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大事不妙1

19、大事不妙1

六浦,傍着一條名為浦河的窄窄小河,是滬陵鐵路線上的一個半農半漁的小村落。

六浦村在滬陵鐵路線以南。村北邊幾百米外就是東西走向的滬陵線,鐵路線再過去幾十米,就是“蘆盪火種”里描寫的那個大湖了。大湖邊上長滿了了比人還高,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金黃色的蘆葦叢。

二三十戶人家的六浦村,有幾百畝臨湖的水田,水田大致都分佈在滬陵鐵路線的兩側。由於當地雨水豐沛,四季日照充裕,稻穀一年兩熟,因此,在機械化很低的年代,村裡人終年都得忙碌于田間地頭。農閑的時候,村裡人還常沿着村后的小河岔子,划著小漁船,往北穿過鐵路橋孔,渡過蘆葦盪到湖面上,捕撈些魚蝦補貼家用,所以,六浦村相對其他地方的農村還算比較富裕,家家戶戶都蓋起了大半機磚、青瓦屋頂的房子。

這天早晨天麻麻亮,當村裡人習慣地聚集到隊部門口,在村幹部帶領下準備下田勞作,扛着農具走到村口時才發現,一些身穿草綠軍裝藍色軍褲的戰士,已經荷槍實彈將村裡四周都封鎖起來了。

就在村裡人惶惶不安地私下交頭接耳時,一名手握紅藍小旗的戰士,跑步到了帶隊的村幹部面前,立正敬禮后很莊重地告知他,今天是部隊戰備演習,請廣大貧下中農同志和革命群眾各回各家獃著,演習結束前不得串門,不得喧嘩,也不許擅自離開自家大門,否則當做反革命份子處理。

村幹部與部隊上的領導交接了一番,得到了演習期僅為一天,演習過程中損毀的莊稼,也會按照紀律賠付的保證后,就把全村鄉民都驅趕回了自家屋裏。

這個年代的農民,雖然不太懂得什麼革命大道理,但基本的政治覺悟是有的,那就是聽黨的話,黨教幹啥就幹啥。人民軍隊是黨手中的槍,支持軍隊就等同支持了黨的革命事業。何況不出工也能掙工分呢!

日出后的六浦小村,除了裊裊的炊煙,重新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313同志,為什麼你們的人才來了這幾個?難道你不知道專列上武裝到牙齒,攜帶着自動步槍、輕重機槍和火箭筒的護衛,就有兩百多人?你這不是把我們偉大的革命事業,和我們階級兄弟的生命視同兒戲嗎?”

在滬陵鐵路線上的浦河鐵橋下的隱秘處,兩名軍官摸樣的年輕軍人,正神情緊張地交換着彼此的信息和看法。不遠處,還有一名軍人蹲在草地上的軍用地圖旁,不時用望遠鏡四下打量,然後又俯身對照着地圖上的坐標。

年紀稍大的領隊軍官,此刻面色嚴厲地質問着他身旁的夥伴。他身旁的夥伴苦笑着攤開雙手抱怨道:“軍委最近下了死命令,部隊排以上的調動,要得到大軍區的批准;連隊以上出動,必須直接得到軍委辦事組的授權。我這百多號人,還是以各種借口,分成七八撥帶出軍營的,連要幹什麼,到哪裏去,我至今都沒給他們說呢!偷帶出配槍就更不可能了,那得另外得到批准才行。”

“那你們現在手裏的槍械哪裏來的?”

領隊軍官表示理解的輕點了下頭,又問道

“哪裏來的?前些時日,以槍械需要修理的名目,轉移了十來枝半自動到軍械修理所,原來是準備留做備份用的,這不是嘛,派上用場了。”

“火箭筒呢?”

“就一把,也是這樣搞出營地的。剛剛才拼湊起來,還不知待會使用時會不會出毛病呢!”說著,年輕些的313又不客氣地反問道:“403同志,你們空4那邊答應準備的器材呢?”

“不準提到部隊番號,你忘記我們的紀律了嗎?”

403嚴厲地掃視了313一眼,出聲警告了一句。見同伴313有些悻悻地,又語氣稍放柔和地解釋道:“高平兩用高機、火焰噴射器、無後座都出不了基地,比人管得更嚴格。炸藥零打碎敲勉強搞出來些。”說起炸藥,又拿眼睛目測、端詳了一番身旁的浦河鐵橋,搖搖頭說:“炸藥的數量估計搞不定它。”

“能夠攔截火車的器材,一樣也沒搞出來,那怎麼辦?”

年輕些的313有些驚惶地問道。

“怎麼辦?開個諸葛亮會唄,發揮集體的智慧!”

“這不是兒戲嘛!”

