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第160章
晉王府。
姒幽正仔細地端詳着手中的盒子,裏面趴着一隻小小的蠱蟲,只有米粒那麼大,在天光下通體呈現出赤紅色的光芒。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寒璧小聲道:“娘娘,江七來了。”
姒幽將那盒子放下,抬起頭來,江七從門外進來,仍舊是一身深色的勁裝,分外利落,她朝姒幽拱了拱手:“見過王妃。”
姒幽問道:“那邊怎麼樣了?”
江七頓了一下,答道:“別莊那邊還沒有動靜。”
姒幽眉心微微蹙起,江七見了,道:“王妃若是想見那位眉姑娘,屬下——”
姒幽擺了擺手,道:“不了。”
她的聲音裏帶着幾分堅持,道:“沒必要見,她若想出來的時候,自然會出來的。”
江七聽罷,便只得應道:“是。”
不多時,趙羨從外面進來了,道:“阿幽,我們該去慈寧宮了。”
姒幽需要太后金針引蠱,他們近來入宮的次數十分頻繁,而可喜的是,姒幽身上的懷夢蠱確實正在一點點被拔除。
上了馬車之後,趙羨自然而然地抓過了姒幽的手,替她暖着,他已有多日未上朝了,姒幽觀他神色,竟似乎半點都不擔心,遂道:“父皇沒宣你去么?”
趙羨正捏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聽了這話,眉頭輕挑,道:“宣我做什麼?”
姒幽望着他:“你不必去上朝?”
不知為何,那幽黑的眸子看得趙羨心裏微微一虛,輕咳一聲,道:“暫時不必,淑妃之事還未了結。”
姒幽眉心蹙起,道:“父皇會撤你的職么?”
“這個不知道,”趙羨想了想,道:“不過淑妃之事確實該要有個了結了,這麼拖着,不是事。”
他說著,把玩着姒幽的手指,笑道:“阿幽,咱們來賭一賭,是在年關前結了,還是在年關后?”
姒幽想了想,道:“年關前吧。”
她的聲音分外篤定,趙羨有些訝異道:“這麼肯定?”
姒幽道:“安王如今回來了,父皇勢必要給他一個交代,無論如何都拖不到年後去。”
聞言,趙羨笑了:“是,我也是這樣想的。”
……
御書房。
靖光帝正在看摺子,劉春滿從殿外進來,輕手輕腳地行了禮,道:“皇上,壽王來了。”
靖光帝放下手中的硃筆,道:“讓他進來。”
“是。”
劉春滿退出去了,不多時,趙瑢踏入大殿,恭恭敬敬地行禮:“兒臣參加父皇。”
“平身吧,”靖光帝擺了擺手,道:“今日叫你來,是想問問你,淑妃之事你查得如何了?”
聞言,趙瑢猶豫半晌,才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愚鈍,實在是沒有眉目……”
“嗯?”靖光帝抬起頭來,望着他,道:“沒有眉目?你這些日子都查了什麼?”
趙瑢面上閃過幾分愧色,道:“不瞞父皇,兒臣能力有限,於查案一事上並不精通,比不上晉王,但兒臣調查了這些時日以來,淑妃之死,與晉王並無太大的關係,懇請父皇下旨,還他一個清白。”
靖光帝顯然十分意外這個回答,片刻后,他的眉頭輕皺起來,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沿,慢慢地道:“可朕近些日子,聽到了些奇怪的風聲。”
他一雙銳利的眼盯着下方的趙瑢,道:“有傳聞說,晉王的王妃擅長蠱術,這事,你聽說了沒有?”
趙瑢頓了頓,道:“兒臣是有聽說過,晉王妃精於蠱術,而淑妃恰恰是中蠱而死的……但是這也太巧了,兒臣想着,這二者之間,說不定是有些什麼誤會。”
聽罷這話,靖光帝眉心依舊皺着,望着他,道:“朕當初將此案交給你,可不是為了聽到今日這一番話的。”
趙瑢垂頭,慚愧道:“是兒臣無能,還請父皇降罪。”
靖光帝站起身來,負着手踱了幾步,才下定了決心似的,沉聲道:“既然如此,案子朕會另外叫人去查,你暫且回去吧。”
趙瑢眉眼低垂,順從道:“是,兒臣告退。”
待他慢慢退出了大殿,門再次關上了,整個殿內的空氣寂靜無比,靖光帝背着手站在御案前,既像是在問劉春滿,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說這算個什麼事兒?他自己放出了風聲,要將禍水引到晉王妃身上去,如今事到臨頭,卻又縮了回去,寧願受朕的責難,也要脫身,不再接手這案子了,他想做什麼……”
片刻后,劉春滿提着心,小聲提醒道:“皇上,晉王妃與晉王今日入宮了,眼下就在慈寧宮呢。”
靖光帝聞言,想了想,道:“去宣晉王過來。”
劉春滿道:“是,奴才遵旨。”
他躬着身子才退出了大殿,迎面便撞上了一個人,劉春滿看見來人,立即行禮:“奴才參見安王殿下。”
那人正是趙振,他見了劉春滿,劈頭便問:“父皇如今在御書房嗎?”
