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野合上

05、野合上

晚餐是三個人吃的。

呂繼紅到公社開會至日暮未歸。牛棚屋裏,肇飛揉面擀皮切絲,藍藍幫輒輒燒火做的雜合麵湯煮紅薯晚飯。這年頭,肉、蛋、油城裏要計劃,農村只有逢年過節時才分配一些,青菜品種少,糧食也不足,家家戶戶每餐也沒好多做的,所以樣樣簡單。

藍藍是反右運動前一年的年末生的,輒輒是運動后一年的年頭出生,掄起年頭倆人年齡差三歲,實際藍藍只大輒輒一整年。

女孩發育早,藍藍下鄉插隊的時候,輒輒的個頭僅到她下巴頜,因此天生美貌但懶散、怠思的少女,最喜歡撫摸着面孔討喜、眼泛機靈的小男孩的臉蛋,哄着他替自己跑腿幹活。幹完事情也常在他臉蛋上,用香噴噴的紅唇“啵”上一個作為獎賞。

藍藍的鼻尖比一般小姑娘的略高,眼窩比她們的稍淺,細細彎彎的眉毛翹起得很高,眉角還往下繞個大弧,當地的鄉下人見識少,都說她長的丑,一幅妖怪像。同時,風吹楊柳般的細腰,很不符合老鄉們的審美觀,說她屁股蛋子太小,以後難得生養娃娃。但輒輒卻常聽爸爸的那些同事叔叔、阿姨們在背後嘀嘀咕咕,形容她是個“瓷娃娃”,長大后定會成為像她媽一樣的禍水。叔叔、阿姨們對藍藍的評價,輒輒以前不是太懂,但現在也曉得那是形容藍藍長得美了,而且不是一般人能及的那種美。

添柴燒火的當口,藍藍象往常一樣,幫輒輒掰幾根棉秸稈、擰幾個麥草疙瘩,塞進灶膛口,此後就蹲在他身旁,將黑糊糊粘着草灰和浮塵的手掌,往他臉上搽去。還不時故意在他脖子后哈口氣,或拿指頭捅一捅他腰上的肌肉,或在腋下饒痒痒,用這等方式撩撥、騷擾他。大大咧咧的她沒有察覺到,實際上這個小男孩,最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不再是她的小弟弟和好玩的小寵物,快成熟為準男子漢了。

近一年的強勞動和練武,使他的身體發育得比同年齡的男孩子早,性成熟得也早。當下她在嬉戲中的騷擾或者說寵溺動作,幾次搔得他心底痒痒的,的性徵開始茁壯成長。他想,以後是否該和這個仍把自己當孩子的小姐姐保持一定的距離了?

簡單的晚餐過後,爸爸顯得心事重重的,沒再象平日裏那樣教授藍藍功課,而是留了作業,披上一件藍色的中山裝單外套,就往牛棚屋后的水庫方向踱去。少年幫着清涮了碗筷,收拾了屋子后,被少女拉着手腕,牽向布簾后的卧室。

“咿呀,居然跟姐姐長的一般高了!”

少女在行走的過程似乎忽然有了重大發現。

她先用閑着的那隻柔軟的小手比劃着,測量了一下雙方的身高差,發出驚訝的呼聲。又伸出青蔥般的兩個指頭,在少年的胳膊上擰了一把。“呵呵,肌肉都象鐵疙瘩了,看來勁是不會小的,正好給姐姐揉揉肩。摘了一天的棉花桃子,渾身上下都是酸酸的,真想好生地睡個懶覺。”

“那你回屋睡吧。”

“嗯!”

少女捂着嘴打了個哈欠,胡亂應答着,剛說了半句醒悟了。

“哦,不行的,老師留了作業的,不看完書不能睡的。還是你給我先揉揉肩吧。”說完斜坐在床沿邊,嬌嗲嗲地命令道:“快過來給姐揉肩,不準找借口偷懶。”

在少年有力的雙掌的揉搓、輕輕拍打,和十指有技巧的揉捏后,少女先還閉着眼舒服地“哼哼”着,其後,一股濃濃的倦意襲來,在少年雙手從上到下,時輕時重的韻律節奏下,枕靠着少年溫熱的胸肌,她慢慢地進入了淺睡狀。

她經常讓少年這樣給她勞作一天後疲乏的身體揉捏着放鬆,少年也通過訓練掌握了一定的按摩技巧。

“嗯,是這裏。”喃喃的語氣

“嗯!還下去一點。不準停。”

“哎呀,死豬!不知道往前些吖。”

。。。

少女美目發餳,暈乎乎中仍發著嬌嗔,下意思地指揮着少年雙手的動作。當少年按照少女的引導,雙手向前沿着香肩揉捏到她肩胛前某一部位時,掌緣終於不可避免地觸摸和碰到了少女脹鼓柔軟的兩隻小兔子。

早熟少年的性徵瞬間膨脹,頂到了少女的柔韌的細腰,腦袋霎時呈缺血狀發暈。遏制不住顫抖的雙臂,隔着單薄輕透的夏衣,在少女的的肌膚上不自然地扭動着。

“咯咯咯。痒痒死我了。。。”憨憨的少女發著嬌笑,又將一隻手繞過背後,摸索着,使勁在少年大腿根旁凸起的物事上擰了一把。“壞蛋,快把你頂姐姐腰上的東西拿開。”

“啊!”尷尬不已的少年捂着痛叫着跳閃開去。

“你自己看書吧。我先跟勇哥練功,完了去你屋裏看紅紅姐回來沒有。”

尷尬的少年扔下少女一溜煙飛跑出了屋。

“功練完了?”

