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完結
所有人都慌了,誰也未見過生孩子生到吐血的,目光全落去為蔡雯奚把脈面色凝重的太醫身上,盯着太醫急急翻出丹藥先讓鵲歌給蔡雯奚喂下的動作,床榻上的人兒暫時平復,也終於得來太醫的答覆。
“郡主此症乃是毒發!微臣才疏學淺,為郡主診脈並不能診出此為何毒與如何來解,只得先以丹藥壓住毒性,不知郡主此前中過何毒,現下生產一朝爆發,若不能及時救治,郡主,必死無疑。”
太醫一字一句如晴天霹靂般劈在屋內所有人頭上,趙鶴軒最先反應,完全不能接受,立刻蹲下薅了太醫的衣襟,雙眼通紅瞪着,呵斥太醫胡言!身子微顫,情緒已無法控制。
“雯奚同我成婚後的這幾年根本未中過毒!何來毒發一說,我不管你是才疏學淺還是才高八斗,無論如何都要給我將雯奚治好,若雯奚死了,我便讓整個匯城陪葬!”
趙鶴軒咬緊牙關兇狠吐出最後幾字,被他揪着的太醫真真被嚇到了,不敢看趙鶴軒只一個勁兒的抖,後頭站着的蔡建忠可算反應,先將趙鶴軒拉開安撫,常世漪已掛着淚水去叫丫鬟再去請其他太醫來給蔡雯奚診治。
一路將蔡雯奚毒發垂危的消息傳出,驚的本就擔憂的蔡雯馨更不能在宮中坐住,同整個太醫院一起來了郡主府,正撞上焦急吩咐丫鬟去請城中名醫前來為蔡雯奚診治的常涵瀟。
床榻上虛弱的蔡雯奚終於開口,冷汗打濕了她的頭髮衣裳,全貼在她越來越涼的身上,讓她好難受,她聽清了太醫所說,立刻反應,又在心中感慨,生死大事,求月老果然是不成的。
“應是先前於腐氾無人之境中的毒吧,當初方氏姐妹都不知的毒,更不知會有何後果,如何來解的毒,夫君莫要發難太醫了,到底,還是輸給天命罷了。”
虛弱的聲音更叫房內眾人鼻酸,趙鶴軒應聲跪去床榻邊,握住蔡雯奚冰涼手掌強忍淚水。
“夫人說的什麼話,人定勝天,夫君不會讓你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當初於神島上帶回的草藥尚有,快去!將那些草藥拿來看看可能為夫人解毒!”
趙鶴軒整個人都繃緊了,焦慮安撫蔡雯奚,扭頭大聲吩咐已然開始掉淚的鵲歌去將收在庫房中的草藥拿來,虛弱的蔡雯奚合目,又艱難睜開那薄薄眼皮,再次開口,輕輕一聲鶴軒,快要用光了她說話的力氣。
“陪我去游湖可好,我突然好想去游湖,青里湖便成,父親母親,涵瀟、長兄長姐,我們都去,我們還從未一起游過湖,可能遂了我這個心愿?”
生死關頭,所有人都急躁擔憂甚至悲傷痛苦之時,蔡雯奚突的開口想去游湖,眾人如何能依,常世漪抹了一把淚勸蔡雯奚等等,等其他太醫前來給她診治,等她所中之毒解了,身子養好,再一起去游湖。
蔡雯奚不依,輕輕搖頭,對着趙鶴軒開口,先前同他約定定要前去腐氾再看那廣闊幽綠的草原,怕是不能實現,已成遺憾,現下她想去游湖,難不成也不能順她的心意么。
一番話說的悲涼委屈,趙鶴軒一直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掉出眼眶,顫動應下一聲好。
蔡雯馨帶着整個太醫院急急而來,卻聽蔡雯奚要去游湖,趙鶴軒答應了她可不能答應,大袖一揮讓太醫趕緊上前為蔡雯奚診治,身上滿滿氣勢,不用說,卻也表明了態度,蔡雯奚救不回來,整個太醫院都要陪葬。
趙鶴軒看着急忙湊來蔡雯奚床榻邊的太醫,想順着蔡雯奚的意勸蔡雯馨,心底里又是同蔡雯馨一個想法,他不想讓蔡雯奚死,縱使蔡雯奚真的有可能救不回來了。
糾結之際,床榻上氣若遊絲好似下一刻就要沒了氣息的蔡雯奚卻收手動彈,想要掙扎坐起,驚的太醫趕緊將人按住,看蔡雯奚扭頭對着十足正宮之霸氣氣勢的蔡雯馨只兩字,長姐,再無旁的言語,默默同其對視,眼看着蔡雯馨氣勢越來越弱,滿面的心疼,心軟下來,低頭撤了太醫,指使宮人去備船。
屋內眾人靜悄悄的出去,無一人還記得蔡雯奚生下了龍鳳胎的事兒,無一人臉色好看,產婆抱着兩個已睡着的孩子在側間裏都嘆氣,眉頭緊鎖。
鵲歌等丫鬟為蔡雯奚梳洗,強忍淚水,雙眼卻似開閘的大壩,淚水噼里啪啦的掉,忍不住抽泣,蔡雯奚淡淡的笑,打趣她們哭什麼,誰都有身死的那一天,叫鵲歌聽了激動來阻蔡雯奚的話茬,讓蔡雯奚快呸呸呸,她可是要活到長命百歲的。
