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決心
飯已經做好了，甚至已經涼了，可我卻越來越沒有勇氣站起身來，我無法面對分離，我已經沒有勇氣再像上一世的那個我一樣眼睜睜地看着她離開了，我已經三十四歲，不再年輕了……
恍惚之間，我的腦海中浮現出妍妍和妹妹的笑臉，那本是支撐我熬過這六年的精神支柱，卻因為這眼前的離別，也開始黯然褪色了。我漸漸明白，支撐我熬過這六年的從來不是妍妍和妹妹，一直都是對與楠楠重逢的期待，現如今我沒有了這份期待，和上一世痛失雙腿自殺的煎熬又有什麼區別呢？
不不不，我不想再去想死，小雪死了，楠楠她只有我了，上一世我自殺后，是小雪帶着楠楠走出了那段生離死別的痛苦，這一世，我也必須陪伴在楠楠的身邊，帶她走出來，這不僅是為了我自己可以陪伴在她身邊，更是治癒她的傷口。
我一定可以做到，我必須要做到！
我突然想明白了，哪怕是死皮賴臉、死纏爛打，我也要在她最孤單最痛苦的時候守在她的身邊，我不能離開，不能！
想開之後，如同醍醐灌頂，我一把抹去了眼淚，推開門，對她喊了一句：“收拾桌子吧。”
她沒吭聲，就像之前照顧我那段時間一樣，熟練地擦完了桌子。
“你終於能真正和我吃頓飯了，這些都是我的拿手好菜，多吃點。喝點酒吧，這是你舅舅給你送來的，說是你以前最喜歡喝的。”
“對，這是我最喜歡喝的紅酒。”她的一顰一笑都那樣熟悉，唯獨喝酒的樣子很陌生，對了，我只見過她喝過一次酒，那個中秋節，後來她告訴我她趁我喝醉了親吻了我很久。
“少喝點，你舅舅說，你的酒量只有一杯半。”
“你也少喝一點，答應我，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胃，別讓我擔心。”她的每句話都暗藏着離別的韻味，可我已經在心裏篤定，即便她回到龍家，我也要死纏爛打的跟去，她若是讀大學，我就去她大學旁邊開個小店面，她若是去龍總公司上班，我也去求龍總給我安排個職務。總之，絕不離開她。
“以前我做了那件傻事，是因為我以為你再也不會回來了，現在你還活着，就活在我的身邊，我當然會好好照顧自己。”小雪從小體弱多病，其實，她現在的身體才是最讓人擔心的。
聽我這麼說，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白皙的臉頰上漸漸爬上几絲紅暈，美得無以言喻。
“吃菜啊，你舅舅說你最喜歡吃魚了，快嘗嘗啊！”
“你怎麼老提我舅舅呢？”
“因為他是你唯一的親人，不是嗎？龍總是個好人，既貼心又細心，你和他生活在一起，我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也許，我應該再犯胃病，她就會因為照顧我而留下來，想到這裏，我為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也像她一樣一飲而盡，正要再斟一杯，她突然奪過了酒瓶，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
“我比你更想醉。”她就這樣輕易地將自己灌醉了，也好，至少今天，她醉了就能再多陪我幾個時辰。
她的臉頰更紅了，眼神也變得迷離起來，讓我不由自主的朝龍總示意的方向想去，不不不——
我使勁搖了搖頭，“你錯了，我不能醉，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對你做什麼。”
她哭着笑了，但她不知道，她醉酒的樣子真的好陌生，卻又好迷人，半睜的淚眼，搖搖晃晃的小腦袋，紅彤彤的臉蛋和耳根。
“楠楠，你真的是我的楠楠嗎？是不是，應該叫你小雪才對？”
“都可以。”她醉酒後的聲音也變嗲了，百聽不厭。
“小雪，你知道我以前有多怨恨你嗎？但當我恢復記憶的時候，我就再也沒有恨過你了，因為我想，上一世，你也是如此怨恨着我吧。”信風文學網www.xinfengwenxue.com
她又笑了，眼淚也滾落而出，“是啊，當我知道他的名字都是為了紀念你時，我就開始嫉恨你了。”
“是嗎？可你還是比我幸運，你不僅得到了她的歉意，還與她結為了一體。”
“你還是接受不了最愛之人變成最怨恨之人這個事實嗎？”
“你錯了，你有着這世界上最動人的容顏，最珍貴的血統，而我這個平凡的男人，看到這樣的你，只會更加疼愛。所以，我接受不了的是，我居然一點都不傷心你失去了身體，甚至開始臆想和全新的你親熱的畫面。這讓我懷疑，我真的愛言楠嗎？”
她搖搖晃晃地走到了我的身邊，緩緩解開了自己的襯衣，我慢慢抬起頭，審視着不一樣的她，她一對上我的目光，就立刻閉上了眼。
“拿去吧。”輕飄飄的三個字落進我的耳里，重重砸在我的心裏。
“你這算什麼？難道我在向你乞討嗎？”
窗外吹過一陣冷風，我看到她打了一個寒顫，但她仍然脫下了身上的衣物。“就當我在向你乞討吧，我雖然有小雪的記憶，可我一直都是你的言楠，除了你，我不能把自己交給任何人。”
“然後呢？”我望着她的眼睛，這才懂了她的意圖，“把身體交給我當做彌補，然後就可以永遠不與我相見了，是嗎？”
“我……”她咬住了嘴唇，默認了心中的想法。
“你為什麼要這樣侮辱我？”是，我的確因為她得到了真正的身體而高興甚至臆想，可我曾經是那樣深愛着沒有性別的她和裝成男人的她，她怎麼可以認為我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她死死咬着嘴唇，撿起了衣服，捂在胸前，不敢抬頭看我。
“如果這就是你能夠甩掉我的借口，那我永遠都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不會答應的，如果我不答應，我們就能回到曾經的時光，我寧願她仍然是一個沒有性別的機械人。
“對不起，可是我……”
“是不是我說得不夠明白？好吧，那我告訴你，你失去了身體，卻剩下了靈魂，你殘留的靈魂就是我僅剩的一切，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無論你與誰交換了身體，我都會守在你僅剩的靈魂身邊。”
她抬起頭望着我，就像初遇時的那個路口一樣，懵懂而真誠，看着那熟悉的眼神，我再也忍不住將她擁進了懷裏，“直到我，沒有能力保護你的那一天。”
她又哭了，不是傷心，而是感動，我知道我成功了，我開始相信龍總的話：她會想明白的，一切都會好的。
“你醉了，我抱你去睡覺吧。”
她乖乖地閉上了眼睛，很快就傳來了熟睡的聲音，可我卻徹夜無眠。
她醒來後會怎麼向我告別呢？她在今夜的夢裏會呼喚誰的名字呢？我正想着，一陣底底的呼喚聲傳來，如同解藥般一點點治癒着我的傷口。
“顏岸，等我，等我，我很快就回來了，很快，很快……”
親吻她不安的額頭，“楠楠，放心吧，我會一直等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