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階段性室友

第三章 階段性室友

我跟着高非進了小區,沿着林蔭小道,彎彎繞繞的來到一棟朝南的板樓前。這小區雖然比較古老了,但是空間開闊,綠蔭蔥蘢,所有樹木和草坪都修剪的整齊有序,看得出物業還是很認真負責的。

高非掏出門禁卡,刷卡、開門、按電梯,一氣呵成,儼然一副回家的樣子。茹菓住在17樓,這個樓層不算高,也不低,躲得過喧鬧,又看得見紅塵。如果方向正確,正如我所料,看得見那家咖啡館的櫥窗。所以我猜想那咖啡館裏一定有茹菓惦念或者喜歡的東西,所以才會有這種兩相遙望的選址。

出了電梯,一左一右各有一扇門。高非轉向左,我跟着向左,然而他沒走兩步又轉了回來,一臉戲謔的問我:

“你沒來過?”

“她經常帶人回來么?”我被問的有些心虛,沒好氣的回答。

“她經常不回來!”高非也沒好氣的回答。

“你們認識多久了?”這個問題終於被問起了,緊接着下一個問題應該是-怎麼認識的?再之後可能還有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什麼時候結婚?我料想高非要開始他情敵式的盤問了。總被人當成情敵,算不算是一種魅力。

“沒多久。”我饒有興緻的開始繞圈圈。

“那是多久?”

“我們能進去說么?”我們已經站在了茹菓家門口。此刻我才注意到這女人居然給自己裝了一個密碼鎖。天殺的,既然是密碼鎖,告訴我密碼不就得了,搞這麼麻煩,見這個見那個的,她腦子有病吧。

高非沒有回答,只是伸出他那個帶着扳指的拇指,在密碼鎖的面板上按了一下,門就開了。嚓,還帶指紋識別!真是夠了!

我看着他開門時那個有點得意有點落寞的樣子,心底不知是什麼滋味,忍不住就脫口而出:

“你和茹菓到底什麼關係?”問完我就有點後悔,感覺自己真的扮演起情敵的角色了。

“你覺得呢?”高非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拉開門逕自走了進去。

我跟在高非後面,剛一抬頭,我便怔住了。這分明是“深海”的一個微縮版。灰藍的牆壁、灰藍的地板,黑色的沙發,隨意吊裝的高低錯落的水晶燈,厚重玻璃切割的不規則的茶几,一條潔白的毛茸茸的地毯墊在茶几下面。沙發對面只有一個黑色的壁櫃,牆上嵌着一台超大屏幕的電視。

開放式的廚房,廚房和客廳之間,有一個小吧枱,側邊是黑色的酒櫃,裏面零零落落放的都是各類的酒瓶,廚台很乾凈,不像是用過。黑色玻璃面板的櫥櫃,裏面隱約可見的都是高高低低的各種類型的酒杯,只有幾隻平盤堆在一邊。吧枱上唯一明艷一點的東西就是那支插着帝王花的紅瓷瓶。瓷瓶邊上放着一隻煙灰缸,再邊上是一盒萬寶路的女士煙,那顯然是茹菓的“遺物”。

我見過茹菓抽煙的樣子,吸得很深,吐得很慢,那種投入的呼吸方式,讓人看了覺得可怕。

吧枱對面應該是書房,從入口僅能瞥見好像書櫃的層層疊疊。客廳正對着卧室,因為關着門,看不見。書房和卧室之間是洗手間,洗手間對面是次卧。客廳右側盡頭是一面落地窗,窗上外層是乳白色的窗紗,內層是黑色絲絨的窗帘,外面是很大的一個露台,放着一把搖椅,一個小茶几,茶几上放着幾支空了的啤酒瓶。露台三面都是玻璃圍欄,只有一側是牆壁,靠牆堆着厚厚的幾個木架,看樣子是蒙了灰塵的油畫。露台的天花上同樣吊著水晶燈,不過是試管的樣子,風吹起來叮咚、叮咚的響。

高非走到廚房,打開冰箱,扔了一瓶水給我,自己則拿了一瓶啤酒,坐在沙發上,同時示意我自便。我關上門,開始參觀茹菓的家。

書房看着不算大,其實暗藏玄機。門的左手邊,看似被切割成豎條的牆壁,是一個隱藏的從地板到天花的抽拉式書櫃。每個豎條都是一個1米深、40公分寬的書架,裏面塞滿了各種書籍。這麼大一個書櫃,不知道放了多少書,她讓我去哪裏找那封她留給余淮的信。書櫃是純白色的,每個書架上都貼了圖書館一樣的分類標籤,每一橫排,也都有數字編號。我很好奇在茹菓電腦的某個位置,是不是存了一份圖書索引。真是那樣,這女人就有點可怕了。

