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第99章

經過這麼一茬,趙玉然倒是生出幾分惆悵來,一邊是自己的皇嫂,一邊是自己的好友,她只覺得左右為難,不知該如何做才好。

一方面她對姒幽討厭不起來,另一方面又不忍心傷害多年的好友,趙玉然的情緒驟然低落,姒幽立刻便察覺到了,她問道:“你不高興了么?”

趙玉然勉強打起精神來,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遂只能搖搖頭,姒幽見她不肯說,便沒再追問,她四下望望,只見池塘邊種着一株垂柳,過去摘下一片葉子來。

趙玉然好奇跟着她,問道:“阿幽,你做什麼?”

姒幽拿着那片翠綠的柳葉,放在唇邊吹了起來,細細長長的聲音便傳了出來,絲絲縷縷,如黃鶯初啼,繾綣不已,那調子雖然有些怪怪的,但確實分外好聽,不同於她以往聽過的任何樂聲。

身着華貴禮服的少女,淡粉的唇邊輕輕銜着翠色的柳葉,眼神清冷卻又悠遠,像是冬日落下的梅花,應和着那婉轉的小調,讓人莫名便覺出幾分隱晦的哀傷。

趙玉然托着腮,坐在姒幽的身邊,半仰着臉看她,燦爛的陽光灑落下來,將姒幽的眸子點綴得璀璨如晨星,就連睫羽都散發出金色的微光,恍若神祗。

小調吹了許久才停下來,姒幽怔怔的,還沒有回過神,便趙玉然驚嘆道:“阿幽,這個是什麼曲子?真好聽,你自己作的么?”

“隨便吹的,”姒幽放下柳葉,她從前常常吹給弟妹聽,姒陽生來目盲,尤其喜歡好聽的聲音,姒桑雖然活潑好動,但是每次聽到這曲子時,便會安靜下來,三人坐在竹屋的廊下,聽着竹葉被風吹得婆娑搖晃,一晃眼過去,已是多年。

“太厲害了!”趙玉然滿眼都是佩服之意,道:“我從前也試過,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阿幽,你教教我!”

姒幽點點頭:“好。”

這一教便是兩刻鐘過去了,趙玉然跟姒幽玩得不亦樂乎,直到有宮人過來提醒道:“殿下,該去慈寧宮了。”

趙玉然這才想起來,猛地站起,大驚失色道:“糟了!我們還得去拜見皇祖母!”

她說著,拉起姒幽便走,往慈寧宮的方向而去。

趙玉然牽着姒幽,身後跟着一眾宮人,迤邐而行,很快便穿過了重重花木,消失在不遠處的拐角位置,正在這時,亭台里傳來一個少女聲音,驚訝道:“咦?方才過去的不正是樂陽公主殿下?她不是說被罰抄書了么……”

聞人姝靜站在朱漆的亭柱旁,臉色微沉,盯着那一行人消失的地方,往日裏柔和溫婉的眉眼竟透露出幾分冰冷厭惡的意味,她低聲道:“抄什麼書?每每皇上罰她抄書,她幾時認真抄過了?”

走在趙玉然身邊的人,赫然正是那名晉王妃,她不肯見她,卻偏偏與晉王妃在一起?

聞人姝靜咬緊了牙關,慢慢地在心底念着那個名字:姒、幽……

那模樣,像是恨不得要把這個名字嚼碎了似的。

卻說姒幽跟着趙玉然一路疾走,總算趕到了慈寧宮,慈寧宮的宮人們自然熟悉她,一名宮婢笑着道:“太後娘娘還在文華殿未回呢。”

趙玉然這才鬆了一口氣,看了看,大多數命婦還未到,想是先去了坤寧宮拜見皇后了,趙玉然看了一圈,悄悄對姒幽道:“那我們也先去坤寧宮,我倒還好,只是你要去拜見皇後娘娘,做足禮數,免得到時候落了旁人口舌。”

說到禮數,成了親之後,姒幽倒是比從前要懂了不少,這裏與巫族不一樣,規矩很多,繁文縟節,成親的前幾日就有人來教她,姒幽學了一些,她雖然覺得很是麻煩,卻並沒有怨言,甚至在趙羨讓那個教導禮儀的嬤嬤寬鬆些,姒幽還拒絕了。

在她看來,她既娶了趙羨,是他的妻子,就不能叫他為難,但凡能做的,能學的,姒幽都在儘力為之。

聽趙玉然這麼說,姒幽便道:“那就先過去。”

於是兩人又轉而去了坤寧宮,甫一進去,殿內便安靜下來,姒幽看了看,對上了不少目光,探究者有之,好奇者有之,驚訝者有之,這裏有很多人,都是女子,老少皆有,穿着與她一樣,華貴而莊重。

一眼望過去,姒幽只認得最上首坐的那個女人,是趙羨的母親,也是她要拜見的人,至於其他人,姒幽都不認識,自然沒有多看半眼。

這番情狀落在旁人眼中,則是她目不斜視地穿過重重人群,神色自若,半點慌亂膽怯都沒有。

她們心裏不禁泛起嘀咕來,這麼一看,似乎是傳言不實,這位農戶女出身的晉王妃落落大方,從容不迫,哪裏有半點畏縮之態?便是正經的世家小姐也比不上了。

而趙玉然則是時刻謹記她四皇兄的吩咐,牽着姒幽的手,與她一同向皇後行禮,心裏總覺得有些怪怪的,好像新婚夫婦第二天一起拜見婆婆似的……

她不自覺樂了,笑出聲來,把下首的眾命婦驚了一下,皇后讓她們免禮,也忍不住笑着道:“你笑什麼呢?這麼高興?”

