便算扯平。”慕容清雪看着紫軒閣的那名中年男子道。
“扯平?仙子莫不是在說笑話?”馮大憲朗聲道:“剛剛眾目睽睽,乃是你師弟擊敗了我師弟,若不是我當即出手,我師弟恐怕要傷在你師弟的手中,這樣怎有扯平一說?”
“我問你。”慕容清雪聽之面色平靜,毫無波瀾,道:“剛才是誰先動的手?”
“是我師弟,但是……”
“好,你承認就好。”慕容清雪聲音溫淡道:“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糾纏不休?”
“糾纏不休?馮某不明白,還請仙子直說。”
“我師弟之錯在於偷聽,你師弟為此事也已經出過手,一因一果,實已了結,為何爾等還要繼續相迫?馮兄說呢?”慕容清雪輕輕地說道。
“仙子此言差矣,我師弟是先動了手,可那是因為你們有錯在先,如此,豈有扯平的道理?何況仙子你也看見了,剛剛乃是我師弟吃了虧,可不是貴師弟!”馮大憲也不是修仙菜鳥了,不會這麼容易就被糊弄。
“那是因為你師弟學藝不精,技不如人。”慕容清雪淡聲答道:“欲打人者反被打,欲殺人者反被殺,能怨何人?”
“唯怨自己。”
“仙子你這是在強詞奪理!”馮大憲被慕容清雪的話惹火了,大聲反駁道。
“什麼強詞奪理?這裏是靈界,你同我論理,不覺得可笑么?”慕容清雪絲毫不為所動道。
“再者。”
“你要論理,我就同你論論。”
慕容清雪慢慢眨了眨眼皮,緩緩道:“我不管經過是如何,總之是我師弟吃了虧,我身為師姐,又怎能坐視?這位師兄,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聽到慕容清雪將自己剛才的話原樣返還,馮大憲臉上一青一白,頓了半晌,方才吐道:“仙子伶牙俐齒,馮某人佩服,今日之事,就此作罷吧。”
“我們走。”落了下風的馮大憲沒有臉再繼續待下去,招呼了身後的諸人一聲,就匆匆離開了酒樓。
而君無殤眼看對方要走,正想攔住,卻被慕容清雪搶先一步制止道:“師弟,你還想做什麼?”聞其聲音,已經是隱隱帶着些許怒氣了。
“可是清雪師姐,我的問題還沒有問完呢?”君無殤焦急地說道。
“問?你怎麼問?不說你貿貿然跑過去了,就算是規規矩矩的詢問,你覺得他會告訴你?告訴你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慕容清雪聲音薄怒,言語驟冷道。
“可是……可是我好不容易才見到一個紫軒閣的門人,如何能壓抑得住啊!”
“壓抑不住也得壓住,小不忍則亂大謀,試問現在的你就算得知了至親的消息又能如何?有那份能力去搭救嗎?”
“我……”
“既然沒有那份能力,想之何用,只是徒增壓力,徒增煩惱罷了。”
看見君無殤還不願意放棄,慕容清雪有些不耐地冷聲道:“連個紫軒閣的二代弟子都打不過,你有什麼資格去救人?”
慕容清雪這句話,宛如天雷灌頂,君無殤聽後身子整個一顫,用力咬了咬嘴唇,大約四五分鐘沒有吱聲。片刻之後,他才抬起頭,艱難地開口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有夙願是好事,但是萬萬不可頭腦一熱,感情用事。”慕容清雪說完結了結賬,然後帶着君無殤離開了酒樓。
話分兩頭,馮大憲一行人剛剛離開酒樓后不久,那名女性修仙者便忍不住嘀咕道:“馮師兄,咱們為什麼要先走啊,這樣不戰而走,豈不是墮了咱們紫軒閣的威風?”
“是啊,馮師兄,憑你的實力難道還怕他們不成?”其他人見勢,也不解地問道。
“唉,師弟師妹們,你們不懂,若是我剛剛執意要留着,那才會墮了咱們紫軒閣的威風啊。”馮大憲嘆了口氣道。
“啊?這是為什麼?師兄你身為實丹中期,手上又有下品法寶,為何不敢留下?”
