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瞬息萬變
房間之中，兩張桃木床，屏風隔着其中。
飄香的黑色膏體，用鬃毛刷子蘸取，塗抹在藍色髮絲上。
銅鏡中，那一頭藍發，在林寒的巧手下，變得烏黑亮麗。
洛仙拉過一縷髮絲，驚呼道：“真的變了，真的變了。”
林寒放下刷子，“雖不能徹底改變發色，卻也能維持個三四日。”
洛仙淺笑，“這黑色的髮絲，是真的真的美。”
那沾滿膏體的髮絲，才是平常人家的樣子。
一個時辰后，家丁送來了溫水。
膏體沖洗過後，那黑色，便留在了髮絲上。
林寒拿起木梳，梳理着長發，“給哥哥些時間，定能尋到長久之計，為洛仙解決困擾。”
火光獸從他懷中探出頭，看到一頭烏黑的髮絲，趕忙揉了揉眼睛。
林寒向火光獸使着眼色，火光獸爬向洛仙肩頭。
“哥哥，準備了新衣新鞋，又買了好看的髮飾，還在院中種下桃樹。”洛仙擺弄着繡花鞋，“哥哥，你費心了。”
火光獸手拿桃花，站在她的肩頭，“主人，火火回來了。”
“火火？”洛仙扔下繡花鞋，扭頭看着肩上，“你！你會說話了？”
攤開雙手掌心，火光獸蹦到掌心，“我被壞人偷走，又被扔到水中，是仙人救下了我。念我努力修行，就賜了神物，這便可以說話了呀。”
“仙人？可是那位仙人。”火光獸點點頭，洛仙焦急的問道：“那仙人，可知爹爹的下落？”
“火火以將爹爹的事，告訴了仙人。仙人說，尋到便會通知火火。”火光獸高舉手中桃花，“主人，送你一朵花花。”
洛仙嘆着氣，接過桃花，“謝謝火火。”
“洛伯父，吉人自有天象。”林寒放下梳子，“仙兒，水溫也差不多了。先去沐浴吧，哥哥在外面等你。”
林寒走了出去，關好了房門，“哥哥就在外面。”
“公子，讓小玉伺候小姐吧。”小玉推門走了進去。
“小玉，仙兒方才淋了雨，尤其是腳，在熱水中多泡一泡。”林寒站在門外，依舊不能不放心，“若是，水涼了，喊我便好。千萬別嫌麻煩，一定要泡暖了手腳。”
小玉將髮絲隆起，盤於發頂之上，“小姐，您的髮絲，真的變黑了。”
洛仙坐在木桶中，笑的合不攏嘴，“還是哥哥有辦法，用草藥碾成粉末，加水熬煮幾個時辰，再用鬃毛刷子，刷在髮絲上。”
小玉為她擦着背，“公子對小姐，還真是用心，讓人羨慕呢。”
洛仙捂住臉，笑了起來。
小玉繼續問道：“小姐，您覺得公子如何？值不值得託付終身。”
“哥哥，人很好。”洛仙紅着臉，手裏擺弄着髮絲，“託付終身……”
林寒站在窗邊，緊張的偷聽着。
只聽洛仙說了句，“託付終身，定是好的。”
“定是好的。”林寒喜上眉梢，手舞足蹈，“仙兒說定是好的。”
洛仙聽到窗外有動靜，看到有人影在晃動，“哥哥，這是在幹嘛？”
“小姐，洗好了，我們去梳妝吧。”小玉扶起木桶中的洛仙，“小玉去拿衣服。”
伺候洛仙穿好衣服，烏黑亮麗的髮絲，似緞子垂到腰間，“小玉，真的全部，都黑了么？你仔細瞧瞧，會不會還有藍色？”
再次梳理髮絲，小玉一邊盤發，一邊檢查，“小姐，全是黑的，沒有一根藍色的頭髮。”
鳳翎釵插好后，小玉為她整理衣領，“公子的方法，真的遮去藍發了。”
洛仙拿起銅鏡，反覆查看，生怕落下一根，沒有變成黑色。
房間外，林寒難掩心中喜悅，在門口走來走去。
瘦家丁快步跑來，手裏拿着密信，“公子，不好了！”
他神態恍惚不安，雙手呈上了密信，“您快看看吧。”
林寒很是不爽，嚴厲的呵斥着，“你這一臉喪氣，為何啊！若是我爹傳的信，放到書房便好。滾！”
“公子，不是老爺的信，是林貴妃的密信。”瘦家丁上前，低聲說道：“洛老爺的屍體，找到了。”
“什麼？！”林寒奪過密信，打開翻看起來。
皇上夏季打獵，路遇重傷洛風，便帶他回京醫治。
次日清晨，洛風便離世了。
此時，洛風的遺體，正放在太醫院後院。
今日，皇上便會召洛仙進宮。
胖家丁前來傳話，“公子，太醫院派了車，說是來接小姐。”
林寒撕碎密信，扔給了瘦家丁，“雜貨鋪老闆，要好生招待。”
胖瘦家丁行禮退下，直接進了廚房，將撕碎的密信，扔進爐灶之中。
房中，洛仙喊道：“哥哥，你進來吧。仙兒，好了。”
林寒推門走了進去，小玉退身站到一旁。
