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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耀從南州打來電話,問於佑安跟部長“撞”上沒?於佑安苦笑道:“北京這麼大,我上哪去撞啊?”

“守株待兔你都不會啊,我的大局長,候在賓館怎麼成,部長不會主動去看你的。”

於佑安說他去了醫院,但沒見着部長。

“問你漂亮的女部下啊,有她你還怕沒有情報。”金光耀話里有層明顯的壞意。於佑安苦着臉說,“一出了南州,她就不是我部下了,再說我這個局長怎麼也大不過部長,你說是吧大秘書?”

“那可說不定,縣官不如現官,怎麼說她也在你下面,大局長你得抓緊。”

“我抓緊什麼,又不是攻她的山頭。”

“一樣的,他攻章惠你攻章山唄,抱個美人歸也不錯啊大局長。”

於佑安心裏咯噔一聲,好像什麼秘密被金光耀窺到了。故意抬高聲音道:“別亂說啊金秘,出了問題你要負責的。”

“你出你的問題,我給你善後。”

“怕真出了問題,你金秘就躲起來了。”

兩人在電話里打了一會嘴仗,於佑安說我累了,不跟你廢話了。金光耀說好,養精蓄銳吧,我等你好消息。

第二天一早,於佑安還在睡夢中,手機突然叫響。抓起一看,竟是李西嶽打來了。李西嶽的電話他有。於佑安一骨碌翻起身,含混不清地說了聲:“部長早。”

“是於局長么,北京的事辦得怎麼樣?”

“差不多了,部長您在哪,有什麼指示?”於佑安一邊提褲子一邊問,心裏撲騰撲騰直跳。

“我還在北京,如果沒辦完,你就繼續辦。”

“完了完了,我的事簡單,部長您說,需要我做什麼?”於佑安喘着粗氣,生怕李西嶽把電話壓了。

還好,李西嶽那邊沒掛,略微停頓一下道:“我在醫院,老領導的妻子住院,阜外醫院心血管科,五樓36床,你要是有空,麻煩過來一趟,有些事你幫着辦一下。”

“好的,我馬上到。”

合上電話,於佑安激動得都不知道該做什麼,昨晚沒做什麼好夢啊,怎麼一大早就來好事呢!愣了片刻,一頭鑽進衛生間,開始洗漱。邊洗邊想,部長怎麼知道我的號,從沒告訴過他啊?又想,八成是醫院那邊有了急事,章山告訴的。不管怎麼,部長主動給他打電話了,這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他的臉上綻開幸福的笑,比中了大彩還激動。

草草洗漱完畢,於佑安換了套衣服,就往外走,出了門忽又記起,身上沒帶錢。急着轉身回來,拿了兩張卡,快步往樓下去。

到了醫院,章山等在樓道,見了他,一陣臉紅。於佑安沒說什麼,只是笑望住章山。章山被他望得渾身不自在,手都沒地方放了,半天,局促不安道:“是他讓我出來接你。”

於佑安眉頭微微一皺,章山怎麼能這樣稱呼?不過很快他的臉就舒展開來,他知道章山為什麼臉紅,但他並不點破。兩人來到病房,李西嶽果然在病房裏,冷着臉坐門邊凳子上。床頭邊坐着章山小姑章靜秋,臉色比李西嶽還難看。於佑安猜測,他們剛才吵過架。

“部長……”於佑安輕輕叫了一聲,垂手站在李西嶽邊上。李西嶽抬起頭:“麻煩你了於局長。”

“哪能說麻煩,部長您辛苦了。”說著將目光投向病床。章靜秋正在給病人喂水,從神態上看,蘇萍癥狀比昨天更嚴重。

“我在北京還有些事,這邊實在照顧不上,這樣吧,你要是能晚回去幾天,就晚回去幾天,幫着小山照顧一下病人。”

“沒問題的,照顧多久也行,部長您就安心辦您的事,這邊交給我。”於佑安恨不得表出一大堆態來。

“對了,章山你認識吧,也是你們文化口的。”李西嶽又說。

“認識,一個口的怎麼能不認識?章山你怎麼回事,到北京也不跟我吭一聲。南州的時候我就說,要帶老人家來北京,北京醫療條件好,醫院有會診結果么?”

章山緊張地站在那兒,剛才她還想,怎麼跟於佑安解釋呢,昨天那個謊撒得實在是憋腳,早知道李西嶽會問她於佑安的電話,不如昨天就跟於佑安說了,這下好,於佑安一定會有想法的。

於佑安生怕章山露陷,忙問起了病情:“怎麼樣,病症診斷清楚沒?”