313不滿地低聲嘟嚷。

待去鐵路線西邊幾公裡外偵察地形、佈置潛伏哨的同伴回來后,四個參與組織策劃的帶頭人,在鐵路橋下的河灘地,圍坐在地圖旁緊急商議起行動計劃的各項細節來。

403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確認了時間后說:“空中堡壘如果按我們掌握的時間表出行,假如上午離開金陵,中午前後專列應該抵達這裏。現在是早晨八點四十分,我們還有大約不到三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剛才我已經把面臨的困難告知了大家,請同志們各抒己見吧!”

“我已把周圍的地形地貌都仔細偵察過了,這個伏擊地點選擇還是不錯的。鐵路北邊緊鄰大湖,湖邊是密密麻麻的蘆葦盪,適合伏擊人員隱藏;鐵路南邊是大片的水稻田,平整無障礙,視野良好,只要有一組人馬在村邊那個小高地潛伏,列車上的人不易逃脫。關鍵是要把浦河上的橋炸了,讓列車只能停在這兒。”

負責偵察的軍人,介紹了伏擊地的基本情況,但未就具體行動方案提出意見。

“就算把橋炸了,專列不去滬江,倒車回金陵怎麼辦?”

313說著,又挑釁的將目光掃向403,牢騷滿腹地抱怨道:“高平兩用高機、火焰噴射器、無後座這些打算攔截的器材,一件也沒搞到,現有的炸藥能不能把鐵橋端了也成問題。我是沒轍了,你們大夥有什麼好主意,我肯定絕對聽從,並且保證認真執行。”

“能不能少說怪話,多出點有用的主意?”

403有些不滿地瞪了313一眼,點上煙陷入了深思。沒有重武器,想攔截下動力強勁、防護嚴密、裝甲厚實的專列確實很難辦。

“403,本次行動攜帶的電台功率不足,與分艦隊指揮部聯繫不上。”

負責行動通訊聯絡的212,對大夥又拋出個新問題

“怎麼回事?不知道確切消息還怎麼動手!”403皺眉道

“分艦隊基地的距離,超出了行動電台的電波覆蓋半徑,只有往回走十幾公里才能聯繫上。京都的總部基地就沒有可能了。”212解釋說。

“你馬上攜帶電台往東南回撤二十公里,在公路邊的那座小山上建立通訊點,和這邊保持有線電話聯繫。”

403審閱了一番軍用地圖,用手指點點地圖上的某坐標,果斷地命令道

“電話線可能不夠用。”

“那就派人來回跑。”

403氣壞了,對來自分艦隊2組的同伴怒吼道。

幾人交換了一番看法,爭吵抱怨中,彼此也沒得到什麼有益的啟示。最終由403拍板,除了通訊聯絡的人手外,將全部可以派上的人員分成了四組,第一組人員負責炸橋和橋頭狙擊;第二組人員在鐵路橋以西三公里處,扒鐵軌和負責殿後,並帶上唯一的一具火箭筒。如果發現專列前路不通擬倒車返回時,鐵軌又沒能及時破壞掉,就用火箭筒打尾車;第三組人員攜帶手雷埋伏在湖邊的蘆葦叢中,列車一停下就近投彈,將車上人往南攆;第四組在村畔的小土丘上,攜帶槍械預備打伏擊。安排好各組人員的任務並明確指揮者后,403怒氣沖沖的返回了六浦村。

所有這些參與行動的人員,幾乎全部來至滬江空軍各部隊,連基本的伏擊戰的常識都沒有,所有的準備工作也不順利,這讓作為本次行動總指揮的他感到特別無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道理他比誰都清楚,“七一”工程已經啟動,無論成敗,他也只能硬着頭皮上了,但他有一種預感,艦隊那個年輕艦長如同兒戲的工程計劃,估計要以慘敗收場了!

“但願金陵的江同志行動成功,不要把所有的重負都壓在自己的身上!”他在心底不停地向副統帥禱告着。

在他們的兩套行動計劃中,金陵的江同志是作為第一方案的執行人,準備在金陵得到空中堡壘接見機會時,利用其和空中堡壘的近距離親密接觸,親自動手實施暗殺行動。第一方案還有個備選計劃,就是在合陵鐵路旁的油庫安放炸藥,待專列通過時起爆炸藥,炸毀油庫的儲油罐,利用油氣的循爆,摧毀油庫周邊包括專列在內的一切目標。只有當江同志確無可能靠近空中堡壘身旁實施暗殺行動,專列也未經過油庫,又確定東行滬江時,他們現在實施的路途中攔截的備份計劃才會啟動。

此刻,他既想見到專列到來,這樣自己才有建功立業、揚名青史的機會;更害怕列車的到來,因為這間接證明了江同志第一方案行動的失敗,同時他對同舉義事的同伴,也極度缺乏信心。

一整天,潛伏在浦河鐵橋以西陵滬鐵路七八公裡外,執行前沿觀察的暗哨,都沒有通過電話傳回專列到來的信號。403在浦河村行動指揮部里,來來回回不停走動着,心情極度鬱悶和驚惶。

黃昏的時候,分艦隊基地指揮部終於傳來了消息。

空中堡壘的專列,昨晚就到了金陵,但空中堡壘只在列車上,單獨召見了金陵軍區尤和尚一個人,雙方交談了十幾分鐘后,專列沒做任何停留就連夜北返了。此刻,京都軍區“艦隊”的同志已有確定的消息證實,空中堡壘在京城郊外的專列上,正召見着衛戍區和京都軍區的李、紀等負責人,有先發制人的可能性,因為衛戍區和京都軍區的全部人馬,已經處於一級戰備狀態。

“完蛋個俅了!”

