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偷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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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臻幾乎要被簡瑤說服了,他一個人在陽台上吹了兩個小時的冷風,想了很久。

終於,他邁着沉重的步子上了樓,去看看陸嫣睡沒睡。

賭一把,如果此刻她沒睡,他就把全部真相告訴她;如果睡了,這一切,他這輩子都不會再提了。

如果此時不說,或許陸臻這輩子都不會有勇氣再說了。

陸嫣的房間門沒有關,柔和暗淡的夜燈從門縫裏透出來。

陸臻正要抬手敲門,忽然聽到小丫頭的抽氣聲,還有細細碎碎的齟齬——

“原來……只是因為像啊。”

“陸嫣,你真是個大傻蛋。”

“笨死了!”

她有時候會精分對着鏡子講話,從小到大都是這樣,門口的陸臻也聽不出來,她究竟是不是哭了。

但他準備要敲門的手,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作為父親的理智終究讓他戰勝了情感。

是,很多年前,他的確說過,不做那種“我是為你好”的父親,但那個時候,他自己都是個不成熟的小屁孩。

簡瑤說他越來越像自己的父母,其實不是,他只是在這些年裏、在學着真正做父親的過程里,慢慢地理解自己的父母了而已。

小孩子總是覺得自己是對的,父母和全世界都錯了。

事實上,直到現在他才真正地理解陸簡,他不是不愛他,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愛着他,而陸臻也承認,自己年少輕狂那幾年,確實混賬。

至於陸嫣,若她能夠想起一切,他絕不會幹擾她的任何決定,如若她想不起來,他絕不會把這些沉甸甸的記憶強加給她。

他寧願她像正常的女孩那樣去生活、去戀愛。

……

清早,沈括騎着自行車出現在了校門口。

然他還沒來得及進去,便撞見了在門口等候多時的陸臻。

“嘶”的一聲剎車,他單腿點地,迎着陽光,眯眼望向陸臻。

陸臻也揚了揚手,跟他打招呼——

“嗨。”

見他這難看至極的笑容,沈括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來意。

“哇,很少看你騎自行車啊,怎麼,司機今天休假?”

沈括淡淡道:“鍛煉身體。”

“那不錯啊,還來校園裏鍛煉啊。”

“我來找陸嫣。”沈括坦坦蕩蕩迎上他懷疑的目光:“昨天晚上她給我打過電話,我沒接到,再回撥過去,她關機了,有點擔心。”

“這樣……”

陸臻揉揉後腦勺:“她昨晚在家裏睡,沒什麼事,一早就回學校了,好像有早課。”

“嗯。”

兩人詭異地沉默了十多秒,終於,沈括率先開口——

“陸臻,有話直說。”

陸臻也知道,這麼多年的交情,沒必要遮遮掩掩,索性說道:“沈括,我們家小嫣最近和你走得很近。”

“嗯。”

“她還叫你沈括哥?”

沈括嘴角揚了揚,抿出柔和的弧度:“對。”

陸臻無奈地說:“這不是亂輩分嗎?”

“你不是早就讓我叫過‘爸’嗎。”

“……”

陸臻無語:“那不是年輕不懂事嗎。”

“所以,到底想說什麼。”

陸臻清了清嗓子,開門見山道:“陸嫣沒有想起過去的事情,所以她現在是我的女兒,是你的侄女。”

沈括沒有回應他。

“她不是那個陸嫣啊!”

陸臻有些急了:“她只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丫頭,不是那個曾經和你共患難的陸嫣!那個陸嫣已經走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了。”

“不要再說了。”

沈括打斷了他,感覺胸腔彷彿被割裂了一般,嚯嚯地漏着風。

他又何嘗不知道,不記得一切的小陸嫣,不是他的陸嫣。

他深愛的那個女孩,是那個曾經將他救出泥沼、讓他重新開始喜歡這個世界的女孩,是曾經與他患難與共,在他最落魄的時候也不曾離去的愛人。

小陸嫣不是。

陸臻繼續說:“你條件一直很好,沈括,不是我奉承你,以你眼下的情況,站在那裏什麼都不做,那丫頭就會輕而易舉愛上你,她心思很單純,而且也是很容易喜歡上別人的年紀。”

的確,沈括看得出來,陸嫣已經喜歡他了,發自內心地喜歡,看見他,眼睛都會有星星。

“但是,你自己知道,這不合適。”

陸臻懇切地說:“算我求你了,沈括,你放過她行不行。”

“放過她。”

沈括忽然笑了,像秋天頹敗的枯葉,他後退兩步,漆黑的眸子望着陸臻:“苦等這十多年,等一個可能永遠不會回來的女人,誰放過我?”

