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地球篇 第4章 母病
臨洝區位於浙之西北,東臨魚杭,南連輻陽。
境內西北多崇山峻岭,深溝幽谷;東南則為丘陵寬谷,地勢平坦。西、南、北三面環山,形成一個東南向的馬蹄形屏障。
亞熱帶季風型氣候,溫暖濕潤,光照充足,雨量充沛,四季分明。
西北部的天目山雄踞黃山與東海之間,佔盡江浙風水氣運,東、西兩峰遙相對峙,兩峰之巔皆有天成一碧池。
池水瀉下形成了天目溪,縱貫境內中部,流經分水江再奔入錢塘江。臨洝佛、道文化源遠流長,天目山尊為韋馱菩薩道場、史稱道教三十四洞天。
李白、白居易、蘇軾等文人墨客在此留下足跡和詩文,給臨洝的山水增添深厚的文化底蘊。
近年臨洝撤市划區,成為錢塘市的市轄行政區。
臨洝第x中學坐落於城市繁華地段,辦學歷史悠久,培育出許多聞名於世的人才。上世紀90年代就被評為全國首批100所示範高中。
去年,寧珂以全市中考第一名的成績考入了這所學校。
此時正值春末夏初,雨水充沛的季節。天上時不時的下場陣雨,有些讓人煩惱。
這天午後,寧珂一手騎車、一手打着雨傘匆匆往學校趕去。
眼前霧蒙蒙的景象讓他感覺時空似乎發生了錯位,一絲隱隱約約的不安從心間流出。他趕到學校走進教室,剛放下書包還沒來及坐下,班主任林嵐老師就過來了。
“你家人打電話來,說你母親被送到醫院去了……”
林嵐是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執教還未滿一年,由於貌美、年輕深得學生們的喜歡。
班裏的同學大多有手機,寧珂還沒有。家人的電話打到班主任手上,這讓他很吃驚。聽了班主任的話他的頭腦“嗡”了一下,不祥的感覺猛地從胸腹深處釋放出來。
去年,也是這個季節,爸爸走了,他不能再承受失去親人的悲痛了。他看了一眼林嵐老師有些泣然的臉,向同桌李雅迪示意了一下,書包、雨傘沒顧拿就奔出了教室。
“區第一醫院,120急救室——”年輕的女教師有些尖利的聲音從他身後飄來。
醫院是他最不想來的地方,雖然,他目標是要考上一所醫學院。
當他趕到醫院120急救室時,就看到老舅垂頭喪氣的坐在走廊候醫的椅子上,他手上的煙頭早就沒有了煙氣。
“老娘舅。姆媽什麼情況?!”
寧珂語氣充滿了急切,一邊說一邊伸頭隔着急救室門上不透明的玻璃向里張望。
“中風,醫生說,左腦額……額葉有根主血管堵塞、支血管破裂,腦腫脹、輕微的腦疝……”
老舅看了一眼夾在粗糙手指間只剩過濾嘴的煙頭,滿是愁容的臉顯出了老態。其實,他今年也就三十八歲,比寧珂大二十二歲。
“危險嗎?!”
“就看今天夜裏能不能挺過去……”
聽了這話,寧珂的胸膛像是敷上了一層寒冰,整個人也寒冷起來。記憶的思緒卻如天際的流雲隨着疾風翻湧、滾動着……
這些年媽媽真不容易,每日風雨無阻到菜市場門口的小街路邊擺修鞋地攤。
一台手搖縫紉機,一把摺疊小板凳,一個多層木製工具箱,邊上放置一把破舊的防雨天的油布大傘。
僵硬萎縮的左手吃力的搖動縫紉機的搖輪,右手抓着鞋子“嘚嘚”的縫紉……
爸爸活着的時候,在不遠處擺了一個修鎖的地攤。
他戴着老花鏡坐在一輛老舊的掛着拐杖的輪椅上,時而拿起銼刀、時而拿起小錘,鏗鏘的“叮噹”聲伴着媽媽縫紉機的響聲……
從小到大,寧珂看到的就是這樣場景。只有遇到市容創建檢查時,他們才得閑放假。
這種生存狀況促使了寧珂的成長。
他不僅學會了買菜、燒飯,修鎖補鞋也幹得有模有樣,到了十二歲就沒有擺弄不好的鎖了。
上八年級那年,他從一輛別人廢棄的電瓶自行車上,拆下電機、蓄電池組裝成一套給縫紉機提供轉動的設備。
但因太重,媽媽只是試了幾次,卻不願意用。其實是生意太清淡根本用不上。
現在的人,鞋子樣式過時了都扔,還有幾個鞋子破了、脫膠了,願意補補粘粘再穿的?
