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後會無期

第5章 後會無期

數十隻鳥銃,分波次對着下方的佛郎機貨船一陣齊射,這些鳥銃威力不強,另有十支火藥弩,不間斷地將彈藥傾瀉向已經靠近的船隻。

陳閑看着下方的佛郎機人抱頭鼠竄,除了初時的慌亂之外,已是不見傷亡。

這種鳥銃的火力極小,而且命中率堪憂,現在還可以通過剛才他安排的交替開火來製造火力網壓制,可佛郎機人只要等到他們子彈耗盡,再從容登船,這一船的人便是瓮中之鱉,隨意拿捏了。

陳閑又是招呼了兩聲,那些有些遲疑的兵丁紛紛輪換,一輪齊射,下頭能聽到那些洋鬼子的罵娘聲。其他兵丁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這麼個怪胎,他們早已亂成一鍋粥,胡百戶倒下之後,他們雖然尚能履行防守的義務,但往日裏令行禁止的統一調度便失了衡。

陳閑這高聲叱罵與指揮,反倒是讓他們覺得十分親切,說起來還真別不信,原本都要攻上船舷的佛郎機人真的就被這樣的戰法擋住上不來分毫。

可只有陳閑一點都樂觀不起來,不過呢,他倒是頗為感慨,在別人都是火繩槍的時候,沒成想還能看到這麼原始的鳥銃,其實明朝的火器有一段時間乃是領先於國際的,但隨着一紙海禁,以及重農抑商,伴隨而來的西方工業革命,他國已經突飛猛進,而我方固步不前。

不過,就算是佛郎機人的火繩槍,一旦到了貼身肉搏的時候,也就沒有什麼太大的作用了,到時候,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陳閑看着幾個兵丁扛着一箱箱的火器向前,其中一個撬開了木箱,從裏面取出了一大塊赤紅色的,猶如方磚一樣的東西,只見他點着了火,猛地往下頭一丟,登時之間,下首的一條船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這是火磚,裏面暗藏炸藥,形似普通的磚塊,一旦接觸到可燃物便可以引發大火,是船對船之間,最為常見的攻防武器。下首那隻被點燃了的船上一陣亂叫,那些被逼地狗急跳牆的佛郎機人已是耐不住性子,他們頂着炮火,把一塊堅實的木板搭在了船舷上,幾個兵丁冒死想去推落,可葡萄牙人也看準機會,一陣猛烈的槍聲響起。

陳閑在圖書館閑着沒事,什麼書都看,《孫子兵法》、《六韜》、《三略》也看過數遍,前世沒機會實踐,但到了這種沙場之上,那些記憶一下子翻湧了出來。

他知道接下來,葡萄牙人登船自然是沒法避免了。

古往今來,尤其是在那些冷兵器時代,火器還沒有得到充分利用的時候,這種戰鬥到最後必然會演變成白刃相向,如果沒什麼生死之仇還好說,大家磨磨洋工,只等上頭鳴金收兵,各回各營,可真的等到了性命相博的時候,這全然就不是一回事了。

這條福船上尤其如此。

葡萄牙人的船,至少有一艘徹底無法使用了,對船隻損傷最大的莫過於火焰;而其中一艘在此之前,恐怕也受到了重創,只不過是在勉力維持。船上的人手已經不能全部回到陸地了,如果想要回去,那麼勢必需要奪取這條大船。而大明水師本就是奉命押送要犯回天津衛,更是一步不讓,退了哪怕能回到本土,也得被上級軍法處置。

那副木板幾次被推落,但最後仍是像是一面旗幟一般,直挺挺地樹立在了眾人面前,很快幾個持槍的佛郎機人已是登上了戰鬥層,而這就像是一個危險的信號,在船舷的另一半另外兩架梯子也架設在了上頭,很快,所有的佛郎機人都登上了戰鬥層。

