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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文化節一經確定,各方便齊動起來,幾次會議之後,於佑安討得一官銜,虛的,不過也是紅頭文件任的,南州民俗文化藝術節組委會副主任兼秘書長。節會全稱討論來討論去,定為:南州民俗文化藝術節暨首屆海峽兩岸李氏文化論壇,報省委統戰部批准后,正式對外公佈了。台灣李光興還有福建李老闆聽了十分高興,一再表示要統力配合、傾心辦好這屆節會暨論壇。市委決定派團跟兩位李先生及台灣、福建方面的代表先期接觸,陸明陽跟於佑安談話時,於佑安很誠懇地道:“還是讓宣傳部牽頭吧,具體工作我們可以多做一點。”

“你是組委會副主任,又是節會秘書長,不是代表部門,而是代表市裡。”陸明陽毫不動搖地說。

於佑安心一熱,又道:“對談判書記還有什麼具體指示嗎?”

陸明陽想了想說:“就按會議定的辦,前期經費他們能多出就多出一點,市裡財政不寬裕,能敲還是敲他一筆。另外,我們可以把李家堰拿出來,讓他們開發,不過必須是打文化這張牌。”

於佑安快速記着,聽到關鍵詞時,刻意在筆記本上畫個圈,筆記本就在陸明陽眼皮下,陸明陽不動聲色地看着,心想,自己到南州后,好像還沒發現秘書長也有這習慣。

等交待完,於佑安又具體帶誰去做了請示,陸明陽沒明確點名,只道:“這個你決定,既然做了秘書長就得拿出點秘書長的魄力來。”

名單很快敲定下來,宣傳部既然不去人,就以文化系統為主,順帶也把招商局兩位領導擴了進去,於佑安帶隊,湖東縣長李響是主要承辦人,擔任副帶隊,杜育武、章山也擴充了進來,說是為本次談判服務,快要報名單時,於佑安忽然想到穀雨,怎麼敢把她忘掉?

李光興他們很快飛到了省城海州,本來計劃是要到福州去談,李光興執意要到南州來,說南州的風景實在太美了,讓他無法忘掉,還有李家堰,他做夢都想着那一片聖地。

快要出發前,李西嶽突然打來電話,說有件急事,需要聽聽他的意見。於佑安趕過去后,組織部兩位副部長剛走,李西嶽說:“是不是馬上要去省城?”於佑安說是,李西嶽說,“那就抓緊,幾句話,耽誤不了你多少時間。”

於佑安老老實實笑了笑,李西嶽越來越對他客氣,有時候還真讓他擔當不了。

“還是你們局紀檢組長人選,部里提了幾個,都覺欠妥,這樣吧,索**給你,幫我們提一個。”

“這……”

“有啥說啥,想必這個角色你心裏早就有了主。”

“是從外面派還是系統內部產生?”於佑安試探着問。

“還是系統內產生吧,外面派怕你於局不高興。”李西嶽爽朗地笑道。

於佑安不得不重視了,紀檢組長絕不是拿不出人選,定是李西嶽有意這麼為之。這些天,他喝到的蜜糖太多了,已經有人在公開場合直呼他秘書長了,看來省紀委兩位處長不虛此行,某種程度是幫了他一把。思考了一會,他道:“要說合適人選有兩個,林德館長和林楓院長,年齡結構看,尚林楓佔優勢,不過從工作性質來說,我覺得王林德更適合一些。”

“王林德不是快到年齡了么?”李西嶽似乎有些意外,只想着於佑安會毫不猶豫提出尚林楓,沒想反把王林德提在了前面。

“還有一年零八個月。”於佑安說。

李西嶽考慮一會,道:“於局長是傾向他了?”