寧珂比同齡人成熟了許多,雖然他學習成績出類拔萃,但早就有輟學的打算。
特別是上了高中以後,他深感到上學給家庭帶來了實質性的負擔,不僅是經濟上的,還有時間上的。人呢也漸漸的長大,社會上的事也留心了,看到大學畢業生就業難、薪水少,他覺得依靠讀書解決不了家裏的實際問題。
原本想考一個最好的醫科大學的願望,是來自於那位救了自己性命的仙姑承諾收自己為徒弟的事。
從小到大,周圍的人還在不斷的強化他的這個念頭,說他有一位神仙一樣的女師父……他常想如若自己醫學一竅不通,一但那位仙姑師父來了,自己醫藥基礎太差沒辦法學醫那將是一件憾事。
他夢想着自己醫學有成,不僅有優渥的收入,母親的小兒麻痹症遺留的殘疾也被他精湛的醫術治好。
這個念頭從兒童到少年一直伴隨着他,也是他自覺、認真、克服一切困難學習的動力。
甚至在剛上初中時,他就常到新華書店去蹭讀中醫、西醫方面的書籍,由於沒錢買書,他就成段、成篇的背下來,回家再默寫在筆記本上,甚至一些醫藥、醫學圖示他也憑記憶畫下來。
這些年,他積攢的醫學專著的默抄本已有幾十困之多。
可是,那位神奇的仙姑師傅在哪呢?!
“杜鵑家屬來一下——”一個護士站在急救室門口招呼着。
“來了!”寧珂聽到有人呼喚母親的名字,從長椅上彈起,疾步跨到護士面前“什麼事?”
“哎呦,是位小帥哥啊……病人大小便失禁,去買十付尿不濕來,成人用的那種,知道嗎?”
老舅也過來了,聽了這話從腰間磨的發舊的腰包里取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大鈔遞給了寧珂,“你去買吧。”
寧珂看了一眼老舅疲乏、焦慮又無奈的臉,特意掃視一下他形單影隻的身影,想着他中饋猶虛的處境……
課本上的一句話忽然冒在他的腦海中“‘苟富貴勿相忘!’,如果我能發達,一定幫助老娘舅討個漂亮的老婆……”
傍晚,班主任林嵐老師帶了些零食和一束鮮花匆匆來了一下,安慰了寧珂一番。
這讓老舅羨慕不已,叨叨不休“真漂亮啊!她真的是你的老師?!”
是夜,寧珂坐在急救室走廊的長椅上,迷迷頓頓時出現了幻覺,那位身穿古裝白裙,面遮白紗的仙姑來了,治好了母親的疾病……
一陣夜風帶來的冷意使他驚醒過來,又眼巴巴的望着急救室門上不透明的玻璃窗出了會神。有個強烈的念頭折磨着他——無論如何要找到那位神醫仙姑!
也許是上蒼憐憫這位凄苦的母親,斯夜,她的病情沒有出現大的波動。
母親在醫院一住就是半個月,人是清醒過來了可是右半邊身子沒什麼知覺。本來左半邊身體因幼時患脊髓灰質炎留下半殘的後遺症,這次中風卻使她右則的身體根本不能動彈。
讓人揪心的是母親說話也含糊不清,只能“嗯,啊”說著沒人能聽得懂的單音。
隨後的幾天寧珂弄清了家裏的經濟底子。
現金不多也就幾百元;存摺有好幾張,一張活期存摺是發放媽媽殘疾人生活補貼由街道辦事處按月打在戶頭上的;還有一張活期存摺,其上存有四千多元,再加上兩張定期存摺一共竟然有二萬六千多元!
出院結賬時寧珂只付了五千六百四十八元,其他的費用醫保給予了報銷。
媽媽住院期間,全是寧珂陪護的。
寧珂本就有了一定的醫學知識,又從醫院的護工處學會了照顧癱瘓病人的技能。
他悉心照料着母親,整個科室無論是醫護人員還是病人及家屬,沒有不誇讚寧珂的。都在羨慕世上竟有如此孝順、能幹、陽光帥氣的少年。
城市本不大,有人認出了這個去年中考狀元,眾人一邊比較着自家孩子,一邊看着寧珂喟然、艷羨不已……
老舅多次爭執着要換寧珂去上學,在寧珂說出退學不上的理由後作罷,兀自去上班了。
其間,大舅一個人來看望過母親一次,逗留時間很短。
讓寧珂意外的是班主任林嵐老師第二次來看望母親,隨來的是兩位女生,一位是同桌李雅迪,另一位是學校里最漂亮、成績很優異的女生單艾艾。
她倆把寧珂落在學校里的書包、雨傘帶了過來。
寧珂看到書包表示了謝意,搖搖頭露出一絲苦笑。
當他向班主任擺明家裏的現狀,說出自己準備退學的決定,林嵐老師還沒說話呢,倆位女生就唧唧喳喳地勸說起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