“清楚了,需要做心臟搭橋手術。”李西嶽說。

章山偷偷看着於佑安,於佑安能把話園到這份上,讓她感動。她不是故意要瞞於佑安,她是怕不好跟於佑安解釋。母親只是一平頭老百姓,哪有驚動部長的道理?

“站着做什麼,給於局長倒杯水。”李西嶽說。

“別別別,不麻煩部長了。”於佑安趕忙推辭。

“是我麻煩你。手術下周做,這兩天你就幫一下小山吧。”

“應該的,部長請放心。”

李西嶽起身:“那就這樣吧,小山,等會你把病情跟於局長說說,讓於局長心裏也有個數。對了,醫院這邊我都打了招呼,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們院長。”

於佑安又是點頭又是表態,把自己弄得很緊張,床邊坐着的章靜秋不懷好意哼了一聲。

“行,那我走了。”李西嶽好像也怕章靜秋,於佑安來之前,他跟章靜秋髮生了不愉快,這女人,變態!

於佑安跟着李西嶽出來,章山也要送,李西嶽拿眼神制止了他。走到電梯口,李西嶽忽然掏出一張卡,邊說密碼邊遞給於佑安:“這個你拿着,需要錢就從這裏面支。”

於佑安緊忙將李西嶽的手擋回去:“哪能用部長的,我這有。”

“拿着吧,這病用錢多。”

“真的不用,部長您還要辦事,您的事更重要。”於佑安推了幾下,樓道人多,李西嶽就把手收了回去。

“那就有勞於局長,先墊上吧,回去再給你。”

於佑安模稜兩可地笑了笑。

電梯來了,於佑安側身退後,看着李西嶽進了電梯。

於佑安在樓道里站了好長一會,還是不大相信這一切是真的。直到章山的聲音出現,才從怔想中醒過神。

“不好意思,於局長。”章山的聲音聽上去很彆扭。

“怎麼這樣說呢,誰都有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

“部長他……”

“部長忙,放心吧,這邊有我。”

“謝謝局長。”章山垂下臉,於佑安的目光又觸到了那片不該觸的地方。

回到病房,於佑安就想怎麼打破跟章靜秋間的尷尬,不能老讓她拉個臉。就在他試圖跟章靜秋說句什麼的時候,章靜秋忽然開口了。

她問章山:“住院費交齊沒,沒錢醫院怎麼治病?”

“帳上還有,急什麼?”章山對姑姑的態度不滿,說話語氣不是很好。

“就那幾個錢,管什麼用?我可說好了,下周手術必須做,他再推,我就走。”

“人家哪推了?”章山一邊整理床頭櫃一邊沖姑姑發牢騷。

“人都跑了還說沒推,我看你們都是讓他迷昏頭了吧,見不得男人。”

“噁心!”章山嘟囔了一句,進了洗手間。不大工夫出來,見姑姑還冷着臉,道,“人家沒欠你的,你對人能不能好一點?”

“我好不了,不像你們,一個個像賤骨頭。”章靜秋繃著她那張臉,像是跟一病房的人有仇似的。

病友和陪護都把目光望在於佑安臉上,於佑安不自在極了,心裏惱恨着,這女人也太過分。站了一會,於佑安勸章山:“都心平氣和點,一家人幹嘛這樣,錢的事我等會去交。”

“要交就去交,還等什麼!”章靜秋將毛巾往床頭柜上一甩,扭過身子,掉給於佑安一個背。於佑安搖搖頭,章山搶白了姑姑一句,見於佑安出門,忙跟出來,“於局長,您別生氣……”於佑安像是沒聽到,他聽得懂章靜秋的話,這女人是怕李西嶽不出這筆手術費。

來到交費處,於佑安本想直接交錢的,掏出卡后,忽然多出一個心眼,他給何大夫打了個電話,想讓何大夫幫忙查一下蘇萍的帳。何大夫笑笑,說行啊,這點小事能做到。就把電話打到收費處。收費的是位漂亮女孩,穿白大褂,戴副黑框眼鏡,看上去有點古典。接完電話,古典女孩翻騰了一會,沖外面喊:“哪位是36床家屬?”

於佑安應了一聲,說我是。古典女孩沖他禮貌地笑笑:“您是何主任同學吧,請到裏面來。”於佑安亂着的心稍微平定了下,還女孩一個微笑,走了進去。

帳上還剩一千多塊。於佑安兀自一笑,看來李西嶽真沒有替蘇萍交錢,這點錢定是章山交的,怪不得章靜秋牢騷那麼多。掏出一張卡,說交五萬。古典女孩笑笑:“我們這裏不刷卡,要現金。”於佑安問附近有工行么?女孩告訴了他,於佑安出門,伸手攔了輛車。

到了銀行,於佑安又犯了猶豫,到底是交十萬還是先交五萬?於佑安不是捨不得錢,這種錢,花得越多越好,他跑到北京就是花錢來的,恨不得把兩張卡上的錢都交去。但又想,不能冒失,至少不能讓李西嶽和章山覺得他太有錢。勁要一點一點往外使,每次用力都要恰到好處。

取了五萬,於佑安回到醫院,章山候在收費處,看到他,幾步走過來,情急地說:“局長您去了哪?”