“那兩個人,不是普通人物啊。”馮大憲道。
“不是普通人物?”紫軒閣眾人道。
“對。”馮大憲說道:“那個結丹小子也就罷了,恐怖的是他的白衣師姐。”
“知道我為什麼要走嗎?”
紫軒閣諸人搖搖頭。
“不僅僅是她的境界與我相當,最主要的是在她的手中……擁有一件無上利器。”
“無上利器?馮師兄你的意思是?”
一名頭腦活泛的紫軒閣弟子似乎想到了什麼,道:“那個女子的手裏有着一件超過藍邕劍的法寶?”
“嗯。”馮大憲點了點頭,道:“遠超。”
女性修士訝然道:“馮師兄的藍邕劍是下品法寶,難道她的手中有中品法寶?”
“嗯,可能還要猶有勝之。”馮大憲沉聲說道。
女性修士捂了捂嘴,好一會才訕訕道:“可是她明明也只是一個實丹境界而已,怎麼可能持掌這等寶貝?縱使是咱們紫軒閣,二代弟子當中也絕無僅有吧?”
“二代弟子?”馮大憲笑了笑,晃頭道:“別說什麼二代弟子了,就算是一代弟子,擁有中品法寶的人,也是極少的。至於上品法寶……那怕是只有入室弟子和長老一級的人才配擁有的吧。”
“此女年紀輕輕,就持着這樣一方寶物,定然是非富即貴之輩了,背後來頭,絕不會小。”馮大憲壓低了聲音,道:“而且我剛剛與之交手,雖只有一招,卻也發現此女的靈力深不可測,極強極純。坦白說,各位師弟師妹,就算是對方不用法寶,愚兄我也幾無勝算,所以剛才才會認輸服軟,免得繼續丟人現眼。”
“原來是這樣,馮師兄的苦心,師妹誤解了,實在慚愧。”
“無事,為兄帶你們出來,本就是開闊眼界,增長見識,今日一事,便算個深刻的教訓吧,你們往後可以從中借鑒,免得重蹈覆轍,栽大跟頭。”馮大憲說完,又回頭看了看,隨後用只有他自己聽得見的聲音道:“不過這番遭遇,回去后還是要稟報師門,免得一不小心結下了大仇,自己還恍若未知。”
稍晚之時,曲柳城羅府,正門處。
“哎呀,兩位前輩,我可把你們給盼回來了。今日聽說你們在酒樓與人衝突,鄙人實在是心中着急,擔慮萬分啊。”站在門前等候的,居然是羅家二少爺羅曄。說著他面容一轉,笑道:“不過看來是羅某人瞎操心了,憑兩位前輩之力,又豈會輕易吃虧?來來來,想必大戰一場,兩位也已經餓了,鄙人準備了上好佳肴,只等兩位前輩入席。”
“羅少爺真是手眼通天啊。”慕容清雪不咸不淡地答了一句,便抬腳走進了羅府大門。
飯桌之上,一如昨日,仍是君無殤和羅曄對談,慕容清雪啞然不語,不過有了昨天的經驗,對於後者的冷淡態度,羅曄也沒說什麼。
君無殤一邊搭茬一邊向慕容清雪傳音道:“清雪師姐,你不覺得今天他格外熱情嗎?”
“不過是對於實力的敬畏罷了,虛與委蛇,不足為奇。”慕容清雪很快傳音回道。
“嗯,師姐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的。”君無殤答道。
對於君無殤和慕容清雪的聊天,羅曄自然是聽不到的,不過此時此刻,他在心中也有着自己的算盤。其實不光是今天君無殤二人在酒樓的衝突,包括君無殤和慕容清雪的背景,他也順便摸清了三四分。御靈宗,時至此刻,恐怕已經飛灰煙滅,人跡不存了,所以眼前這兩人的說辭也不可相信。什麼遊歷,什麼宗門要務,全都是遮掩屁話,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羅曄甚至可以斷定,這兩人十有八九是逃難者是倖存者,所以一路之上才會這般戒備,這般小心謹慎。
但是可惜,你們兩人的塵世經驗太少,所以不管怎麼留心,不管怎麼注意,仍然逃不過我的眼睛!