火光獸跳到小玉肩上，“小玉，手真巧，你盤發的手藝，真是厲害呢。”
小玉拿起一顆花生，遞給了火光獸，“多謝火火誇獎，這手藝，都是小玉娘親教的。”
火光獸抱着花生，靠在小玉耳後，“小玉，你真好。”
洛仙走上前去，食指輕戳火光獸的肚皮，“你個貪吃鬼，看看這肚子，你該少吃一些了。”
林寒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上前牽起了洛仙的手，“小玉，你留下來，陪着你爺爺。火火，走了。”
手中還有半粒花生，一股腦塞進嘴裏，火光獸後腿用力一蹬，正蹦到洛仙頭頂上。
“哥哥，怎麼了？”洛仙跟在林寒身後，火光獸化作手鐲，戴在了手腕上，“哥哥？我們不在家裏吃飯了么？”
林家醫館外，一隊身穿鎧甲的士兵，守着一輛略顯華麗的馬車。
林寒抱起洛仙，放到了馬車上，“進去，坐好。”
洛仙低頭鑽進馬車，林寒坐在她的身旁，“可以出發了。”
馬車緩緩行駛……
“哥哥，我們這是去哪兒？”洛仙有些不安。
林寒為她整理裙擺，“仙兒，別怕，我們去找洛伯父。”
“爹爹？去找爹爹？”洛仙激動的站了起來，撩開馬車轎帘子，“小哥哥，能快些么？”
“是，小姐。”士兵跑到前面，催促着馬車前行。
“仙兒，你先坐。”林寒扶着洛仙坐了下來。
洛仙難掩喜悅，抓住林寒的手，“哥哥，爹爹找到了，爹爹找到了。”
“仙兒，你聽我說。”林寒面露難色，不忍心一盆冷水，澆滅此時的喜悅，“馬車顛，你坐好，乖。”
“哥哥，爹爹在何處？是不是很遠？”洛仙撩開轎簾，向外望去，“爹爹。”
大喜過後，便是陣陣酸楚，洛仙哭了出來，“爹爹。”
“仙兒，哥哥答應過你，要誠實不能騙你。”林寒低着頭，百感交集，“洛伯父，他……他在太醫院後院。”
他不敢抬起頭，“太醫院後院，是存放屍體的地方。”
並沒有向林寒想像的一樣，耳邊會傳來洛仙的哭泣之聲。
林寒趕忙安慰，“仙兒，有些事，我們也沒有辦法，洛伯父的事，也是沒有辦法的……”
“哥哥。”洛仙背對着他，淚如雨水散落，“仙兒出生那天，生母難產死了，生父跳井自殺。呵呵……大家都說我是妖怪，妖精，煞星。
往事種種，湧上心頭，“在大家眼中，仙兒不是人。因為，這一頭藍色的頭髮，白的像紙一樣的皮膚，還有我的這張臉。”
淚花掉落了下來，玉鐲化作火光獸，躲避從天而降的淚水，“主人，不要哭。”
“爹爹好心收養我，怎麼也離開仙兒了呢？”蜷縮着抱住雙膝，洛仙不禁苦笑道：“仙兒就是妖怪，會剋死人的妖怪。”
火光獸爬向小腹，抬頭看着洛仙，“屍體？”
又跳到林寒肩頭，兩手抓着他的耳朵，鼠頭湊近了上去，“你倒是哄哄啊，這不是你未來媳婦么，快，快，快……”
林寒斜眼看着火光獸，“怎麼哄？我……我不知道怎麼哄。”
“妖王不會哄姑娘？少扯。”火光獸化作玉鐲，落在林寒的身旁，“快點！”
“仙兒，來，到哥哥這兒來。”林寒輕聲喚着她。
洛仙一言不發，蜷縮在一旁。
“仙兒，不來，哥哥來。”林寒湊過去，“哥哥，也經歷過，我懂那種感覺。”
洛仙慢慢抬起頭，淚眼朦朧的看着他。
“母親身體虛弱之時，腹中懷下了我。我還未足月，母親便卧床不起。”
“後來，她撐着病痛，用盡了全力，才將我生下。”
“最後……她難產死了。”
“從小被欺負，被辱罵，被嫌棄。”
“在他們眼中，我不過是個小小的玩物，沒有人會在意我的死活。”
“就這麼苟延殘喘，受盡欺辱，滿身傷疤，我也要站起來，努力的活着，只有活着，才能不負母親的生育之恩。”
“就是這個信念，我才活到了今日，有了如今的成就。”
林寒皮囊下的妖王，也有着百般的苦楚，和洛仙的經歷很是相似。
林寒輕拍她的頭，“說來，我與仙兒，也算的上是同病相憐。”
“哥哥。”洛仙一把抱住林寒，輕拍他的後背，“同病相憐，便相依為命。”
“好，相依為命。”林寒抱拿起玉鐲，戴在她的手上，“活在這個世上，你會經歷世事，而世事無常，瞬息萬變。學着成長，接受萬事萬物，在逆境中，鑽研生存之道，才能不負洛伯父的養育。”
“仙兒會的！”洛仙點點頭，抹去臉上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