於佑安說:“去銀行唄,還能去哪。”

章山臉就紅了,一雙手絞着,很無辜的樣子。半天,囁嚅道:“讓局長難為了,我姑姑的脾氣……”

“沒事,誰都有心情不順的時候。先交五萬吧,等手術通知下來再交。”

“局長怎麼能用您的錢,明天我去銀行……”

於佑安已把錢遞了進去。

一開始的兩天,於佑安還能忍受章靜秋,漸漸,於佑安就受不住了,章靜秋的嘮叨還有刀子臉快要讓他瘋狂。

同病房的人見章靜秋這樣,也鬧出話來,35床的病友就說,讓你老婆安靜點啊,再吵,這病不用看了,直接進火葬場吧。於佑安苦笑一聲,倒霉啊,他們把章靜秋當成了他老婆。

章靜秋使喚起於佑安來,就跟使喚跑堂的一樣,很多事本該章山去做,她偏要衝於佑安發號施令。

“病人餓了,去打飯吧。”

“病人的體溫怎麼這麼高,你去找找醫生。”

“病人有點發燒,你擺條毛巾吧。”

於佑安動作稍微一慢,章靜秋就道:“麻煩你回去吧,告訴姓李的,這裏不缺看客,缺的是能派上用場的人。”於佑安連惱帶怒,恨不得用目光把這老女人撕碎,但又怕章靜秋跟李西嶽打電話,告他的惡狀。昨天他提的飯不合適,蘇萍沒吃兩口就放下,章靜秋當他的面就把電話打給李西嶽,嘮嘮叨叨講半天,言語裏多是惡意之詞。於佑安心一直提着,生怕李西嶽怪他,還好,李西嶽沒給他打電話。

手術醫生定的本來是葉教授,章靜秋對葉教授上次的手術失誤耿耿於懷,怕蘇萍成了葉教授另一個實驗品,非要讓何大夫做。章山無奈,苦着臉央求:“局長您就幫幫忙吧,真沒辦法,我心裏也有障礙。”於佑安只好找何大夫,何大夫一開始堅決不同意,說醫院有醫院的規定,再說誰告訴你們36床原病人是手術做死的,亂扯淡么。於佑安攤攤手,告訴章山自己儘力了。沒想晚上剛回到賓館,李西嶽電話來了,先向他禮節性地感謝一番,客氣之詞讓於佑安心裏着實不安。李西嶽隨後問,“對了,聽小山說你跟醫院的何大夫熟?”

“老朋友了,十年前就認識。”於佑安不敢說自己跟何大夫不熟。

“這麼著吧佑安,你跟何大夫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按病人家屬的意見辦?”

於佑安心裏咯噔一聲,原來李西嶽也是這想法!

於佑安緊着跟何大夫聯繫,好說歹說,何大夫答應跟葉教授商量后再給他回復。第二天,何大夫打電話讓於佑安去一趟,開門見山道:“是這樣的,正好葉教授下周要去美國,這手術我接了吧。”於佑安連聲說謝。何大夫這邊剛說好,章靜秋又變了卦,不知她從哪裏聽說,何大夫上個月也出過一次小失誤,27床的手術就是何大夫做的,別人早都出院了,27床現在還躺在醫院裏,據說傷了某根動脈,差點造成大出血。

“不行,不能讓他做,北京這麼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個放心的大夫。”章靜秋說的很乾脆。

“姑……”章山無奈地望住自己的姑姑。

“你們找就找,你們不找,我找!”說完,扔下病人出去了。一小時后回來,沖章山說,“我想好了,讓吳寧教授做。”於佑安倒吸一口冷氣,這女人胃口真大啊。

章靜秋一不做二不休,非要讓吳寧教授親自出馬。見章山和於佑安都沒反應,又抓起電話打給李西嶽。這次李西嶽好像沒怕她,沒說兩句,那邊掛了機。她憤憤地將手機丟床上,破口大罵:“不是東西,跟我擺什麼譜,有種沖我家小惠擺去!”罵完,回頭又抓起電話,這次她是打給南州的章惠。

半小時后,於佑安收到李西嶽一條短訊:儘力按她的要求做,麻煩你找一下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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