劉春滿答道:“是,皇上在呢。”
趙振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劉春滿連忙道:“皇上宣晉王殿下覲見,奴才正準備去傳旨呢。”
聞言,趙振長眉一挑,冷笑一聲,道:“行了,你去吧,將他叫過來,還有他那個王妃,越快越好。”
劉春滿心裏猛地一跳,遲疑道:“可皇上他……沒宣晉王妃娘娘啊。”
趙振滿不在乎地擺了擺手,道:“等會就會宣了,你趕緊去吧。”
他說完,便大步流星地往御書房的方向走去,留下劉春滿滿頭霧水,他回頭看着趙振的身影消失在宮道拐角處,身旁的小太監低聲問道:“乾爹,怎麼回事啊?我怎麼覺得安王殿下的話有點不對勁呢?”
劉春滿立即瞪他一眼:“收聲。”
他頓了頓,才道:“我看安王大概是聽到什麼風聲了,咱們管不着,做好自己的事情才是正經,走,去慈寧宮。”
小太監忙不迭道:“是。”
卻說御書房裏,靖光帝才坐下,便聽到通報說安王又來了,他嘆了一口氣,把剛剛拿起的硃筆擱下,道:“宣。”
不多時,趙振便大步進了大殿,走路都帶着一股風,顯然是有急事,靖光帝見狀,額頭的筋立時繃緊了,趙振依照規矩行了禮,他擺了擺手,道:“有什麼事情?直說吧。”
趙振抬起頭來,道:“兒臣方才來時的路上,遇見二皇兄了。”
靖光帝點了點桌案,頷首道:“嗯,朕才見過他,怎麼你這一副吃了炮仗的表情,是他給你點了火了嗎?”
趙振壓了壓面上的憤怒,平緩了情緒,才道:“兒臣今日前來,是為了母妃之事,有御前失態之舉,還請父皇降罪,但是有些話,兒臣還是要說的。”
這話聽得靖光帝腦門上青筋直跳,他甚至伸手按了按眉心,沒好氣道:“都讓你說了,朕還能說什麼?有什麼話,你儘管說來,朕或許還受得住。”
聞言,趙振便道:“兒臣聽說,母妃是為人下蠱害死的,只是一直抓不到下蠱之人,方才二皇兄說,此事與晉王無關,可兒臣明明聽到不少傳言,說晉王妃擅長蠱術,兒臣就是想來問問,為何會與他們二人無關?!”
他抬頭直視靖光帝,眼裏彷彿要冒出火來,言辭鋒利道:“兒臣活了二十幾年,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會蠱,母妃被蠱害死,偏偏就有了一個會用蠱的人,如此明顯的事情,為何不再繼續查下去?!”
“如此明顯的事情,你就看不出來?”靖光帝的語氣頗有幾分匪夷所思,回視他:“你的意思,是要查晉王妃?你懷疑她與你母妃之事有關?”
趙振垂頭道:“是。”
靖光帝撐着桌案,道:“凡事都要講一個真憑實據,便是朕貴為九五,也不能空口白牙給一個人定罪,你哪裏來的膽子?竟敢這如此誑語?”
趙振的眼神頓時一變,下頷繃緊了,他的喉結微動,咬牙道:“那也要查!若是查到最後真的與其無關,兒臣才信!”
靖光帝猛地一拍桌案,怒色頓顯:“放屁!”
他指着趙振恨鐵不成鋼地罵道:“你母妃之事,朕亦是心痛,可這不是你以莫須有之罪去懷疑一個人的理由!你寧願聽信那些不着調的風聲風語,也不肯信壽王和大理寺的話?你這麼鐵口神斷,要大理寺和刑部做什麼?不如讓你一個人兼了便算!”
趙振梗着脖子,彷彿一頭死犟的驢一般,頂着靖光帝的話道:“兒臣只是實話實說,再者,他們只說了此事與晉王有關,沒說與晉王妃無關!兒臣疑心,這也不行么?”
靖光帝被這番話氣得七竅生煙,他四下看看,隨手撿起一隻毛筆往趙振臉上扔過去,罵道:“蠢貨!”
靖光帝盛怒之下,準頭還是有的,那毛筆無比精準地正中趙振的額頭,然後吧嗒一聲掉了下來,骨碌碌滾開了,墨汁四濺。
然而趙振仍舊是死倔死倔地昂着頭:“兒臣不服!”
靖光帝這下算是明白了趙瑢的目的,有了趙振這個沒腦子的出頭鳥,他自然是可以退居幕後,坐山觀虎鬥了。
靖光帝現在只想把趙振的腦子搖一搖,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什麼東西,他怎麼會有這麼個兒子?
這是他老趙家的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