於佑安說:“傾向談不上,我覺得讓他做紀檢工作更合適,至於尚林楓,還是讓他搞業務合適,南州專業人才畢竟不是太多。”

“於局長用心良苦啊,好,我尊重你的意見,王林德就王林德吧,完了我再跟書記彙報。”

一路上,於佑安都在想,為什麼關鍵時候要推舉王林德而不是尚林楓呢,難道真是王林德比尚林楓合適,或者尚林楓就適合搞業務?直到省城,他還沒把這問題想透,幾天前他還從沒考慮過王林德呢。

李光興表現出少有的熱情,於佑安他們一到省城,就被熱烈地包圍住了,房間是早就預訂好的,全部由福建李老闆安排,於佑安是一大套間,比總統套房差不到哪,估計一晚至少也得他兩個月工資吧,似乎到文化局后,他還沒這麼奢侈過,更沒享受到如此高的禮遇。穀雨格外活躍,本來她的房間在陽面,進去一看陽光太鬧了,正對着大街,怕晚上吵,提出跟章山換。章山的房間正好跟於佑安正對着,不想換,於佑安使給她眼色,章山就開開心心換了。等安頓好,一行人說笑着往餐廳去,李光興的內地助理、一位漂亮的女孩迎上來,掏出一張精緻的名片:“剛才忘了給秘書長名片,不好意思啊,請秘書長多多關照。”說完又風一樣飄別人身邊去了。晚宴果然隆重,進了餐廳才知道,是福建商會做東,於佑安逐一見過商會幾位領導,都是大名鼎鼎的實業家,平日沒緣見的。開場白結束,到了酒桌上,雙方卻又表現得拘謹,李響想喝酒,被於佑安拿眼神制止住,穀雨照樣活躍,她花枝招展,口齒伶俐,一點也不怯場,這點跟她父親谷維奇正好相反。剛才南州方面的歡迎詞就是穀雨代表於佑安致的,於佑安只說是嗓子不舒服,再者普通話也不甚過關。其實他是有意將穀雨往前台推,他想這次出來的每一個細節最終都會到陸明陽耳朵里,穀雨的開心度某種程度決定着他們這夥人的工作成就。

晚宴規格還有對方出場的人物遠遠超出於佑安想像,於佑安開始是把它當作一次普通的商務會談,並沒想太複雜,對方陣容如此強大,場面又極盡奢華,忽然就有了一份不安,說話喝酒分外小心,還頻頻用眼色提醒着同伴。好在對方也只是把場面做足,並沒想在氣勢上壓住他們,這頓飯算是應付了過去。大家喝得不多,回房間後於佑安馬上跟徐學謙聯繫,感覺此行有幾分危險。偏巧徐學謙不在,發來短訊說他在外地。

於佑安就覺有必須先跟李響碰碰頭,商討點細節什麼的,免得明天正式商談時對方突然提出什麼。電話打過去,李響房間熱熱鬧鬧,穀雨也在那邊,聲音格外清晰,李響邀於佑安過去,說好多美女喲。於佑安壓了電話,感覺李響現在有點飄飄然了。

無聊了一會,於佑安準備睡覺,養精蓄銳準備明天的談判,整理衣袋時,李光興助理送他的那張名片突然跳了出來,於佑安拿在手中,左看右看端詳一會,忽然看到一串數字,是用鋼筆寫在名片後面的。什麼意思呢,不像電話號碼,也不像……想着想着,於佑安忽地奔向外間,外間茶几上堆放着一堆小禮品,還有酒店送來的果盤。於佑安盤騰幾下,一張卡就掉了出來,一看明白了,剛才那串數字是密碼。

這晚於佑安睡得很不踏實,老害怕中間會有什麼人進來,起床后還覺累。剛洗漱完,門鈴響了,進來的是昨天送他名片的助理小妹,一臉熱情,還有主人家的幾分殷勤。

“秘書長醒來啦,休息得可好?”說著把一身香噴噴的味道送於佑安鼻子底下。

於佑安揉了揉鼻子,往裏走幾步,說睡得還行,又問:“你們老總起來了吧?”

助理說也是剛剛起床,正洗呢,過會他會打電話下來,請秘書長用早餐。

正說著話章山進來了,怪怪地瞅了他們一眼,臉上有幾分不自在,目光下意識地就往床上看,結果被於佑安恨恨剜了一眼。章山臉紅,助理小妹主動跟她打招呼,她嗯了一聲,借故給於佑安沏茶,把頭扭向一邊。等沏了茶,於佑安說:“章科長你來得正好,床頭有個文件袋,是我對這次節會的一些想法,你把它送給助理,我去透透氣。”

說完也不管助理做何表情,先出了門。樓下轉了一刻多鐘,章山找來了,說材料已交給助理。於佑安問:“她看沒?”章山說,“看了,人家不大高興。”