正受着鵲歌等人擦身的蔡雯奚隨意一笑,應着好,眼前突閃過一畫面,整個人好像都精神了點,叫鵲歌拿那套茜素青色的曳地望仙裙給她穿上,給她挽個尚未出嫁時梳的雲髻,分明記性不好,卻能記住她有一套檀木箜篌簪,玉垂扇步搖,叫鵲歌給她打扮,驚了房內所有人。
穿完衣裳艱難移去鏡台前梳妝,墨影給蔡雯奚拿來輪椅,順勢被真兒真兒好似恢復了精神的蔡雯奚念叨,待她死後,便將她手下所有財產商產都交接給趙鶴軒吧,墨影他們這些隱衛,手下的線人,也都交接了,欲走的便走,要留的便跟着趙鶴軒,重提她贈與墨影幾個隱衛的幾本秘籍,讓他們也該去追求他們的抱負志向了。
不知為何話多起來,有點像老太太般絮叨,直到墨影強忍悲傷應下才停,銅鏡前蒼白的面容點上胭脂,還是那樣美艷,坐於輪椅上被推出房門,落在房外眾人眼前,不知為何,蔡雯奚嘴角的笑,只想讓他們哭。
“夫君,我這樣打扮好看么。”
還是期待的目光,甜甜的笑,趙鶴軒一眼認出這是當時蔡雯奚第一次邀他於果園中喝酒的打扮,鼻子更酸,扯出大大笑容。
“好看。”
楊柳依依,清風拂碧波,蔡雯馨遣宮人備下的皇家遊船碩大而豪華,需得慢些開,不然這青里湖一會兒便游完了,蔡雯奚靠在輪椅上,十分滿足的看着平靜湖面,蔚藍的天,對着靜靜站在她身後的常涵瀟開口,當初同其一起游湖,便是在這裏,船毀,險些一頭栽下了湖。
回憶如大把紙片隨風翻飛,好像便是從那時開始,命軌變了,悄無聲息,一步一步至於今天。
蔡雯奚抬手來拉在其身後推輪椅的趙鶴軒,趙鶴軒立刻反應握住蔡雯奚的手,感受到比先前蔡雯奚尚在床榻上時更冰涼的溫度,扯了個椅子坐在其身邊,將其緊緊摟住,憋回去一路的淚水,此刻又要湧出。
“你可是還未瞧我們的孩子呢,我倒是先瞧了一眼,不過,兩個都皺巴巴黑乎乎的,我實在辨不出他們更像你還是更像我,也誇不出他們是好看的孩子,只能待日後,你幫我瞧瞧,兩個孩子像誰,長的可好看。”
清幽的聲音讓趙鶴軒更為痛心,將蔡雯奚摟的更緊,卻怎麼也不能將她的身體捂暖一點。
“夫人說的什麼話,自是夫人日後親自來看我們的孩子可生的漂亮,夫人的女紅那般出色,還要給孩子們繡衣裳呢。”
“哎呀~你慣是拿我打趣的,我那女紅,縱是長進了,也仍是拿不出手的,倒不如讓我來想想名字,不過我起名的水平也好不到哪去,都能給那般可愛的狗起出雜茸乖乖這等名字來。”
因着蔡雯奚懷孕一直未能近蔡雯奚身的雜茸乖乖在他們這回出府來游湖時汪汪吠了幾聲讓蔡雯奚想起了它,一起帶來了船上,聽蔡雯奚口中出現它的名字,立刻湊來蔡雯奚腳邊,吐着舌頭搖着尾巴,但好像瞧出了蔡雯奚命不久矣,很快失落,前爪扒着蔡雯奚的腳,聲聲嗚咽。
“夫人起名好着,夫人只管給兩個孩子起就是,定然是好聽的。”
趙鶴軒聲音都在顫,他應是也感覺到了吧,蔡雯奚在一點點離他遠去。
“你慣會哄我,便取我們的名字吧,一個帶奚字,一個帶軒字,另一個字,你來定,日後,一個修習重冰魄,一個修習風雷,也挺好的,當初你說,兒女你都喜,現下兒女雙全,我走了,有他們陪你,不過,你還是娶一房繼室吧,納幾個妾,不然,你一個人太孤單了。”
“這名字好,一個孩子修習一個術法,也好,不過娶繼室,納妾,可是不成,夫人你忍心離開我么,不走不成么,我求你,你可還記着當初我們於城中樹林裏圍獵,那是夫人輸給了我,欠下了我一個承諾,夫人如今來兌現如何,別走,永遠陪着我。”
大顆淚珠打在蔡雯奚衣上,趙鶴軒哭的不能自已,船上所有人都低頭抹淚,蔡雯奚也想哭,趙鶴軒顫動的聲音,太讓她心疼了,一滴淚從眼角滑落,蔡雯奚竭力保持着笑容。
“我也想呀,我多想應你這個承諾,可我到底要失信了,我分明還去求過月老的,求月老保佑讓我們永遠在一起,可惜,今後,真的忘了我吧,父親母親,所有人,都忘了我吧。”
最後一字幾不可聞的吐出,那薄薄眼皮將雙眼蓋上,攥在趙鶴軒手心最後的溫度從指間流走,那靠在趙鶴軒懷裏的身軀沒了力量。
充滿哭聲的遊船上,回蕩着一聲又一聲的雯奚,落到碧綠湖面上,飄散於溫熱夏風中,傳的好像忒廣了點,好像傳進了蔡雯奚耳中,縈繞在將蔡雯奚包裹的無盡黑暗裏,這回她分明真的死了,卻感受到了身體,能夠皺起眉頭,艱難睜開了雙眼,找回視線,模糊到清晰,看清周圍熟悉又陌生的幃頂,扭頭辨認這石房,石房內樸素的家居,景娘親常用的織布機。
看清抱着兩個襁褓,着普通布衣欣喜向她走來的男人,那張臉。
趙鶴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