姒幽也疑惑地看向她,趙玉然這才止了笑,搖搖頭,這可千萬不能說,要真說了,她的四皇兄不知道要氣成什麼樣兒了。

見她不肯說,皇后也不強求,笑着嘆氣:“你就是調皮,過來坐下吧。”

早有宮人端了綉凳來,趙玉然拉着姒幽坐下了,皇后又轉向姒幽,和氣笑道:“你初與晉王大婚,日後可以常來宮中走動,都是一家人,也好親近些。”

姒幽點點頭應了,皇后便又說起旁的話來,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眾人皆是抬眼望去,只見一行人正浩浩蕩蕩從殿門口進來,打頭的是一名女子,容貌生得美艷無比,身着深青色翟衣,上織翟文九等,綉着金雲鸞鳳花紋,頭飾珠寶鈿花,鬢間飾以鸞鳳釵,珠滴垂落晃動,珠光閃爍,華貴非常。

她到了皇後面前,盈盈下拜,口稱道:“給皇後娘娘請安,兒臣來晚了,還請娘娘恕罪。”

皇后笑笑,讓她起來,吩咐宮人道:“替太子妃看座。”

等太子妃坐定了,眾命婦才上來見禮,趙玉然拉起姒幽上前去,也見了禮,太子妃掩唇輕笑起來,一雙美目看向姒幽,上下打量着,敏銳如姒幽,立即就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輕視之意。

太子妃笑着道:“這位便是新的晉王妃了?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呢,瞧這模樣,生得倒真不像是農戶家裏養出來的女兒。”

她嘖嘖稱奇,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姒幽身上,帶着隱晦的,看熱鬧的態度。

趙玉然的臉色一下就冷了下來,正欲分辯時,姒幽忽然開口了,她望着這個太子妃,淡聲道:“你看着,也不像是這裏養出來的人。”

幾乎就在她話落音的那一瞬間,太子妃的臉都青了。

趙玉然頓時撲哧笑了起來,樂不可支,她從前就不喜歡太子妃,仗着她祖父是內閣重臣,為人驕縱,說話又刻薄,比她這個正經公主還要過去三里路,趙玉然本來還擔心阿幽吃虧,卻萬萬沒想到,阿幽這種清冷性子,竟然也能反駁回去,叫太子妃吃癟。

太子妃狠狠瞪着姒幽,眼神惱恨,姒幽卻坐在那裏,神色不動,看似毫無所覺,底下的那些命婦們卻不知該作何表情,不敢笑,也不敢吱聲,只一味撇開視線,生怕被太子妃看見了不妥之處。

太子妃收斂了失態的情緒,正欲說話,卻見外面又進來了一行人,姒幽抬眼望去,只見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婦人,與皇后約莫一般年紀,穿着華貴,行動間,自有一番雍容姿態,這個婦人恐怕地位不低。

那婦人走到皇後面前,笑吟吟道:“臣妾拜見皇後娘娘。”

皇后之前面上的笑意已經散去,她淡淡應了一聲,神色是不加掩飾的冷淡,婦人並不以為意,在一旁悠悠地坐了下來,那些命婦們連忙上前去見禮。

這廂姒幽聽見趙玉然與她咬耳朵道:“這是賢妃娘娘,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

姒幽立時明白了,再看那賢妃時,目光裏帶上了幾分探究,就是這個女人,一手策劃讓壽王趙瑢跌下馬,摔斷了腿,失去了太子之位,如今還神色自若地與皇后說話,一派親和的模樣。

正在這時,外面又進來幾個人,姒幽抬眼望去,只見走在前面的那名女子,打扮穿着與自己很像,她走到皇後面前,輕聲道:“兒臣拜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貴福金安。”

皇后溫言道:“聽聞你前幾日身體不大舒適,如今可好些了?”

那女子溫婉一笑:“謝娘娘惦念,兒臣已經大好了。”

這廂趙玉然又與姒幽咬耳朵道:“這是安王妃,是三皇兄的正妃。”

說到安王,姒幽便知道是誰了,心道,原來他竟是有妻子的,還試圖糾纏自己,她忽然想起,外族的男人可以有很多妻子,若是趙羨日後也如安王一般,又與別的女子成親,她該怎麼辦?

姒幽想了一會,到那時候,她或許就要走了,巫族的女子雖然可以娶夫,卻也不能一人娶幾個丈夫,她也不會與其他的女人共享一個夫君。

姒幽出了一會神,卻聽耳邊傳來太子妃的輕笑,帶着幾分不懷好意:“安王妃,不如猜一猜你身邊坐着的這一位是誰?”

緊接着,姒幽感覺到了一道目光,她抬眼望去,與那目光的主人對視,安王妃下意識垂下眼,露出一個微笑,輕聲道:“不知,還請太子妃娘娘告知一聲。”

太子妃便掩口笑起來,眼裏流露出看好戲的意味,道:“這位呀,就是晉王妃啊!旁人不知道,想必安王妃定然是十分清楚了。”

聞言,安王妃瞬間抬起眼來,又望了姒幽一眼,彷彿瑟縮了一下似的,立刻再次垂下去,避開她的目光,臉色微微發白,吶吶道:“啊……原、原來是……是晉王妃娘娘。”

她像是不知道說什麼好,聲音也是乾巴巴的,姒幽打量着她,這是一個怯懦的女子,她與人說話時,甚至不敢抬眼對視,與之完全相反的是太子妃,在姒幽看來,她就像一隻大公雞,滿身艷麗的羽毛,抖擻着威風,見人就叨。

姒眉幼時曾經被它們追着叨過,後來向姒幽討了蠱去,狠狠報復了一回,從此再也沒有公雞敢追着她跑了。

姒幽想,這位太子妃大概也需要這麼一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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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來的男人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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