於佑安松下一口氣,文件袋裏除一份節會籌備方案外,還有昨天送他的名片及那張卡。

談判一開始還算順利,對方先就節會籌辦暨李氏文化論壇發表了一大堆感謝,接着就李家堰文化旅遊開發項目談了諸多構想,於佑安深表欣賞,但對方始終不提錢的事,讓他又有幾分不安。後來福建李老闆終於說起這事,但他說了一個讓於佑安十分心冷的數字,只承擔百分之五到七,外加論壇場館的佈置及相關宣傳費用,總計不到五十萬。

李響不表態,等於佑安先說。這數字跟於佑安預想的差距太大,於佑安一時不知該怎麼跟對方討價還價,只是禮節性地笑。中間有人遞給於佑安一張字條,上面只寫了兩個字:慎談。

午休時招商局一位副局長進來了,跟於佑安拐彎抹角說了不少福建李老闆在南州及湖東投資建廠的事,言談中透出一層意思,對方目的是沖南州和湖東兩塊黃金地皮,還有市裡制定的特殊政策,尤其對台商的優惠舉措,言下之意就是對方對節會並沒什麼興趣。於佑安不太了解這位副局長背景,沒敢亂接話,客客氣氣應酬了幾句,然後打出一個長長的哈欠。對方一看他不耐煩,知趣地告辭走了,於佑安心亂如麻,哪有半點睡意。

下午仍然沒結果,對方果真將話題引到了投資上,還特意提出湖東那塊地,後來又說起李家堰的開發及將來旅遊業帶動后的收益分配問題。李響談的很熱鬧,激動中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好像他是主角,是能表得了態的人。穀雨也表現活躍,遺憾的是話總說不對地方,後來竟說要放低門檻,想方設法先把資金引進來,口氣如同陸明陽在大會上講話。

章山幾個表情凝重,不時把目光投向於佑安。於佑安清楚,他們是為他擔憂。

下午吃飯,省招商局還有發改委項目處幾位領導來了,說是來捧場,其實是對方特意邀請的。於佑安只一眼,就明白對方在玩什麼,無非是想給他更多信號,施加更多壓力。他暗暗一笑,並沒當回事,客客氣氣跟幾位領導敬酒。有領導問起時,就象徵性地彙報一下節會籌備工作。再問投資的事,他就端着酒杯裝傻,含含混混說自己只是一文化局長,招商引資方面的情況哪能知道。招商局副局長想表現,於佑安惡惡地瞪一眼,副局長低頭吃起了菜。

種種跡象表明,對方是在拿這次節會當敲門磚,目的自然是地皮、政策、還有將來的巨額利潤。這些於佑安都能理解,包括投資背後的故事,他也能想像得到。問題是他搞不清陸明陽派他來的真實目的,難道是讓他來演一出掩耳盜鈴的戲?或者是派他來放水,節會同樣是個愰子?

不可能,如果陸明陽真這麼想,幹嘛要派他來?能完成這項任務的人多,做做樣子的事誰不會,李響就比他強,人家句句都順着對方說。

莫非是陷阱?也不可能啊,有這必要?

於佑安在屋子裏踱來踱去,一支接一支抽煙,陸明陽跟他安排工作時的細節一個個被他挖出來,一個眼神,微笑,或是一句模稜兩可的話,這陣都成了他捕捉信息的源泉。琢磨來琢磨去,還是不得要領,真是道難以破解的題啊——

章山和杜育武敲門進來了,兩人看上去憂心忡忡,於佑安問:“沒去唱歌?”

宴會結束后,對方安排了歌會,還請了不少伴舞女郎,據說是藝術院校的。於佑安上了車又走下來,說忘了東西,回房間后就關了手機。

“局長不去,我們哪有心思去。”杜育武說。

“我去了,但心不在焉,原又回來了。”章山拉過一把椅子坐下。

“李縣呢?”於佑安問。

“他跟助理熱火着呢,又唱歌又跳舞。”章山道。

“人家是縣長。”杜育武帶着不滿道。

“有熱鬧不湊,愁苦着臉做什麼,丟錢了啊?”於佑安故作輕鬆地開起了玩笑。

章山噗哧一笑,剛才於佑安的臉色把她嚇壞了,心到這陣還亂跳呢。這次能來,她知道是於佑安特殊照顧,要不哪能輪到她,心裏遂也暗暗存了期待。哪知談判會是這樣,對方如此出難題,分明是不把他們當回事嘛。章山一次次地將目光投於佑安臉上,心裏充滿不安和擔憂,真怕他被人利用,或者掉進某個陷阱。官場處處是陷阱啊,別人把事做了,卻找人來擔這個名。或者人家把啥都醞釀好了,讓你出面接招,將來不出事則好,一旦出事,一切罪過都是你的。