陳閑目測這些人應當有三十餘人,他們的身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負傷,但相比來看,大明的水師傷亡更是慘烈些許,但饒是如此,這支帝國的雄獅仍然手持兵刃,和這伙賊子對峙。

陳閑給謝敬打了個招呼,謝敬會意,已是伸手彈出了一枚早已夾在五指之間的彈丸,彈丸挾破空之聲,直直飛向了其中佛郎機人的頭頂。其力道極大,只這麼一接觸,那個佛郎機人的額頭頓時起了一個赤紅色的小包。

謝敬選人極准,手上的功夫也極為牢靠,那人是個急性子,勃然大怒,登時之間,已是將長槍上了膛,四處尋找起元兇來。

“回頭給你記一功去。”陳閑優哉游哉地對着身邊的謝敬一笑,可回過頭一看,卻發現火繩槍黑洞洞的槍口,正直直地對着他,他一個卧倒,瞬間槍聲已響,陳閑堪堪避過,可饒是如此,肩頭也被彈藥擦過,留下了一道赤色的痕迹。

“X他大爺的!”陳閑一陣惱怒,原本一副運籌帷幄,決勝於千里之外的瀟洒模樣倒是再也裝不下去了,他舉起一旁的大刀,直直往那人丟了過去。

可槍聲一響,頓時戰鬥層亂成了一鍋粥,佛郎機人開槍打倒了幾人,但大明水師同樣不是吃素的,如同海潮一般涌了上去,雙方廝殺成了一團。

一見陳閑負傷,魏東河一蹦三尺高,比他自己受了傷還激動,手裏拿着短刀已是衝上去找那個佛郎機人拚命,八匹馬都拉不住,不知道的還以為鬼子槍決了他七舅姥爺,不過他只顧着埋頭橫衝,倒是把陳閑丟在了原地。

陳閑想罵他一句:“兔崽子。”可劇烈的疼痛讓他連話都說不出。

“少東家,忍一忍,有點疼。”陳閑想回一句,你忍忍試試,可傷口像是被灑了一片鹽,讓他整個人都扭曲了起來,回頭一看,謝敬正全神貫注地給他上着葯。

“謝敬,我平時是不是對你不起,你要這麼搞我!”

謝敬面無表情地看着陳閑:“我祖上說,陳統領刮骨療傷,就連眉頭都不帶皺上一下。”

陳閑算是發現了,無論什麼事兒,謝敬總能引經據典,搬出老祖宗的事迹來。祖宗,祖宗,祖宗了不起啊!

他嘆了口氣,決定以後還是不和這貨一般計較。

他看了一眼局勢,不知何時,大福船已經起了火,幾個水兵手中的火器散落一地,地上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有佛郎機的,也有明人的。

謝敬把靠近這處角落的佛郎機人統統殺了,此處火光衝天,已是沒有人管得上他們了。

“我們走。”說著陳閑咬着牙,他想起了什麼:“把魏東河那個狗東西找回來。”謝敬護着陳閑,穿梭在人群之中,雙方死傷都不算特別慘重,只不過,戰鬥層狹小,人擠人,人挨人,幾乎沒有可以立足之地,而且,因為事關緊急就連伙頭兵都被從底艙里叫了出來。

那些關在底艙的家禽牛羊也湧入了這裏,一時之間,雞飛蛋打,就連陳閑頭頂都沾滿了雞毛。此時,陳閑也管不上那麼多,他大吼道:“多殺佛郎機人!”謝敬會意,他出手極為狠辣,又是隱在人群里,每次出手,都要絞斷一個洋鬼子的脖子。

等到兩人找到被佛郎機人騎在身上毆打的魏東河之時,已是有七八個人喪命於謝敬之手。陳閑一把拽住那個佛郎機人的后領,卻差點摔了個趔趄,那人臉上被魏東河咬脫了一塊皮,鮮血淋漓,像是一隻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謝敬已是閃電般的出手,一把捏住了那人的喉嚨,隨後雙手一掐,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人兩眼一翻,已是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陳閑大口地喘着粗氣,“少東家!”魏東河臉上涕泗橫流,又要湧上來,卻被陳閑當機立斷,踢到一旁。