“完了。”

“紅紅姐在嗎?”

“自行車在,紅紅姐不在屋裏。”

“你去找找。”

“不去!”少年的語氣悻悻。

剛才練功的當口,在夏夜月光下的不算太厚黑的夜幕中,他已瞥見回屋停好自行車的紅紅姐的身影,走出了她們居住的南屋,先是到了牛棚屋門外,靜悄悄地朝屋內偷窺了有瞬,然後向水庫邊的方向疾疾而去。少年感覺得到她步伐的輕快和堅執,有些早熟的心智敏銳地意識到,她是奔爸爸去的。

“你說紅紅姐會去哪兒?”

“猜不到。”

“咱們一齊去找!”

“我累了。”

“不行。”

“我困死了。”少年誇張地打了一個哈欠。

“再累再困也不行。苦不苦,想想紅軍長征二萬五。今晚非要你陪着不可。”

少女扔下手中的書,牽起忸忸怩怩的少年的手。

“還想讓人家做童養媳?鬼才要你。紅紅姐不在屋,你不知道我一個人呆在屋裏,為了節約煤油不敢點燈,黑燈瞎火有多害怕呀!”

“賴皮狗。”

“那是你!”

“好!是我。”少年無奈,少女開心地笑了。

“嘻嘻,先去找老師,書上看過的地方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吖!”

在夏夜清風徐來和微波粼粼的大白河水庫畔,肇飛的雙腳踏在泥地上,舉頭凝望着斜掛頭頂上,陰曆七月半的圓圓的皓月,身形一動不動。綿軟的泥土已經由微溫變得沁涼,但他的思緒仍難得寧靜下來。

從晚飯後走出牛棚屋,沿鄉村田埂上的小道,漫步過菜地和苦楝樹林到達水庫邊的這段時間內,他把自己的一生,無意間象過電影式的回放了一遍。

他童年是在鄉下私塾,跟隨着老學究搖頭晃腦、不知所謂地背誦“之乎者也”渡過的;十歲時,懵懵懂懂、調皮搗蛋的地主少爺,先是跟隨全家人,在東洋人的飛機掃射和紛飛的槍炮子彈下,從夏江跑反避難到重慶。其後,逐漸衍化為眉清目秀的俊朗少年,就讀國中、投考西南聯大,留洋不列顛再往北美求學,畢業后留校浪漫地邂逅了輒輒的母親。

韓戰后輾轉萬里的返回故土,輒輒的母親,那個出身李氏家族,高貴、聖潔、溫柔的女子,也不惜千里迢迢,拋棄家族追隨自己回國,並終結良緣。爾後,當自己“反右”時被作為四等右派遭降薪被貶**美院時,妻子不幸因誕子大出血,醫治不及時而英年早逝;

時,京都紅衛兵造反抄家,一把火燒了自己十幾年積攢的數萬卷珍貴藏書,自己還再貶夏江群眾藝術館,直至下放到這鄂北的荒僻小村莊接受勞動改造。所有這些平生的片段都清晰地在腦海中串聯起來,一個一個與他關聯的鮮活的人物,也走馬燈式的在頭腦中閃進閃出。

他想到了逝去的妻子劉穎,也想到了依舊孑然一身的女弟子,當然,心底更糾結於那個潑辣、大膽主動的小姑娘。

如今他面臨著決策。因為一大一小倆女人今天的碰撞,實際已意味着他無法再躲避到情感的角落,就當沒有這回事似的,而必須要有所選擇有所決斷了。

牛鳳今天婉轉的索愛,早就在他的預期之中。兩個相處多年的老朋友,都能預感到這一天遲早是會來的。今天她向他表白,與其說是發乎於愛,到不如說是被小姑娘語言和行動逼迫下的應激反應。他想,也許從她回到城裏登上舞台的那一霎起,她就會後悔今天的舉動了。