“說說,都有什麼想法?”見二人不說話,於佑安打破沉悶道。

“我懷疑有人把啥都溝通好了,這個冤大頭我們不能做。”杜育武說。

“杜主任說的在理,哪有這樣談的,好像我們求着他們似的。”章山也道。

於佑安笑着,不說話,目光在兩人臉上掃來掃去,掃得兩個人心裏發毛。

“還有呢?”過了一會他又問。

“李縣態度跟以前很不一樣,要不我們回去,讓他當領隊。”杜育武又說。

“還有穀雨,你看活躍的,眼裏哪有局長。她是來抓素材的,不是來當領導的,不就一副台長。”章山忿忿不平。

於佑安忽然就把目光定格在章山臉上,素材兩個字讓他心裏驀地一亮,對啊,會不會她真是被人派來抓素材的?

章山和杜育武走後,於佑安顯得有些興奮,思路慢慢往某個方向靠。陸明陽和李西嶽決不會傻到拿文化節做交易,這只是他們做出政績的一個方式,文化節備受關注,而且一切都在明處,要想暗箱操作真是太難,也沒這個必要,省幾個錢他們能裝進口袋裏?文化節后李光興和福建李老闆將名正言順到南州搞開發,那才是他們的落腳點,也是陸明陽和李西嶽的落腳點。

所有事都必須有個漂亮的借口,這借口必須哄騙住所有人。

於佑安忽地明白,陸明陽派他來,就是創造這樣一個借口!

於佑安頓時來了勁,心裏疙瘩總算解開,而且他斷定,自己這次決不會錯。

痛痛快快洗了澡,於佑安上床,心想今晚可以睡個踏實覺。哪知剛躺下,門鈴響了,響得很頑固。於佑安起身,問了聲哪位?門外傳來甜甜的女聲:“我們找於局長,麻煩開一下門。”

於佑安不明就裏,以為是李光興那邊的,穿上睡衣開了門,居然是兩青春女孩子,其中一個發育驚人,一對**高聳着,眼看要撐破衣服,再一看臉,才知道不是同胞,俄羅斯女郎!

兩位不容分說擠進門來,同胞女孩聲音輕盈地說:“哥哥好啊,我們陪你玩雙飛啊。”俄羅斯女孩已經寬衣解帶,於佑安驚慌中就看到一大片風景。

“誰讓你們來的?”於佑安失聲道。

“這個不用***心啦,有人已經付過帳啦,今晚我們都屬於你啦,哥哥想怎麼玩,儘管說啦。”說著也拉開了褲鏈。

於佑安馬上想到李光興,床頭電話正好叫響,於佑安抓起一聽,裏面傳來福建李老闆的聲音:“於局長啊,招待不周請見諒啦,派過去兩個小妹,於局長別嫌棄啊,她們是使者,可以讓我們合作更密切的啦。”未等李老闆啦完,於佑安就吼道,“讓她們立刻離開!”

第二天,於佑安一反常態,口氣變得非常堅定,再次重申了合作辦會原則,提出三點:第一,節會前期費用雙方各承擔一半,廣告分成另外談。第二,節會就是節會,跟投資暫不聯繫,投資事宜不在他這次工作範圍之列,以後市裡會有安排,請兩位老闆不要混淆主題。第三,節會舉辦之前,對方必須對李家堰進行道路和場館先期建設,投資由對方全額承擔,否則,節會不再出現海峽兩岸李氏文化論壇這一主題。

於佑安沒想到,他的話說完,先綠了臉的居然是李響,也難怪,昨晚兩位小姐走時就氣急敗壞說:“傻子一個喲,有小姐玩還發脾氣,人家李先生那邊玩得可爽啦。”

更妙的是,他這邊一強硬,對方立刻變得柔和,最終還是答應了他提出的三點,合同順利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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