羅曄的眼中有些熱切了,因為越是這種失去了根基,越是這種無依無靠的修仙者,他就越喜歡。再加上今天兩人在酒樓中展現出來的力量,更是讓羅曄垂涎三尺,恨不得立刻收入麾下,為他所用。不過他不是蠢人,稍稍冷靜了一番后,便立刻定出了新計劃。
不招攬,只結交。
雖然君無殤和慕容清雪的實力他還沒有完全摸清楚,但僅現在的資料來看,那都不是區區自己可以招攬得住的。特別是慕容清雪,羅曄甚至都懷疑她有擊敗家主的實力。因此他很快就擺正了心態,改籠絡為結交,實在不行相互留個交情那也是好的。
畢竟羅家家主之爭,拼的可不光是個人實力,強援多少,朋友高低,這都是歷代家主需要綜合考慮的問題。終歸羅家只是個小家族,底蘊不夠,所以很多時候,都需要外力來插手,這也是靈界諸多小家族的無奈。
趁着父親和羅冉有事耽擱,還未歸家,我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先下手為強!
正在賓主言談“甚歡”之際,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闖入,道:“羅曄何在???”
羅曄聞言臉色一個變幻,當即起身道:“原來是大哥回來了,小弟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話語之間雖然客氣,但是君無殤能夠分辨得出,字句里的恭敬,那是半點也無。
“聽說你新招攬了兩個修士,是也不是?”
“回大哥的話,小弟才疏德淺,豈能招攬得了高人異士?不過請回府小酌幾杯,聊表欽慕之情。”羅曄規規矩矩地回答道,形體姿勢,毫無出格之舉。
“蠢材!我羅家必備你所累!”
君無殤掃眼一看,大門正廳,有位精壯男子正在大步走來。
“大哥這話何意?”羅曄聽了臉色就不悅了,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說是“蠢材”,誰人不惱,誰人不怒?何況現在是結交座下那兩人的大好時機,遭到羅冉這麼一罵,自己豈不是顏面掃地?
當真可恨!
羅曄在心中大罵羅冉道。
“何意?你這蠢材,給我們羅家惹下大禍了!”精壯男子龍行虎步地走進來,劈頭蓋臉就道:“馬上跟我走,去陳家負荊請罪!”
“負荊請罪?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面對咄咄逼人的羅冉,羅曄也有些惱了,抬頭質問道。
“還敢頂嘴?你知道你手下的人都犯了什麼事嗎?帶上羅峰七人和這兩個,馬上跟我去陳家磕頭請罪!”羅冉大聲叱喝道,一點沒有顧及兄弟之情的意思。
反正對於羅曄,他是開心落井下石的,誰讓這蠢材和自己明爭暗鬥,意欲竊取家主大位,今日之事,正好將他踩死,讓其再也無法翻身和自己作對。
靈界家族,表面上一團和氣,實際上卻是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得厲害。
特別像羅曄和羅冉這種預備爭取家主之位的,就更是斗得頻繁,有時候恨不得萬箭齊發,將對方給活活射死才好。而且在羅家,由於嫡長子死得早,所以各房各支之間,撕扯得尤為兇狠。因為誰都知道,一旦對手登位,自己這方肯定會遭到報復般的打擊,因此無論是為了權勢還是為了自保,都必須不計一切代價,登位成功。
而眼下,在這羅府當中,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代家主的,除了羅冉,就是羅曄。
他們兩人就像個漩渦,只要是羅府之人,無人可以超脫其外,袖手旁觀。
很顯然,羅峰七人是羅曄一系,逮着機會,羅冉怎會心慈手軟?
“大哥是否過於霸道了?不問青紅皂白,就想抓人頂罪?”羅曄大聲說道。
“霸道?哈哈!我今日霸道了又如何?我不妨告訴你,下達命令的是家主,而不是我。”
羅冉囂張地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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