“這十多年,你從來沒有打擾過小嫣,我謝謝你,我這一輩子都謝謝你……”

但不打擾,能不能就永遠不打擾。

這句話,陸臻哽在喉嚨里,說不出口了。

他不能欺負他。

這是陸嫣曾經對他說過的話——陸臻,你永遠不能欺負沈括,這是我們家欠他的。

在陸臻恍惚之際,沈括已經轉身,推着自行車離開了。

陸臻看着他挺拔而孤獨的背影消失在春日晨曦的白霧中。

他知道,沈括不會再來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比沈括更希望她好。

……

那段時間,陸嫣發現沈括和她疏遠了,明明說好會經常來學校找她玩的,但再也沒來過了。

這樣也好,陸嫣也沒有辦法放下心底的那件事。

自己和沈括喜歡的人長得很像。

難怪沈括會對她那麼好,難怪沈括會說,她是他的小妹妹。

一切讓她目眩神離的戀愛的感覺,那些美好的粉紅泡泡,原來都是虛假的泡沫。

她只是他逝世愛人的代替品罷了。

陸嫣是有氣性的女孩,從小到大被她的總裁爸和明星媽寵愛着長大的,哪裏甘心成為別人的代替。

有時候想起來,都會忍不住委屈地抹眼淚呢。

她決定再也不理沈括了。

周末早上,陸嫣在家裏睡懶覺,不過很快就讓簡瑤給叫了起來,簡瑤煲了湯,讓陸嫣帶到公司,給陸臻送過去。

陸嫣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看着簡瑤在廚房裏手忙腳亂做羹湯。

她這個誓死不佔陽春水的媽,竟然在做湯?

陸嫣斜倚在廚房門邊,看着簡瑤拿鏟的生硬姿勢,深深感覺她媽還是更適合當模特凹造型,廚房不適合她。

簡瑤忙了一早上,一鍋色香味並不是那麼俱全的蹄花湯,裝進了保溫箱裏——

“給你爸送公司去。”

“幹嘛要特意給他送湯啊,公司又不是沒有食堂。”

簡瑤兜過陸嫣:“讓你去就去,哪那麼多廢話。”

“我……不想去。”

陸嫣背過身,低聲支吾:“不想去他們公司。”

不想見到那個人。

簡瑤漫不經心地撥着指甲:“好可惜哦,前陣子某人看中了潘多拉的新款手鏈,國內還沒上市,我本來想讓你爸下次出差給你帶回來,可是某人連湯都不想給他送,我看手鏈……”

“去去去!”

陸嫣抓起飯盒出了門,推着自行車朝着星辰公司的方向飛馳而去。

公司里的人都已經認識陸嫣了,她剛邁入大門,前台小姐立刻迎上來:“陸小姐,您來找沈總吧。”

“不是,我來找我……”

“爸”字還沒說完,前台小姐說:“沈總病了,這兩天都沒來上班。”

“病了?”

“嗯,前天好像是喝多了,奇怪,沈總從來不喝酒,可能是陪客戶多喝了幾杯吧,他本來酒量也不好的。”

前台小姐是個很有眼風的,一邊說一邊觀察陸嫣的神情:“秦助理去他家裏看過,說是發燒了,這兩天一直沒來公司。”

“哦……”

陸嫣拎着保溫盒的手緊了緊,這時候,陸臻和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電梯裏出來,看樣子正要去吃飯。

望見看到陸嫣站在前台,陸臻立刻走過來,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麼?”

