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回:眉黛愁風雨送人來
門子冒着與雨跑了過來,略帶些驚惶。
“小姐,你去看看吧,門口又醉醺醺趟這個人,怎麼趕都不走,還打傷了我們的人!”
進來世道混亂,常有吃不起飯的人倒在大家院子的門口,只為乞一口吃的,唐暖雲已經見怪不怪了,隨口說:“門子叔,這種事兒就不必跟我說了,照例給他口吃的,然後拿一吊錢讓他帶走。”
“哎呀!”門子有些急,“小姐,還是……還是你去吧,那人胡鬧,要大煙抽,只怕是個煙鬼。而且我瞧見他,瞧見他好像……”
說話一半兒,現在的人怎麼都喜歡這樣?
“瞧見什麼啦?”
“那人好像是陸府的七爺!”
“什麼!”
也顧不得風雨交加,就往門口沖。
門子急忙撐着傘追了上去。
“只是像,也……也不一定。陸家的爺怎麼會抽大煙呢!怕是弄錯了。”
唐暖雲不語,走得飛快,門子叔跟不上,眼見着她淋得濕透。
“小姐別生病了!”
“那人在哪兒呢?”她根本顧不上自己。
大門敞着,不需門子指,就看見了。
縮在角落裏,顫顫不止。與來那些藥鋪求葯的煙鬼沒有二樣。
是他。
可他怎麼會變成這個鬼樣子?
唐暖雲蹲下身,要扶他起來。陸浮歡卻一把將她拉住。
她重心不穩,跌在他的懷裏,怎麼都掙脫不出。
“冷雲,我把大煙戒了,你跟我回家吧!我娶你,我不會讓你再去春香樓受委屈了,就今天晚上,你逃,我去後門接你!”
他在說什麼?
胡言亂語,定是被大煙攪的精神錯亂了!
“小姐,我來吧!他犯了煙癮,只怕你拖不動他。”
“你別動。”她用力推開他,然後淡淡問:“冷雲是誰?”
“冷雲?”聽見這個名字,陸浮歡忽然笑了。
她從沒見過他這樣純真幸福的笑,從沒有過!
原來她對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生分的,是把她當做家人,全沒意思情意。
這樣的笑,她也想要一次。
“冷雲到底是誰!”漸起的妒火燒灼着她的內心。
而陸浮歡,卻靠着她睡沉了。
唐暖雲招呼了門子叔,讓他將他抬到自己的卧房去,好生照看。
而她。
要在今天這個凄冷之夜,去會一會那個冷雲。
暴雨漸歇,大地經了一番洗滌,好像把那些罪惡都沖乾淨了。
天空中彌散着一股血腥味,像是從菜市口那邊飄來的。
想必是玉珠……
唐暖雲壓了壓大小不合的帽子,低着頭往前走。
她此刻一身的行頭都是從二哥房裏偷偷拿來的,都有些偏大。
為了辦成一個男人。
陸浮歡說了春香樓,那是個青樓。
那個冷雲,難道是青樓女子?
愈發讓人生氣了,莫非自己堂堂唐府的三小姐,卻連一個青樓女子都不如?
真讓人好奇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因為雨停了,所以春香樓前又圍上了老少爺們兒。都是帶着令人噁心的色眯眯的笑,伸着腦袋看着樓里的花姑娘,
看着自家黃了臉的婆娘難受,還是花姑娘好看。
“馮爺出了兩萬一千兩!還有哪位爺出更高的價?”
“我!兩萬一千五百!”
“喲!姓吳的,就五百兩你也好意思往上加?別丟人現眼了!”
“姓馮的,你家碼頭上的船着火了,人人都知道貨都燒沒了,只怕你今天根本沒帶那麼多銀子,就是想來白嫖!”
說及痛處,那馮爺一跳而起,拽着那吳爺就要打。
吳爺不氣,大拇指指着自己個兒的臉叫道:“你要是拿不出那麼多錢來,我吳爺的臉隨你打!”
慌了,是真沒錢。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前一日還有錢的,后一日就成了窮光蛋!
誰都不肯面對這個事實,可誰都必須接受。
馮爺鬆了手,一口黃痰往地上一啐,走了。
吳爺勝利,站在椅子上叫喚着:“媽媽,該把我的冷雲姑娘叫出來讓我看看吧!我吳爺大氣,不止自己樂,也讓各位爺過個眼癮!”
他說了冷雲?
唐暖雲問了身邊端茶倒水的小丫頭,冷雲真的在這裏?
“公子,你想見他就快出銀子吧!等媽媽拍了板兒可就沒機會了!”
老鴇不太滿意,兩萬一千五,只在自己個兒的價上漲了一千五。
嘖,還不夠她抽一天的大煙哩!
“吳爺你急什麼?人家還有爺沒說話呢!”說著期待的往台下張望,可惜不抱什麼希望了。
都是些歪瓜裂棗,想必就是想着來白嫖的!
可不能讓他們得逞了,否則以後自己不老被他們佔便宜了!
“冷雲姑娘下樓!冷雲姑娘下樓!都喊起來,讓冷雲聽見,咱們有多想她!”
此起彼伏的喊聲,夾雜着口哨和猥瑣的尖叫。
讓唐暖雲噁心地想吐,連一會兒都不想呆在這裏。
“三萬。”她喊出個數。
對她來說,不算多不算少,為了能見着陸浮歡心裏一直念着的女人,值。
可爺們兒的喊聲太大,將她的聲音完全淹沒。
“媽媽拍板吧!這價漲不上去啦!要我說你這價原本就高了,就算是那陸家少爺,現如今也拿不出那麼多銀子來了!你就知足吧!”
“是啊,陸老爺在京城遭殃了,只怕他家三公子連娶親都去不起了!”一陣幸災樂禍。
要窮大家一起窮!
唐暖雲有些慌,怕被人認出來,便取了快手帕遮了臉。
“三萬!”她大喊一聲,用足了所有力氣。
鴉雀無聲,直到一聲錘響。
“吳爺,您可別小看人了!天底下有錢人多了,不差你一個!”
說著那老鴇笑臉迎來,上下打量她。
這是哪位爺?乾安城的爺竟還有她不認得的?
算了,有銀子就是大爺!
“這位公子怎麼稱呼?”
“姓唐。”
“唐府的爺!都鼓掌了!”
那吳爺不甘心,站在凳子上罵道:“小雜種毛還沒張全就想跟我搶女人!”
唐暖雲不語,從懷裏掏出一沓子銀票。
足有書那麼厚,她出門前就備好了的。
“煩勞媽媽把這些臭男人都趕走了,別壞了我與冷雲姑娘的良宵。”
說著偷偷一笑。。
要是男人,自己定也是個風流浪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