他太了解牛鳳。她就是個天生的舞者,是為舞台和燦爛絢麗的舞枱燈光而生的。除了她的舞台,她的愛再沒有別的東西。她就像莽蒼蒼的大海上,駛往大洋彼岸的巨輪,每一次中途的停泊或靠向港灣,都只是再次起航之前的添水加煤。下放勞動,就是她旅途中暫時小棲的港灣。這個時候,她或許因暫時的疲累,需要一個寬厚堅實的肩膀依靠着,但以後她是一定會離去的。這個離去,不是指她的軀體而是指她的靈魂。她是不適合婚姻的,作為三十多還是小姑獨處的單身女人,只從她漫不經心撫養長成的養女藍藍的身上,就可窺一斑而見全貌。

在舞台上,在人群中,她們是熠熠閃閃的天上的明星,但在真實的生活中,卻只能看到她們的懶散、倦怠和嬌氣,只能由別人象公主般地伺候,卻絕不可能委屈自己去遷就別人。藍藍還小,有的是重新塑造她的機會,對這一點,他既是對自己的自信,更是對他那心智早熟的兒子的信心。儘管輒輒比藍藍小一歲,是藍藍的弟弟,但心智至少超過她五歲不止。論到社會經驗和閱歷,憑着他跟隨自己流浪四方,漂泊南北的經歷,在許多方面他甚至超過那個已經過了二十歲的叫紅紅的大姑娘。

一道倩影在暗夜裏靜悄悄走近了他的身畔。隨微風飄散到鼻中的那年青女子身體獨有的幽香,讓他能覺察到她的到來。他沒有回頭,也無法回頭面對她,因為他寧靜多年的心底的港灣,已經被她和那個女弟子的緊逼而攪得難以平靜了。這個女孩子,拋開身份、年齡的羈絆,也許更適合自己的家庭。她熱情善良,大膽潑辣,勤快能幹,對自己和自己的兒子充滿愛心,一個長期缺乏母愛的家庭,確實需要有這麼個角色。牛鳳與她比較起來,除了舞台上的光鮮,沒有一處可比。或許拋開兒子這個因素,他會選擇牛鳳,但在兒子這個沉重砝碼的重壓下,如果必須的話,似乎只有了唯一的選擇。當然,在文化、年齡、現實身份巨大的差異掣肘下,這唯一的選擇也是不存在的。

“老肇。”

“。。。”

“老肇,我喊你沒聽見嗎?”

“。。。”

“死右派,你裝聾是吧?”小姑娘輕盈地旋轉到他的面前,語調是惡狠狠的,但漫臉笑盈盈。她作勢要擰肇飛的耳朵,被肇飛側頭閃避開了。

“半夜三更跑這兒發什麼鬼感嘆?!”

小姑娘提着裙擺在他身前快速、優美地旋了一個弧圈。她已經有好些年沒有穿裙子了,但穿上壓箱底的寶貝后,她對自己的**力依然信心十足。

“好看不?”說著話,還故意挺起飽滿的,有兩團碩大半球的胸脯,檀口噴香、笑嘻嘻地撩撥道:“你可不能有資產階級的腐朽思想啊!我問的可是裙子漂亮不漂亮。那可是我在箱底壓了好多年的寶貝吖!”

。。。

“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啊!”肇飛背對她低低地吟誦了一句。

“酸,真酸!我肚子裏的酸水都要漫出來了。”

小姑娘仰着頭,將圓圓的銀盆臉貼近他的臉頰,大大的眼睛緊盯他平視前方水面的眸子,讓熱乎乎的鼻息全部噴洒到他古井不波的麵皮上。

“小呂,女孩子要懂得含蓄,這樣不好的。”肇飛再次側臉閃避。

“那牛鳳怎麼一點不含蓄?”

“你牛鳳阿姨怎麼就不含蓄了?”

“她要懂得含蓄就不會三天兩頭來糾纏你,就不會不要臉皮的讓你搬到她家裏去。以為我不知道啊,她讓藍藍跟你學習就沒安好心。不就是想創造接近你的機會嗎?”小姑娘理直氣壯。

“小呂啊,牛鳳阿姨是長輩,是藍藍的養母。她過來看我,既是由於藍藍,也是因為我和她曾經的師生之誼,你是不是想多了?”肇飛有些無奈的,苦笑着說。

“就是那回事兒!”

“小呂,你能不能冷靜些啊?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要學習的是他們吃苦耐勞的品質,艱苦樸素的作風,可不要僅僅學會了粗俗啊!”

“不准你叫小呂,要叫紅紅。我也要叫你老肇,你必須答應。”

小姑娘撅着嘴氣鼓鼓地,說完還伸出肉呼呼的一根指頭,朝肇飛的胸膛上點點。“老肇,老肇。你快答應?!”

“好,好,我答應了。”肇飛深深呼出一口氣。

“唉,老肇,我想起來件事兒”小姑娘轉移了話題:“上午你到底算答應了牛鳳,還是沒答應牛鳳啊?”

“。。。”

“我問你啊,那句君子。。。思不出其位矣,什麼意思啊?”

“人啊,不該考慮的,不該想的別胡思亂想!”

“到底什麼意思嗎?”

“就是這個意思!”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上一章下一章

05、野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