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殘忍
又是一夜未眠，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快馬加鞭地趕到值班路口，卻空等了一個上午。
她今天休息嗎？
要不然打個電話問她，心裏這樣想着，卻又怕她真的在休息而打擾到她，還是等我下班再聯繫吧。
正準備放下手機，小張的電話突然打了過來，“喂，顏岸，我上午值班的時候看見言楠的車了，她好像又去海邊了。”
“那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我——真是狗咬呂洞賓。”
“算我錯了，我們換班吧。”
“我就知道。那我馬上去你那兒，你也快趕過來啊。”
“好，謝啦兄弟。”
她怎麼換海邊了？不會是為了躲我吧？
不，我在想什麼呢？她在海里工作，不論是攝影還是研究海洋生物，時間長了自然要換海邊。
等我開車趕到小張的值班路口，還沒有到上班的點，我沒有去吃飯，而是繼續往海邊開去，直到在路邊看到她的奧迪車，心才踏實了下來。
老天，我是不是太瘋狂了？我還有救嗎？下午上班的時候，我不停地在心裏追問自己，你真的做好了離開這個崗位、離開嵐嵐的決定了嗎？
幾個小時過去了，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她應該收工了吧？我正這樣想着，一轉身，那輛等待已久的白色奧迪正擦過我的身邊——
“楠楠！”也許在這嘈雜的路口，她並不能聽到的我的聲音，可她從海邊過來，不可能沒看見我。
一絲淡淡的疼痛從心底湧起，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車子，我的心就是從這一刻開始有了傷口，我只是不知道，這傷口一直到生命的盡頭都沒再癒合。
下班后，我第一時間給她打去了電話，她會掛斷嗎？
“嘟”的一聲響起，我怔在了原地，就像所有的噩夢都變成了現實，另一個念頭油然而生：她會不會直接關機呢？
顫抖着手打了第二遍，電話那頭果然傳來了對方已關機的提示。
我做錯了什麼？
我不知道，難道我昨天真的說錯什麼話了嗎？我把昨晚的我說過的話捋了又捋，實在是想不通我有哪一句話會讓她這樣生氣。
我還想不通，她住在萊恩酒店，怎麼是朝那個方向走了？
難道，她搬家了嗎？
明明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對的，我還是趕到了萊恩酒店，想了一個絕好的理由在前台問到了我想知道的答案。
“小姐你好，我是言楠的朋友，她把手機落我這裏了，麻煩你給她房間打個電話吧。”
“你等等，我看一下，哦，言楠小姐昨天晚上就已經搬走了，你還是找其他方法還給她吧！”
“好，謝謝。”
走出酒店，望着人山人海，我竟有一種飄飄然的感覺，一個可怕的念頭湧入腦海：如果，我再也見不到她……
不，不會的，她還沒有離開上海！我一定能找到她！
我首先找到了王哥，來到了監控室，將她可能去往的路線上所有的監控都找了個遍，終於在一家3星級酒店前找到了她的車。我應該慶幸自己是一個交警嗎？如果我不是，我不敢去想……
來到她新入住的酒店門前，已經是深夜2點35了，整個酒店裏，就只有4樓角落裏的那個房間裏還亮着燈，我來到了前台，心裏正盤算着該怎麼套言楠的信息，前台小姐見到我便如釋重負地笑道：“終於來客人了！”
“怎麼，生意不好嗎？”
“可不，整個酒店加您就兩個客人。”
“是嗎？”我也如釋重負地笑了，“那給我開一間吧，就4樓好了。”
拿着房卡走上四樓，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就這樣輕易地找到了言楠的房間，難道連老天都在幫我嗎？
401的房門突然打開了，她瘦小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來不及欣賞她絕美的臉頰，我的整顆心都懸挂在她雙手的行李上，如果我再晚來一步——
她很吃驚，連行李都掉到了地上，她叫着我的名字，一步步退進了房間裏。
“你以為，你躲得掉嗎？”我走進房間，直接將門反鎖。
也許我的樣子嚇到了她，她竟然踉踉蹌蹌地跌在了地上，我走到她身邊，只不過向她伸出了雙臂，她歇斯底里大喊了一聲：“不要碰我！”
抱起她的那一刻，我能感覺到她渾身都在顫抖，怎麼，她以為我是來強迫她的嗎？“你不用怕，我只是不想你躺在地上。楠楠，我追了你整整一天，我只想要一個答案。”
我將她放在了床頭，為了讓她緩一緩情緒，我自己坐在了床尾。
沒有了接觸，她眼神里的戒備終於漸漸淡去，但驚恐猶在。
她對我，到底是什麼感情？
我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向她挑明了心意：“楠楠，我能感覺到你是喜歡我的，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讓你非得推開我，如果我願意改變，什麼都願意，你能敞開自己的心扉接納我嗎?”89文學網www.89wxw.com
聽着我的肺腑之言，她的驚恐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看不懂的悲哀。
“楠楠，你是喜歡我的，這一點你不用騙我，也不要騙自己了。”我這話只不過是催眠術，我想催眠她，更想催眠我自己。
而她只是咬着嘴唇，連頭也不願意抬起。