想必簡瑤還沒有知會她。

“我來給你送湯,媽做的。”

陸臻的神色稍解,本來以為她又是來找沈括的呢。

陸嫣將保溫盒塞給陸臻,什麼話也不說,轉身朝外走,不過走了兩步,她又硬着頭皮折返回來。

陸臻正和同事炫耀:“這是我老婆給我煲的愛心湯。”

結果陸嫣不由分說將湯奪了回來,轉身就跑。

“哎,你這丫頭,你幹嘛!”

“爸,媽做的黑暗料理你也敢吃啊!吃壞了肚子今天下午就沒法工作了,我……我幫你處理掉,回頭還跟媽說你吃了,一口沒剩下!”

陸臻追出來,小丫頭騎上自行車,背影消失在了梧桐車道盡頭。

“臭丫頭,晚上回家跟你算賬!”

陸嫣騎着車,轉過幾條街道,來到沈括所在的小區。

她抱着保溫盒站在門口,踟躕了很久,手好幾次落到門邊,都沒有勇氣敲下去。

煩死了!

明明知道不應該過來,不應該再搭理他了,可……

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地想他是不是病得很嚴重,家裏又沒人照顧,一個人肯定好可憐。

就在這時,電梯“叮”的一聲響了,作賊心虛的陸嫣趕緊跑到樓梯間躲起來。

電梯裏走出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穿着高跟長筒靴,穿着一字裙職業套裝,捲髮垂肩,很有氣質。

陸嫣認得她,她是星辰公司市場部的主管歐陽月,也是他們星辰公司公認的最漂亮最有味道的女人。

雖然她年齡比新進公司的小姑娘大很多,但她這一身成熟知性的氣質,將公司里一眾剛畢業的年輕女孩都給比了下去。

也是因為自己條件好,眼光也很高,當然,她掙錢也多,所以至今仍舊單身。

陸嫣認得她,是因為工作上的事情她來家裏找過陸臻,那個時候,她得體的言談舉止,給陸嫣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她走到沈括門前,深呼吸,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終於鼓起勇氣敲門了。

陸嫣心裏“咯噔”一下——

被人捷足先登了。

陸嫣不傻,看得出歐陽月的這些小動作都是出於……緊張。

女人只有面對自己在乎的人,才會表現出緊張的情緒。

歐陽月暗戀沈括的意思很明顯了。

很快,房間門打開了。

歐陽月那張漂亮精緻的臉上立刻掛上了春風和煦的微笑:“沈總,聽說您病了,我來看看,能進去嗎?”

陸嫣躲在安全通道口,這個角度只能看見歐陽月的側影,看不見沈括,不過她能聽到沈括的聲音——

“工作的事一律找陸臻,這兩天我休假。”

他嗓音聽着沉悶了許多,帶着濃濃的鼻音。

歐陽月晃了晃手裏的膠袋,笑着說:“猜錯啦,我是來探病的。”

她年紀雖然不大,但學着小姑娘賣萌的調子,還是有一點違和的,反正在陸嫣這個十八線情敵看來,就是裝可愛!

她都不會這樣說話了!

沈括平靜地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家裏很亂,不方便讓你進來了。”

歐陽月知道會碰壁,但她還不想放棄:“沈總,您的臉色看着不太好,我很擔心。”

“小感冒,沒那麼嚴重。”

“您還沒吃飯吧,生病了可不能吃外賣,我買了鴨子,想給你燉一鍋老鴨湯。”

陸嫣有些不高興了,沈括拒絕的意思都這麼明顯,她還聽不出來么。

不,顯然她不是聽不懂,而是假裝聽不懂……

沈括這樣的鑽石級單身男人,別說歐陽月了,公司里哪個單身女人不曾肖想他。

陸嫣撇撇嘴,不聽話的jio順勢踢了踢牆壁,卻沒想到,腳下一個易拉罐沒注意居然讓她踢飛了出去。

“哐”的一聲,易拉罐滾出了安全通道,撞在牆壁上又反彈回來,正好落到了歐陽月和沈括面前。

陸嫣:……

她從來沒有任何時候,比現在更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歐陽月皺眉望向安全通道:“誰在那裏?”