“事不宜遲,這裏的佛郎機人失算了,全都得交代在這兒,咱們該上船了。”

三人一個翻身,已是翻出了船舷,站在圍欄邊沿的小兵卒子有些驚奇地看着三人,陳閑憨憨地瞥了他一眼,卻發覺正是剛才還在斗室外嘲諷他的那個官兵。

陳閑伸手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隨後低聲說:“仁兄,咱們後會有期了。”

那個官兵一下子愣在了原地,手中的長槍都跌在了地上,他覺得自己臉彷彿被人掄圓了抽了一耳光。

他看着那三人的背影居然說不出半點話來。

這時,其中一條木板所連接的商船濃煙滾滾,已是燃起了大火,漸漸向下沉沒,而另一艘也在將沉未沉的邊緣。

魏東河大喊道:“少爺,趕緊的,官兵收拾完洋人得來收拾咱們了!”

情況緊急,謝敬一把提起兩人踩着木板,已是飛奔而下,陳閑只覺得耳旁的大風呼呼作響,等到睜開眼,已是落在了船頭上。

“把木板切斷,快!”陳閑大喝道,早有魏東河奔了出來,他取出在福船上順手摸來的開山大斧,“哐哐”兩聲,那塊胡桃木製成的長板應聲而裂,斷成了兩截。

陳閑拾起放在船頭的火槍,從大船上露出一個金毛的腦袋,陳閑微微眯起眼睛,已是一槍射出,那人應聲倒下。

陳閑上輩子曾經摸過槍械,那是大學時代軍訓的活動,他以前就是個四隻眼,所以哪怕姿勢再端正,射擊成績永遠不如別人,現在千里眼配經驗,打個人頭還不是十拿九穩。

他看着一群佛郎機人氣急敗壞的擠在船頭,他頗為騷包地扛着火繩槍,衝著他們招了招手,大聲說:“別送了!咱們下輩子見咯。”那些佛郎機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不知道他們到了明朝這塊地界,死後是去找閻王爺點卯,還是有上帝來接他們?

陳閑是管不着這樁閑事,他把手裏的火磚往旁邊那艘已經搖搖欲墜的坐船一丟,衝天的火光頓時吞噬了整個船艙,這火磚里不止是火藥,最重要的還有許多火油,即便遇到了水,同樣可以燃燒許久。

謝敬與魏東河是水軍後裔,對於操縱船隻,可謂是駕輕就熟,他們所在的這隻船很快便脫離了福船的糾纏,像是一尾歸入大海的游龍,瞬間消失在了船上眾人的視野之內。

此時的福船之上,伙頭兵陳佳飛正頭頂着做菜的黑鍋抱頭鼠竄,可漸漸的,不知道為什麼,喊殺之聲停了下來,他推了推頂在頭頂的大鍋,看到的是所有佛郎機人正被圍在船舷邊上,已是不剩幾人,可他們的臉色卻比死了親爹還要難看。

發生了什麼事情?是被殺的都是他們的親爹嗎?佛郎機人還來上陣父子兵這一套?如果不是,用得着這麼喪氣嗎?

“叮叮噹噹”一陣亂響,那些佛郎機人手中的兵器統統都掉在了地上為首的一人,嘰里咕嚕說了一通鳥語,將雙手舉高,明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時,佛郎機人推了一把藏在他們身後的一個人,那人一個趔趄摔在了他們面前,雙手抖得好似是篩子一般。

“這是……”

那人畏畏縮縮地看了眾人一眼,隨後將腦袋狠狠往甲板上一磕,大喊道:“官兵老爺,這些佛郎機人說他們……他們降了。”

可就在這時,從樓下“蹬蹬蹬”地跑上來一個兵卒,他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胡……胡百戶,大事……大事不好了!三個欽犯他們……他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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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2,我在大明當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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