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衝突

周五第四節課，離下課還有十分鐘，李漢升一隻手已經在課桌里握住了飯盒的把手，一隻手撐在課桌上，預備着下課鈴聲一響起就用最快速度衝出去。“這次一定要第一個衝到飯堂！”李漢升眼睛往後撇，在心裏發著狠：“狗日的呂小海，每次都衝到我的前面，這次看老子怎麼超過你！”

呂小海看李漢升撇他，馬上惡狠狠地瞪了回去，兩隻手和李漢升同樣的架勢，就等着下課鈴聲響起。

呂小海是李漢升第一個好朋友，他坐在最後面，和李漢升隔了兩排座位，本來是沒什麼說話的機會。恰好的是兩人都很喜歡打乒乓球，一下課就衝下去搶佔學校僅有的三張乒乓球桌，常常這個搶到那個沒搶到，那個搶到這個沒搶到，只好拼桌打球，一來二去，沒幾次，就已經好的要穿一條褲子了。兩人打球比誰撐的回合多，吃飯比誰先跑到飯堂，洗澡比誰提水走的快，奇怪的是，兩人不約而同地，從未提起過比一比學習成績。

………….

最終李漢升和呂小海的這次比試被迫放棄，因為在下課鈴聲響起前，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徐善休走了進來。頓時教室里一片哀聲嘆氣，鬆開飯盒的叮噹聲此起彼伏。

“同學們，有兩件事和大家說一下。第一件事呢，是學校決定退回一百塊錢學費，等會下課後你們去後面那棟樓一樓窗口，憑繳學費的收據就可以領了哈。“

”這第二件事呢，現在我這裏有輔導書，一套六十塊錢，裏面語文、數學、英語各一本，它能幫助你們更好的學習，提高你們的學習成績。大家現在先跟我去辦公室，一人一套，先拿着，錢下周再交過來也行。“

”好呀！“哄”的一聲，大家爭先恐後往辦公室跑，害怕前面的搶完了，後面就沒得拿了。“

班主任的臉笑成了一朵盛開的菊花：”同學們慢點，不要急！書有的是。“

興沖沖抱回了書，顧不上吃飯，又先去領了錢。李漢升把巨款放進貼身口袋裏，興奮的渾身發抖。扳着手指頭盤算：“買輔導書和錄音機的錢都有了，說不定還能剩下幾塊錢買零食吃。”抹了把口水，先去吃飯吧，今天用菜票，不知道還有沒有菜，餓死老子了。

第五節自習課，陸陸續續有同學起身去辦公室交錢。李漢升攥着錢站起來剛邁開步子，又若有所思般坐了下來。

“不對呀。語文輔導書確實挺有用的，有文言文翻譯，學文言文更方便。但數學和英語輔導書對我沒啥作用啊，數學輔導書基本和課本一樣，狗日的英語輔導書我又看不懂，要它幹嘛？我留下語文，把剩下兩本退回去。唔，不太好意思和班主任說呀。該怎麼辦呢？“

李漢升眼睛一轉，有了主意。

趁着下課班主任去上廁所的時間，李漢升溜進辦公室把書和紙條放在辦公桌上。上完廁所回來的班主任看到桌上的書和紙條有些奇怪，拿起紙條一看：

“尊敬的班主任：

您好！我家裏沒什麼錢，本來我三本都不想買的，但是語文輔導書有文言文翻譯，為了學好文言文，我只有買了。但是數學和英語輔導書對我沒什麼用，我就不買了，就放回到你的辦公室桌上了。不好意思。“

學生：李漢升

“這孩子！”徐善休搖搖頭，心裏想起李漢升仰着頭請求時的眼神心一軟，僅有的惱意也消失了。“算了，買一本就買一本吧。”

李漢升在門口瞧着班主任表情沒什麼變化把兩本書放了回去，鬆了口氣，高興起來。

“有錢可以買玩具和零食吃咯，哈哈哈！”

………….

周日晚自習，氣氛一直沉悶。就在李漢升坐立不安的時候，學校的訓導主任走了進來，揭開了氣氛沉悶的原因。

“有同學舉報徐善休老師強迫學生買輔導書，學校與徐老師溝通得知買不買輔導書全憑自願，如果哪位同學不想買的話就把書退給徐老師，徐老師會如數退款的。”

徐善休擠出笑臉，把訓導主任送出門，目送他遠去。轉回教室的他臉上已是黑的發青，一拍桌子。

“好呀！我全心全意為你們學習好，你們在後面捅我刀子。再說我什麼時候強迫過你們一定要買輔導書了？我說過這樣的話嗎?好！要退書是吧，誰要退的，現在舉手，我退錢給你！舉手！“徐善休咆哮着，幾欲噴火的目光左右掃視。

在全班不可思議的眼神中，一隻胖乎乎的手迎着徐善休的怒視舉了起來，肖坤鵬站了起來：“老師，我要退書！”

“是你說我強迫你們買書？我怎麼強迫你了，你說說看？”徐善休的怒氣似乎降了點。

“我找你退書你說不能退，說這書一定要用，這難道不是強迫我們買書嗎？這書我不想要，我要退書。”肥宅一臉憤慨。

徐善休臉色平靜下來。“好，我給你退，下課把書拿給我。還有誰要退的，舉手，下課一起拿過來，我好退錢。”

幾分鐘后，依然無人舉手。徐善休點點頭：”肖坤鵬，你跟我來。“

“哦！”肥宅拿着書跟上，情緒興奮。

…………

李漢升再次見到肥宅已是一個小時后，看他眼睛紅紅的好像哭過，書又拿了回來。王亞楠和文帥小聲問他怎麼了，肥宅趴在桌子上只是搖頭卻怎麼也不肯說，一臉頹然的樣子與出去時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