陸嫣躲在門口面,後背緊緊貼着牆壁,緊閉着眼睛,裝死。

媽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要是讓歐陽月發現她,回去跟陸臻一告狀,她就完蛋了。

不過這還是其次,最主要……她不想在情敵面前露怯。

沈括漆黑的眸子掃了安全通道一眼,似乎猜到了什麼,對正要過去查探情況的歐陽月說:“你該回去了。”

“可是沈總……”

“你是翹班過來的吧?打卡了嗎?”

“……”

陸嫣心裏默默給沈括豎了個大拇指,人家好心來探視你,你質問人家是不是上班溜號。

“快回去,探視我不計入工作時間,照樣扣工資。”

歐陽月整張臉都脹紅了,她何嘗聽不出沈括話里明明白白的拒絕。

“難、難道公司傳言都是真的么?”

歐陽月情緒有些綳不住了:“我……我進公司都快十年了,您知道這麼多年我一直對您……”

“歐陽,該說的話,幾年前我就已經說過了。”

“可……我知道您一直有喜歡的人,也知道那個人去世了,活着的人永遠比不過死去的人……”

“歐陽,你錯了,不管是活着的人還是死去的人,都比不過她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歐陽月的肩胛骨顫抖着,嗓音也帶了哭腔:“我不和她比,真的,我願意等,我……我真的喜歡您。可……您現在卻喜歡了別人。”

沈括未置一詞。

“是……是因為她比我年輕么?”

沈括搖了搖頭:“我並沒有喜歡上別人,我的愛人……從始至終只有她。”

他曾經答應過陸嫣——她是唯一,此生的唯一。

歐陽月那水光點點的眼中漸漸有了希望:“所以,公司的傳言都……都是假的,您不喜歡陸總家裏的小女兒,對嗎?”

陸嫣背靠着牆壁,漆黑的眸子已經漸漸黯淡了,手揪緊了衣角,手背泛起了淡青色的筋脈。

兩個女人都在等一個沈括的回答。

……

樓梯口,陸嫣揪緊了自己的衣角,眼睛都紅了。

沈括淡啞的嗓音傳來:“歐陽,不要等我。”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歐陽月已經完全不要形象了,哭得像個剛剛失戀的小姑娘似的:“你說啊,你不喜歡陸家的那個小姑娘!”

“我一直相信,總有一天她會回來,這是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沈括的聲音很苦、很澀。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歐陽月抱着膝蓋蹲了下去,埋頭哭泣:“死去的人,死去的人怎麼可能再回來,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會回來。”沈括像個孩子一樣堅持:“她會回來。”

“那如果她不回來,你要怎麼辦,你真的要保守殘缺……就這樣過一輩子么?”

沈括垂眸睨着崩潰大哭的女人,晦澀的眸子全然黯淡無光——

“如果她永遠不回來,那我就去死。”

陸嫣聞言,如遭雷擊。

這句話他說得那樣平靜,那樣的……

理所當然。

若是換任何一個人說這樣的話,都會覺得可笑,這都二十一世紀了,為了愛去死這種話,怎麼聽都很矯情。

可是沈括說出這樣的話,不矯情,因為……

他是認真的。

一個與孤獨為伴、枯等二十年的男人,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毫不意外。

終於,歐陽月不哭了。

沈括這句話,讓她終於意識到,自己永遠不可能取代他心裏的那個人,即便她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沈括不是虛偽的男人,那種心裏裝着白月光,卻還是結婚成家的男人。

儘管歐陽月想過,甚至希望過他能成為那樣的男人,這樣……自己總算還有點希望。

可他不是。

沈括很多年前就已經拒絕過她,只是她不信邪,她想要試試,想要感動他……

事到如今,她是錯了,錯得離譜。

“沈總,這麼多年,打擾了。”歐陽月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跑回了電梯裏。

陸嫣站在安全通道門後面,捂着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她能夠真真切切感受到歐陽月的悲傷。

愛別離、求不得……人生至苦。

天知道,陸嫣才認識他幾個月啊。

為什麼會這樣難受。

她的心疼得都快抽搐了……以前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可是從來沒有這樣刻骨銘心的情緒,就好像心臟被剜了一刀,沉甸甸的腳步聲拖沓地走過來,陸嫣心裏一慌,奪路而逃,結果被一雙大掌用力地拎了回來。

她的後背整個撞進了沈括硬邦邦的懷中,她腦子都被撞昏了。

“你躲在這裏幹什麼?”

