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癔症
原本以為這戲台應該在甲板上,可實際上,卻是從船艙里開始了,之前溜回船艙的兩個船工,突然大聲喊叫了起來:“快!快來幫忙!這兩個人的癔症又發了!不能讓別人發現了!”
“啊!!!我被咬了!救我,我不想得癔症!!!”
聽着船艙里的動靜,方涥呆了,還以為真的有人得了癔症在發狂的咬人,當看清是那兩個船工時,方涥明白了,“卧了個槽,演技可以啊,還有這招夠狠的!白亦那女人真不簡單!”
兩個船工喊着不能讓別人發現,可聲音卻非常大,吵雜的碼頭都沒能遮擋他們的對白,一群剛上船的人,之前還老實的在甲板上站着,此時已經有人推搡着要下船了,還沒上船的人看到船上的異狀,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被來自船上急切想下船的推搡着,一下子變成了多米諾骨牌,全被推躺在了地上,還在船下的丁大爺,看到這情形,剛欲開口大聲問話,就看到一個苦力跳下了船,“船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個苦力哆哆嗦嗦的回答道:“有癔症,船上有癔症!”
“啥!有癔症!有癔症還靠岸!麻蛋!這貴乾商號的人,想死嗎?!”丁大爺不信邪,把木架上的人,都拉了下來,自己走上了船。
那兩個船工的表演還沒結束,被咬的船工,半躺在甲板上,身體還配合著抽搐,另一個船工見到丁大爺上來了,主動上前解釋道:“丁大爺,之前不做生意,就是因為這船上有癔症,掌柜的又不在,你叫我們如何是好呢!”
丁大爺沒說話,但也沒敢去驗證,遠遠的看了看半躺在甲板上還在抽搐的船工,便灰溜溜的下船了,剛踏上碼頭,便對着碼頭上的苦力,做了一個手勢,苦力懂得那手勢,可別人不懂,轉眼間那上船的木架就被移開了,船上還沒來的及下船的人,懵逼了,一些男人不顧船高岸低直接從船上跳了下來,可老弱婦孺沒法跳啊,紛紛躲到了靠近船頭的位置,遠離那可怕的癔症。
為了配合這處戲,方涥也換了個位置,遠離了那兩個演戲的船工,而且全程沒有表露出笑意,但看到船頭方向還有幾個人沒能下船,方涥還是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戲的效果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事後的代價,可不是眼前那麼簡單的,有可能連自己都會搭進去。
古人對待癔症的處理,是非常的極端,這一點方涥還是有點常識的,不可能想現世那樣,搞什麼隔離,古人只會全部抹殺,把所有能移動的活物都殺乾淨,能燒的全部都燒了,能埋的全部都埋了,這才是古人處理癔症的全套路。
想到了這裏,方涥沒猶豫,快步的跑到船后,剛到這裏,就看到白亦已經在了,而且和船工吵着什麼,方涥剛到沒說什麼,但很快就明白了白亦和船工的爭吵內容,白亦的意思和方涥相同,必須快點走,不能在這裏逗留,更不再等齊掌柜他們回來,如果走慢點,碼頭上有人把船上癔症的消息散播出去,那整條船,所有人所有的東西都會葬身在這清蓮河裏。
白亦看到方涥到來,以為方涥是來阻止她的,還叫了她的人,來阻攔方涥靠近船工,弄明白這裏的一切,方涥大聲開口道:“如果不想死,就快點開船!白亦姑娘,你的人多,安排幾個到前甲板,看着那些剛上船的人!那些人要跳船,隨便他們,但絕不能衝到船艙里來!”
聽到方涥的話,白亦明顯的一愣,再看方涥的眼神都充滿了疑問,形勢緊迫,她沒時間和方涥啰嗦,對自己身邊的一個男人輕聲說了什麼,那個男人便疾步跑開,白亦也不是吃素的,‘蒼啷’一聲拔出了一把彎刀,指着船工:“再不動手開船,我們都要死!是命重要,還是齊掌柜重要!”
和白亦對峙的船工,正是那個剛正不阿一根筋的船工,身材最魁梧,齊掌柜說啥就是啥的船工,也就是他能堅持着等待齊掌柜回來,換了別的船工早就慫了。
白亦亮刀,並沒改變什麼,那個船工是鐵了心要等齊掌柜,方涥也急了,“這位兄弟,我們現在開船,也是為了齊掌柜好,你難道想看着齊掌柜上船,和我們一起死?”
一根筋的船工聽到方涥的話,眼神晃動了一下,白亦一看有眉目,立刻添油加醋道:“是啊,齊掌柜如果上船,也是陪我們一起死,齊掌柜對你那麼好,難道你要害他!”
白亦的最後一句話,徹底觸動了一根筋的船工,船工沒回話,快速的操作船隻,這舉動讓方涥和白亦鬆了一口氣。
白亦對着方涥點點頭,表示感謝,而方涥根本不鳥她,這女人玩出來的么蛾子,完全坑殺了他和兩個丫頭,剛從逃亡的過程里脫離開,這又被坑進了更大更危險的逃亡路上,方涥沒破口大罵已經算是憐香惜玉了。看着船工動手開船了,方涥轉頭就跑回了艙室,他要把現在發生的事情告訴兩個丫頭,而且還要更加警惕之後的行程,這玩命的路,還沒走完!