403恨恨地低罵了聲難聽的,趕緊佈置取消本次行動,並叮囑全體演習人員要銷毀一切行動中的痕迹。

秋魯在家裏陪同繼母聞蘭和妹妹秋眉吃過晚飯後,就起身來到隔壁賈司令員家的小樓,一邊陪着賈司令員夫人東扯西拉聊天,一邊耐心等候賈司令員回家。過了個把鐘頭,賈司令員依舊沒回,繼母聞蘭卻跟過來了。

“你也放心把眉眉一個人扔下在家!”秋魯有些責備地對繼母說

“眉眉今天累壞了,早早就上了床,這會兒已經睡着啦。”繼母歉意的笑笑解釋道。

倆女人在一起,自然有說不完的家長里短可以扯,說著說著就不知怎的扯到秋魯的婚事上來。賈老太用她一口江西鄉下土腔,有些不滿意的批評秋魯道:“山東呀,你與那老聞家的閨女是怎麼個事啊?那麼漂亮的一閨女你還不滿意,還想挑挑揀揀到什麼時候?別耽擱了人家!”

秋魯讓賈老太的話說得有些哭笑不得。

“伯母,我知道聞慧常到您老這兒串門子,您老可別聽她瞎胡謅,是她看不上侄兒我。不然我哪會拖成近三十的大齡青年。”

“慧慧看不上你嗎?”

“可不是嗎!嫌棄咱沒出息。”

賈夫人六十多一鄉下老婦,是那種沒多少文化,除丈夫和子女外,不再關心其他世事的純家庭婦女,自然對秋魯的說法不太相信。她瞅瞅秋魯,又狐疑地看看聞蘭說

“小聞呀,你家秋魯現在是縣團級了吧?”

繼母聞蘭輕輕頷首表示是事實。

“山東那麼大的學問,長的一表人才,年輕輕就到了縣團級,怎麼就配不上你老聞家的人呢?”賈夫人有些岔岔不平了。

繼母聞蘭有些尷尬。

她也是個不怎麼關心國家大事,以家庭為重的賢惠女人,所以才積極地為娘家的堂侄女,和夫家的繼子撮合著。前幾年秋魯冷淡侄女聞慧的事,她聽家裏人都說過,但近兩年聞慧對秋魯的疏遠和躲避,她就有些不明白了。她隱約知道一些聞家與其他政治勢力走近的事兒,甚至聽到家族有把聞慧另行許配的傳言。大家族通過聯姻方式互相融合,不同勢力間保持一定的接觸,以尋求多元化發展,她認為這都很正常,但那不至於造成在秋家正處仕途頂峰的當下,聞家沒和秋家斷絕聯繫就另尋它途啊?

聞蘭確實是對秋魯與聞慧關係日漸疏離有些不解,回答不上賈夫人的質詢,秋魯卻是根本就不想談這事兒,一談起會讓他感覺太憋悶。

“也許。。。是不是聞慧又看上了別人?”

聞蘭幫着賈夫人向秋魯拋出了問題。她確實也想知道到底為什麼。

。。。

“伯母,聽說你家海南又進步了?年輕輕就當上了正連職,您老也不多說說,讓我們一起高興高興!”

秋魯將話題趕緊轉到賈司令員小兒子賈海南的身上。賈海南是四野南下瓊州海峽,攻打海南島時候出生的,目前也在滬江的空4軍服役。

“海南那小壞蛋呀?可不是嗎,小時候最喜歡逗弄你家眉眉了,經常搞得眉眉哭着跑我這來告狀,不讓我在海南屁股上抽幾傢伙不罷休的。現在總算有些出息了!”

都說老母疼么兒。秋魯的打岔果然有效,老太太提起么兒賈海南,思路馬上轉移到自家事兒上。倆女人又找到合適的話題,再次熱火朝天地侃起兒女來。

女人們聊天,秋魯只偶爾插幾句話,心不在焉地應付着,眼睛卻不停地看着牆上指針快到十一點了的掛鐘,心底漸漸沉重起來。

“伯母,伯伯經常這樣晚不回嗎?”

老太太打着哈欠看看掛鐘,搖頭說:“好久沒這樣了,一般就是晚了會兒,也會給家裏來一個電話的。今日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那您老先歇着,明早我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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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交響曲 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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