陸嫣埋着臉,死命搖頭:“路、路過,我這就走!”

她想跑,但是沈括沒鬆手,還拎着她的后衣領:“路過我家六樓的安全通道?”

陸嫣還在掙扎:“你……你先鬆開我。”

沈括鬆開了陸嫣,手卻又落到她的下頜,輕輕一抬,將她緋紅的臉蛋抬了起來。

細密的睫毛上還綴着淚花星子,眼角泛着紅,儘管她努力抑制着,但還是忍不住地抽抽氣,可憐極了。

沈括眉心蹙了起來,放開了她——“哭了?”

陸嫣固執又倔強地別開了臉,用衣袖揉揉眼睛:“才沒有,被風吹的。”

沈括沒有說話,漆黑的眸子凝望着她,望得她心裏毛毛的,彷彿自己心裏想的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一眼就能把她給看透了。

“為什麼哭。”

“才……才不告訴你呢。”

沈括忽然握住她的肩膀:“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想起什麼?想起你言而無信都不來找我了嗎。”

她這話說得有些小怨懟,委屈巴巴的。

沈括眼底的光芒散了,她沒有想起來。

他語滯了,不知道該如何承接。

陸嫣也恨不得掐死自己,真沒出息,明明是自己不要理他的,怎麼返過來倒像是他對不起她了。

“對不起小嫣……”

“我知道,你忙,沈總是大忙人。”

陸嫣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語氣里這種拈酸的調子簡直不要太明顯了啊。

沈括的情緒舒緩了很多,只要一看到她,他是忍不住就要高興,哪怕這個時候的她什麼都不記得。

“我們要一直站在安全通道講話到晚上嗎?”他問。

“我……就要走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沈括給拉進了屋裏。

“哎,你這人,怎麼這樣……”

“我生病了。”沈括理所當然地說:“我很餓,沒力氣做飯,你想辦法。”

陸嫣感受着他緊攥自己的手,這特么還叫沒力氣?

“剛剛明明有人上趕子要給你做飯的。”陸嫣站在門邊咕噥說:“為什麼不讓她進屋啊。”

“因為我讓她進屋,某人就只能站在外面哭了。”

陸嫣知道他在諷刺她,跺跺腳:“誰要哭了!你別看不起人,我才不會呢!”

她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才不會為了男人傷心落淚,把自己搞得狼狽不堪。

沈括往沙發上一躺,軟綿綿地抱着靠枕:“小嫣,我真的好累,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陸嫣打量着沈括,他穿着一件類似黑毛衣的居家常服,看上去渾身上下都很日常,和他平日裏在公司西裝革履的形象完全是兩樣。

這時候的沈括,更有生活氣息,相對來說也更柔和,尤其……

他說話的調子,跟撒嬌死的,一下子就把陸嫣的心給軟化了。

有時候,陸嫣真覺得,沈括是她的剋星,遇到他,自己被養了十幾年的驕縱脾性,全沒了。

她開始卑微、開始小心翼翼,甚至開始逃避,都不敢談及一星半點關於他過去的戀人……

生怕,像歐陽月一樣被他拒絕,連當朋友的機會都沒有了。

喜歡一個人,本就是卑微到骨子裏的一件事啊。

陸嫣嘆了一聲,走過去,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滾燙。

“都燒成這樣了!”她驚呼:“你吃退燒藥了沒?”

沈括指了指桌上的一堆處方葯:“那兒,看不清字了,你幫我看看。”

陸嫣:……

醫生開的退燒處方葯,他甚至都還沒有開封,陸嫣趕緊按照醫囑,給他餵了葯,又打開了保溫飯盒的蓋子。

熱氣騰騰黃豆蹄花湯麵泛着亮晶晶的油星子,香味撲鼻而來。

陸嫣用小勺子蘸着湯嘗了嘗,發現沒有想像的那麼難吃,自家老媽的廚藝總算有進步啊。

沈括嗅到了香味,睜開眼,做起身來:“你果然是來看我的。”

陸嫣立刻辯解:“才不是呢!我是給老爸送飯的,路……路過你這裏罷了。”

這話說得也沒底氣。

沈括不為難她,只是淺淺地笑,問道:“你做的?”

