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昨日種種
跟著兒時的記憶，從田野信步到村子外的小河邊，又從小河邊折返回來。微微遺憾，十年的時間改變了太多的東西，熟悉的村子已經變了模樣，並沒有太多昨日的痕迹。
一切都回不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天色暗淡了下來，不算亮敞的月光照耀着村莊。
“哥，你回來了。”剛剛邁進場壩，守在門外的寧彤驚喜着過來。
寧毅淺淺的一笑，“嗯，回來了。”
放眼看着屋內亮着的燈光，知道媽和宇陽沒想搭理自己，懶得去計較。他也不想搭理寧宇陽和薛蘭這個母親。
打小寧毅就知道媽偏心宇陽，這沒什麼，但用妹妹的婚約去換一百萬彩禮給寧宇陽首付房子就過了，寧彤沒這義務。
寧彤從屋內抬了兩條矮凳出來，放在寧毅跟前，自顧自的坐下。寧毅也坐在矮凳上，目光望向屋子正對着的田野，以及那顆歷盡十年，卻是依舊還在的老槐樹。
“這些年，哥你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寧彤側看着寧毅的輪廓，不像少年。難以想像，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能讓一個僅有二十七歲的青年臉頰上有着中年，甚至老年人臉上才會鋪上的風霜。
“還好。”寧毅淺淺二字，對十年的經歷隻字不提。
北境十年，對他來說，並非是一件需要刻意去炫耀的事情。他現在的身份也不是那位被尊為少帥的大華最年輕元帥，僅僅就是寧彤的大哥，如此的簡單。
見寧毅不說，寧彤也沒有多問下去，換了個話題，“哥，其實和黃家訂婚這件事，你別怪媽和二哥。”
這話無疑變相的承認了寧彤嫁給黃少沖，並非出自本心，而是真的為了那一百萬的彩禮。雖然，承認不承認，寧毅都已經很清楚這個事實。
側頭看着寧彤，並未說話。
“其實二哥也挺難的，一個鄉下人想在城裏紮根，工資也不高，單單憑自己，這輩子……”
“這就是媽讓你嫁給黃少沖的理由？”寧毅淡淡出聲打斷，語氣平和，聽不出喜怒。
這世道活着，沒誰是不難的，這不是犧牲寧彤換取寧宇陽人生的理由。
寧彤緘默了下，牽強一笑，呼出了口氣，“哥，其實嫁給黃少沖挺好的，他家那麼有錢，嫁過去至少生活無憂，這不是村裡人都嚮往的生活。”
也不知道這話說來是寬寧毅的心，還是自我安慰。
“黃少沖是真心娶你的嗎？”寧毅一針見血的問道。
沒有寧毅如今的身份，嫁給黃少沖這種少爺或許是不錯的選擇。但首先必須考慮的問題是，黃家心裏到底有沒有想過要這個媳婦？
從試婚這種無理的要求中，寧毅已經找到了答案。
豪門大戶的門檻對於一個村裡長大的女孩子，有些的高。
寧彤臉上的笑容僵住，黃家家資數千萬，黃少沖又有一個五星指揮使的舅舅，怎麼會是自己這麼一個村裡丫頭能夠配的上的呢？
她不是灰姑娘，黃少沖也不是她的白馬王子。
這個答案，她早已經心裏有數，只是從來沒有說出來罷了。
寧毅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張支票，“這是花蕊銀行一千萬的支票，如果你願意，你就把這張支票給媽，讓她取消和黃家的婚約。”
這張支票是早準備好給家裏的，亦或者說是為宇陽準備的。但現在寧毅改變了想法，他把決定權給寧彤。
“……”
寧彤愣住，難以置信的將支票結果，顫聲道：“哥，你、你說這是那家只為權貴服務的銀行支票？”
花蕊銀行，又被稱為貴族銀行，它服務的對象皆是大華權貴，普通人哪怕再有錢也沒資格成為花蕊銀行的客人。
寧毅笑着點頭。
僅僅猶豫了一秒，寧彤馬上將支票塞回到寧毅的手中，“不行，哥，這是你的錢。你剛剛回來，買房子，結婚都需要錢。當年你已經替二哥頂罪了一回，你不欠二哥什麼，憑什麼拿你的錢給他？！”
寧彤不懷疑支票的真偽，只要寧毅說的，就一定是真的。但她清楚，這一千萬給了媽，就等於全給了二哥。
不是不願，而是只有二哥寧宇陽欠大哥的，大哥不欠二哥分毫。
思緒回到幼時，打寧彤記事開始，母親薛蘭就偏愛二哥寧宇陽，什麼好的都給寧宇陽，玩具、零嘴、新衣服。而大哥和她，只能望着。
不僅如此，大哥寧毅初中畢業就被母親要求到城裏小叔的餐館去打雜，幫襯着家裏供二哥寧宇陽讀書，大哥也是沒有半點的怨言，任勞任怨，覺得做哥哥的讓着弟弟是應該的。
直到十年前的一天夜裏，當時寧彤才十三歲，正在家裏藉著微弱燈光做作業。二哥寧宇陽跌跌撞撞的從江城一中跑回到家裏，滿臉的驚恐，衣衫上沾染着不少的鮮血，失魂落魄的念叨着，‘我殺人、殺人了。’
嚇的寧彤尖叫一聲，被母親薛蘭捂住嘴轟進了屋裏面。
躲在門內聽着二哥斷斷續續的敘述，才知道二哥闖禍了。
他在學校交了一個女朋友，女朋友被一個學校一個富二代橫刀奪愛搶走，心裏不平的二哥想要報復，晚上的時候在學校外面的一個巷道裏面拎起一塊磚頭要砸那個富二代出氣，並未想殺人，只是想出口氣而已。誰知腳步聲驚動那個富二代，富二代言語嘲諷寧宇陽是一個鄉下人，泥腿子，讓他有本事就砸他腦袋，別客氣。
寧宇陽腦袋充血，竟然真的用磚頭朝着富二代的腦袋上招呼，那個富二代當場就躺了下去。
魔怔中醒轉，寧宇陽嚇壞了，不敢回學校，只能往家裏跑。
聽了之後，母親薛蘭也是被嚇的魂不附體，這樣大的事情怎麼可能有辦法解決。
最後，她做出了一個讓人難以置信的決定，連夜打電話將城裏的大哥寧毅叫回來，讓大哥替二哥去頂罪。
終究，在母親哀求之下寧毅答應了。
提出了一個要求，只要薛蘭答應，他就去替寧宇陽頂罪。
那句話，那個要求，寧彤一輩子都忘記不了。
‘媽，只要你答應我，讓小彤上大學，我就去給宇陽頂罪。’
不覺間，寧彤的淚水已經打濕了臉。
如果不是媽顧忌北境充軍的大哥，怕大哥亂說話，也不會讓她讀到大學。基本上就和大哥寧毅當年一樣，最多初中畢業就讓輟學去掙錢，幫着家裏供二哥寧宇陽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