“楠楠，可你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嗎？我能感覺到你對我的防備和冷漠，所以我也在剋制自己，非常努力的剋制自己，可我做不到，每當你經過我的身旁，我都無法做到不去看你。但我並不自私，也不是不知道滿足的人，看着你，我就足夠了，因為也許我這樣的人，根本不配擁有你，所以不要再逃了，我只想，能一直看見你。”因為，我還沒有告訴她，我曾經因為醉酒誤了一個女孩。
“不配？”她終於抬起了頭，我明白她想知道我的過往，而我卻沒有勇氣告訴她。
“你曾經對我說過，你只能在這裏呆一年，你不肯告訴我你要去哪裏，但我知道，那個地方很遠，已經過去四個月了，剩下的八個月，剩下的八個月，讓我們一起好好珍惜，可以嗎？”
“如果，你的生命和我，你只能選擇一個，你會選擇什麼？”
我不明白她的話，可我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你。”
“你為什麼要猶豫？”
“我沒有猶豫，我只是不懂你為什麼要這麼問。”
“因為——我的生命和你，我也只能選擇一個，愛你，我就會死。”
聽到這句話，我第一時間選擇了懷疑，我和她之間會有這樣殘酷的理由嗎？我們不過是兩個平凡人！可她的眼睛好痛苦，彷彿已經掙扎在生與死的邊緣，我抓住了她的肩膀，瞪着她的眼睛問道：“你什麼意思？”
“你知道我為什麼這麼白嗎？因為我的身體裏根本就沒有血！”我還沒有來得及思考，只見她抓起自己的左臂狠狠一擰，一大塊皮肉就這樣活生生的被她撕扯了下來，那一刻，世界好安靜，安靜得就像所有的人都死去了一般。
“楠楠！不要！”看着她右手上的皮肉和左臂上森白的骨頭，我的腦子裏已經空無一物。
“我不疼。”她將扯下的肉放回了左臂，淡淡的藍光放出，手臂已經完好如初，剛剛那森白的一幕好像從沒發生。
“明白了嗎？我們不是同類，八個月後，我就會回到屬於我的地方去，你知道那裏有多遠嗎？光都需要幾百萬年才能回去，我的飛船在時空隧道里都需要整整二十一年零兩個月！”
她是說，外星？她來自外星，八個月後他要去的地方是外星？
這是夢嗎？可這疼痛怎麼這麼清晰？
“我不信！”我發瘋一般撲在她身上，吻住她，不再讓她胡說。
她沒有推開我，而是抓住我的手，慢慢向她雙腿之間探去——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反抗，可她的力氣真的好大，一下就將我的手拉到了我不敢觸碰的地方——
“我什麼都給不了你。”那個地方，什麼都沒有，她不僅不是一個女人，甚至，不是一個人……
也許，我只是昏厥了幾秒鐘，僅僅幾秒鐘，我就明白了一切。
她為什麼不能愛我，她為什麼冷漠，她為什麼一定要走，她為什麼不喜歡吃水果粥，她為什麼會在我說“以後要孩子的時候，你也打算天天吃素嗎”，突然翻臉……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沒有生兒育女的能力，沒有身體的慰藉，沒有別人的祝福，我在乎的，還是只有今生還能不能再見到她。
楠楠……
我趕到了地下室，站立在停車場的出口，展開雙臂，祈求她再等一等，我還有很多話要告訴她。
她的車子緩緩開了過來，一直到我的腳前，才停了下來。
“讓開。”她又變回那個冰冷的雕像了。
“我不在乎你的來自哪裏，也不在乎結局，更不在乎你的身體！我只在乎你的心！我會讓你明白，讓你體會到柏拉圖式的愛情！這樣的愛情對於我，已經足夠了！只要你一直在我身邊，就已經足夠了！”我只想讓她知道，她覺得她的身體和身份是我們之間的鴻溝，可在我眼裏那根本不重要。
“不！我不想死！我也不想讓你痛不欲生！”她看我不願讓開，便直接下了車，繞到了後備箱。
“楠楠！”看到她從後備箱取下了行李，我的心才真正的感覺到了害怕，怕到渾身顫抖。我發瘋一般從她手裏搶過了她的行李，我知道，這裏面一定有很重要的東西，只要我死死守住她的行李，她就走不了了，這比跪在她身後拖着她的腿還要管用。
“顏岸。”她緩緩靠了過來，伸出手輕輕撫摸着我的臉頰，她從來沒有如此溫柔，溫柔得就像我母親彌留之際。
“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
僅僅是一瞬間，我的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回過神，言楠和我手中的行李都已經消失不見。
“楠楠！”我的身邊彷彿圍繞着散不開的白霧，不論我多麼努力地睜眼去看，都找不到出口。這樣夢幻的感覺，為什麼不是真的夢啊！
我不能放棄，我只知道我不能放棄，因為我一旦放棄尋找，就再也不能透過迷霧找到她了。
“楠楠！”等我在街那頭的昏暗的公交站下看見她的身影，她已經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楠楠！”不要，不要！
楠楠，不是還有8個月嗎？除了離開，我什麼都可以接受！
看着那輛絕塵而去的出租車，在黑暗中我想起了最後一絲希望，她的白色奧迪。我折回停車場，開車追了上去。
行駛在漆黑的夜空下，持續不斷的眼淚讓我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遠方紅色的車燈，我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了，只能高速跟在她的車后。
“楠楠！”等到上了高速我才發現她的車子已經沒油了，根本堅持不到下一個服務區，我真想加速撞上她的車，但即便是撞壞別人的車，我就能夠把她留下來嗎？即便我在高速上攔下一輛車，還來得及追上她嗎？
在夜雨落下后，奧迪車徹底慢下來了，不論我的心有多堅定，我也再不能追上她了。
我知道她對我心狠，可卻不知道，她會有這麼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