“才不是,我媽的手藝。”

“你想毒死我?”

“喂!”

陸嫣笑着打了他一下:“嘴巴不要這麼賤。”

“我記得幾年前陸臻腸炎進過醫院,就因為吃了你媽做的便當。”

“那次是意外。”陸嫣將勺子遞給他:“我嘗過,沒問題的。”

沈括沒有接勺子,說道:“沒力氣。”

“吃飯的力氣都沒有啊?”

“嗯。”他挑眉望着她:“沒力氣。”

“沒力氣就別吃了。”

沈括立刻拉住她,說道:“一般這種情況,女孩子不應該軟軟地說‘那我喂你哦’。”

“你想的美哦!”

沈括笑了笑,盤腿坐過來,拿起勺子喝了一小口,皺眉道:“難吃。”

“有你吃的就不錯了,還嫌棄。”

真難伺候。

沈括看着的確是餓了,把湯喝得乾乾淨淨,陸嫣照顧他重新躺回到沙發上。

這會兒吃了飯,藥效上來,沈括腦子昏昏沉沉,眼睛也快要睜不開了。

陸嫣走到窗邊,將遮光窗帘全部拉上,屋子頓時陷入暗沉的暖色光調里,很適合入眠。

沈括身上搭着一條小毯子,遮住了腹部,他眼睛半睜半闔,問陸嫣:“你要走了?”

“嗯,你好好休息吧,希望醒過來燒就能退了。”

“如果退不了,怎麼辦。”

“那你就繼續吃藥啊!”

生病的沈括似乎又變回了小孩子似的,任性地對陸嫣說:“可能會弄錯。”

陸嫣坐在茶几邊的地毯上,將小藥包一顆一顆區分好,說道:“你每次就吃這一包就好了,不會弄錯。”

“那也可能會忘掉。”

陸嫣皺眉望向他:“故意找茬是吧。”

沈括後腦勺枕着沙發靠枕,眯着狹長的眼睛,疏懶地睨着她:“嗯。”

“快睡覺。”

“不睡。”

陸嫣走過去,用手指掰着他的眼皮,逼他閉上眼睛:“快睡!”

“不!”

他倒真是鬧起了脾氣:“老子睡着你就走了。”

“我總是要走的啊,我又不可能一直留在你家裏。”

沈括的心像是被尖刺戳中了似的,那一瞬間,排山倒海的悲傷一齊匯聚在他的胸腔里。

他攥她的手驀然間鬆開了。

總要走的……

她就是在他睡着之後,離開了他。

而從那天起的整整半年時間,沈括失去了睡眠,每晚睜着眼睛到天明。

後來依靠藥物才勉強可以小睡一會兒,這樣的失眠症整整鬧了好幾年。

陸嫣見他臉色不對勁,問道:“你怎麼了?”

沈括再度攥住了她的手,沉聲說:“不準走。”

“啊?”

“我不准你走。”

“你這……”

好霸道啊。

“陸嫣,留在我身邊。”他使勁兒握着她纖細的手腕,很用力很用力,捏得她皮膚都泛白了。

陸嫣覺得沈括多半讓發燒給燒壞腦子了,不過看着他這般沒有安全感的模樣,她縱使心裏還有介意,此刻也捨不得放開他了。

喜歡一個人就是這樣啊,明明知道他心裏有別人,可還是會忍不住想要對他好,看見他都還是會歡欣喜悅,看見他傷心,自己也會想要掉眼淚;看見他笑起來,滿天的繁星都會閃爍。

真沒出息。

陸嫣軟軟地說:“沈括哥,你放心睡吧,我一定不會離開。”