說起來書房的畫風和客廳完全不一樣。潔白的牆壁,潔白的書架,潔白的窗帘和電腦桌,只有一把黑色的椅子。書桌和椅子正對着書架,門正對着窗子,又是一面大大的落地窗,窗前靠近書桌的一側放了一盆天堂鳥的盆栽。舒展的葉子上一塵不染,這讓我聯想起露台上的啤酒瓶,這裏似乎有人居住和打掃的樣子。

書桌後面的牆上掛了一幅橫幅的油畫,油畫裏看不出是日出還是日落的樣子,黑沉沉的底色,掛着一半金色的天陽,也許是月亮。書桌上放着一台白色的筆記本電腦。桌子上還有一封信,信封似乎拆開過。我正要伸手去拿,高非忽然間出現在門口,搶先拿走了那封信。看他那個若無其事的樣子,是不準備解釋什麼的,我也懶得問。

從書房出來回頭看了一眼書房的燈,居然是最簡單的平板燈,嵌在天花里,一共五盞,形成一塊光斑。那種高亮的白,讓我有種回到了手術室的感覺。

旁邊的衛生間,略微帶了些活人的氣息。潔白的瓷磚和梳洗櫃,柜子裏放了些基礎的護膚品。衛生間的小窗台上還放了些多肉植物,一層一層碼在窗子前,不知道怎麼活過來的。衛生間內側,是一個隔斷的浴室,裝了一個超大的浴缸。洗漱台上放着1個杯子,裏面放了一個牙刷。牙刷旁邊是把剃鬚刀,這個有點齣戲了。

我轉向對面的次卧求證。房間不大,但看上去整潔舒適。一張1.8米的大床橫在落地窗前。藏藍色的床單映着乳白色的窗帘,簡單沉靜。床頭有一個簡單的角櫃,一盞枱燈,一盤滴水蓮。床尾對的那面牆的側邊,有兩個上下交錯的吊櫃。下面是開放式的,裏面掛着幾件男士的衣服,衣服下面是整理盒。上面的吊櫃的門是一面豎著的鏡子。

吊櫃旁邊的也掛着一副畫,像是一個人的背影,儼然是印象派的,完全看不懂,畫的右下角有GF的字樣和日期,沒猜錯的話,是高非自己畫的。那背影是茹菓吧!

看到這裏我不由得掃了一眼那個靠在吧枱上假裝在喝酒、發獃的高非,心裏百轉千回的不知該作何感想。再往裏就是那扇關着的門了,我推了推,門是鎖着的,我看向高非。

“那是茹菓的房間,閑人免進。”高非若無其事的說。

“所以你住在這裏?”我單刀直入,不想繞彎子。

“有時候吧。”高非有意輕描淡寫。

“最近一直在?”

“是,你有意見么?”

“沒有,隨便問問。”

“你們怎麼認識的?”高非還是沒有捨棄最初的問題。

“旅行認識的。你們到底什麼關係?”我也有我的執着。

“這次旅行?”高非沒打算回答我。

“你先回答我。”

“同學、同事、朋友、階段性室友。“

”階段性室友?“這個定義讓我有種曖昧的想法。

”不是說了,我有時候住在這裏。“

”只是住在這裏?“這麼問會不會暗示的過於明顯了,明顯到不禮貌,問都問了,管他呢。

”你是不是有什麼事需要告訴我?茹菓在哪兒,她怎麼樣了?“高非的思維忽然間清晰了很多。我被他忽然的清醒振住了。

我看看他手裏快要喝完的酒,又看看他清澄如水的眼睛,這男人長得可真漂亮,我要是女人,真想睡了他,茹菓估計也這麼想吧,或者乾脆這麼做了吧。

不對,我是要告訴他茹菓自殺的事,我是當面說好還是先把電腦抱走再告訴他好呢?

“她,還回來么?”高非走到露台邊,背對着我,望着窗外,故作輕鬆的問。

“回吧。”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走了那麼久,她是不是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去的?”

“這個,我不清楚。我只是來拿電腦的。”我感覺某種情緒在醞釀,還是早點抽身的好。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你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你拿着我送她的東西來找我,卻說你什麼都不知道,你覺得我會信么?你是不是把她綁架了?”高非猛地轉過身來,狠狠的看着我。

“啊?你說什麼?你開什麼玩笑,我綁架她幹什麼,就為了一台電腦嗎?“我正說著,手機震動了,我急忙掏出自己的手機,不是,再掏,是茹菓的手機,我剛拿在手上,就發現高非正用他的手機呼叫着什麼人。我瞬間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多麼低級的錯誤。然而沒等我反應過來,高非就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一把奪過茹菓的手機。

“你聽我說............”我正要解釋,就看見高非掄起那個空了的酒瓶,狠狠的砸向我的頭部,來不及躲閃,我就已經倒下了。

滑過我腦海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我要回去發個郵件給那個該死的郵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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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里揚沙半里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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