我一定不會像她一樣離開你。

沈括終於放心地閉上了眼睛,但還是沒有鬆開握着她的手。

陸嫣便任由他握着。

她知道只是因為自己和他喜歡的人長得像,他才會對自己格外不同,陸嫣感到心碎,但也為此慶幸。

如果不是因為如此,恐怕自己也會和歐陽月姐姐一樣,被他趕走吧。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呼吸漸漸變得深長,似乎睡熟了。

陸嫣看着他英俊的臉龐,硬挺的五官,一顆心也變得如棉布般柔軟。

她湊近了他的臉,看着那鋒薄如刃的唇,舔了舔自己的唇。

以前她背着老爸談戀愛的時候,對男朋友從來沒有想要親吻的衝動,簡瑤說你那根本不是真的談情說愛,頂多就是想找個男孩陪你玩兒罷了。

喜歡一個人啊,就是時時刻刻想要碰他,親他,甚至想要……他。

陸嫣現在就好想要吻他,她慢慢地將臉湊過去,像是偷吃禁果似的,在他唇上停駐了片刻。

心臟跳得“哐哐”的,她終究還是不敢吻唇,於是這個吻落在嘴側的皮膚上。

可是她並不知道,長年的失眠讓沈括神經變得很脆弱,她一碰到他的肌膚,他就立刻驚醒,睜開了眼睛。

他眸光下斂,看到陸嫣緊閉着眼睛,貼着他的臉,專註地吻他。

沈括的手順勢按住了她的後腦勺,腦袋微移,然後用力一壓——

陸嫣猝不及防,已經被他敲開了純。

沈括的吻無比熟練,熟練地打開,熟練地糾纏……

“菜鳥嫣”那裏受過這種深度的訓練,整個腦子“轟”的一聲,炸了。

沈括的手落到了她的月要間,陸嫣的神志終於清醒,一把推開了沈括,因為慣性緣故,自己也跌坐在了地毯上。

“你……你下流!”她用手背捂着嘴,怨念地看着沈括,又生氣又委屈:“流氓!”

沈括深深地凝望着她,一把又將她抓了過來,這次直接按在沙發上。

陸嫣這次是真的害怕了:“你做什麼呀,你要做什麼!”

沈括捧着她的臉,痴迷地凝望着她,一聲聲喚着她的名字:“小嫣,你終於回來了……”

陸嫣使勁兒掙扎,大喊道:“你看清楚,我是陸嫣,我……我不是你等的那個人!”

沈括抓着她的手,摸到自己的側頸,這時候陸嫣才發現,他的側頸有一處不太明顯的紋身,雖然墨水已經淡化了,但是隱約能看出來,是一朵玫瑰的形狀。

“你也有,這是證據。”

“什麼證據啊?”

“你愛我的證據。”

他說完這話,“嘩”的一聲,撤開了她的令頁。

“喂,你……”

陸嫣伸手去遮,沈括也不再有進一步的動作,他只是死死盯着她白皙的鎖骨。

鎖骨之下,薄薄的一層白皙肌膚,一無所有。

沈括看着她的鎖骨,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怎麼會沒有……”

陸嫣的眼淚滲了出來,順着眼角落入頭髮里:“我本來就不是她,你……欺負人。”

他欺負她了。

沈括如遭雷擊,立刻從她身上起來,從來未曾這般心慌意亂,他燒糊塗了。

陸嫣委屈極了,不是因為被他欺負,而是喜歡一個人卻被辜負的委屈,小聲的啜泣變成了大口的哭泣。

“我要回家。”

她哭着胡亂繫上紐扣,轉身朝門邊跑去。

沈括立刻追上來,從後面抱住了她:“對不起,對不起陸嫣,對不起……”

他心慌意亂,一連說了十多個“對不起”。

“不要離開。”他將臉埋進她後頸項髮絲間,深呼吸:“小嫣,不要離開我。”

陸嫣感受着他的顫抖,睜大了眼睛:“沈括,我不是歐陽月,我眼裏不揉沙子,你要是給不了我完完整整的愛,我是不會……”

“我給你。”

陸嫣以為自己聽錯了,全身僵硬。

他附在她的耳畔,認真的說:“我會忘了過去。”

如果你忘了,那我也會忘記……

“我們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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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我爸當校草那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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