兩個丫頭聽完了方涥的敘述,心情十分糟糕,到了京城的地界,幾乎可以說再遠離一些距離,她們完全可以活在陽光下了,而如今,被癔症牽連,她們又要踏上逃亡路,誰能開心的起來?
方涥看着兩個低頭不語的丫頭,又開啟了打雞血模式:“那個,之後呢,我打算遠離一些京城之後,我們就靠岸,繼續走陸路,馬車雖然顛簸點,但總不會因為癔症被嶺安國的軍隊追殺,所以你們倆這兩天安分點,等我們下了船,離開這有癔症的威脅,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方涥的話像是黑暗裏的曙光,讓兩個丫頭看到了希望,抬起頭,看着方涥,那種可以依靠的感覺讓兩個丫頭激動的擁抱着方涥,弄的方涥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做,像個木頭人一樣,被兩丫頭死死的抱着。
船開動了,船頭上新來的人很安靜,這樣的場面不是自然而成的,是白亦的五個人,用刀威脅出來的,“不想死的要麼跳河,要麼就老實的獃著,敢出聲,就一個死!”
平民百姓雖然命不值錢,但那是在富人的眼裏,而他們自己看待生命還是很珍貴的,沒人想死,所以很配合著保持安靜,幾十號人都或蹲或坐在前甲板上,方涥去瞄了一眼,便爬到了船頂,之前的賊船要防,此時更要防着嶺安國的軍船!
方涥所在船隻離開碼頭,起初還沒什麼動靜,可遠離沒多久,齊掌柜便趕了回來,看到碼頭上沒了自己的船隻,齊掌柜急了,正巧遇到丁大爺,剛想開口詢問他的船呢,卻被丁大爺一把耗主了衣領,“你個賊廝!船上有癔症你都敢靠岸!我看你是腦袋癢了!”
“癔症?啥癔症?哪裏來的癔症?”齊掌柜是懵逼了,完全不懂丁大爺說的話,反問了三聲之後,還繼續開口詢問起了他的船呢,“我的船呢,怎麼不在這裏了!”
“還想要你的船!姓齊的,要不是看到了你,老子現在就去報官了!”丁大爺和齊掌柜算是故交,齊掌柜跑船幾十年,與這丁大爺打交道多了,京城這個碼頭是必停的,而且在這裏還能逗留幾天,每次來,齊掌柜都會拉着丁大爺去喝酒,而如今,正是這份交情,才沒讓丁大爺現在就去報官追擊那條船。
不報官?不是說不報,而是要延緩幾天之後再報,要根據事情的發展,會不會被發現等事情來決定,報官說碼頭上有船隻帶着癔症靠岸,還有人上下船,嶺南國的軍隊,會把這碼頭都封鎖了,那樣的情況對於丁大爺來說,一絲兒好處都沒有,所以,能托到事情大發了再報官也不遲,如果癔症的船隻相安無事,那麼他也沒必要給自己的碼頭找麻煩,但今天這個事情,他必須要好好敲敲齊掌柜,一來解解氣,二來還要拿點銀錢,把幾個苦力的嘴巴堵上,至於那麼平民百姓,就算他們去報官,衙門根本不會搭理他們,而且去報官說了癔症,官府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報官的人給殺了,以免癔症擴散。
這裏面的門道不深,大家都能看個通透,對於癔症二字,沒人敢提,碼頭上的騷動,也隨着丁大爺拉走了齊掌柜而漸漸平息了下去,又恢復了之前的鬧忙景象。
齊掌柜知道自己的船速,還想顧小船去追,但丁大爺可沒那麼好說話,今天這個事情如果讓齊掌柜跑了,那以後有什麼麻煩都要他一個人背了,那絕對不行,必須把齊掌柜留下來,幾日之後如若沒什麼事情,那麼再放齊掌柜離開,這些丁大爺早就有了算計。
視線里碼頭已經看不到了,白亦悄悄的到船頂,打算感謝一下方涥第二次出手,“風軒少俠,多謝剛才出口勸說船工,否則,白亦可能會攤上大麻煩。”
“呵呵,你以為現在麻煩小嗎?”方涥沒正眼看白亦。
“少俠為何如此說?”
“為何?你不是嶺安國的人,不懂這裏的人如何對待癔症!我勸說船工的那番話,並不是恐嚇船工,而是真實的事情。”
白亦不理解,以為之前方涥開口勸說船工,是編出來的話語來恐嚇船工的,可現在聽到方涥這樣說,吃驚的反問道:“啊?這麼說如果等齊掌柜登船再走,我們真的可能會死在碼頭?”
方涥無奈的笑笑,“呵呵,你的癔症這處戲是不錯,那兩個船工的表演也不錯,但你不了解癔症的可怕,最可怕的不是癔症本身,而是來自人對癔症的恐懼和抹殺的決心!”
“抹殺?”白亦笑了,“我們這裏哪有癔症,如果之後真有人來查看,我們再解釋清楚,不就好了嗎?隨便讓他們查看,我們船上根本就沒有癔症!這總能說的通吧。”
“說?你會和得了癔症的人說話?會跑來查看癔症在何處?”方涥一臉平靜的反問着。
這一反問,把白亦問住了,船頂沒了聲音,白亦之前忽略了,如果是她知道了別人有癔症或者可能有癔症,絕對不會上前來說話,更不會靠近,這一點她是完全忽略了,之前還天真的以為可以和別人解釋,可以讓別人查看,現在想想,自己忽略的因素,非常致命!
白亦是金乞國的人,也有癔症的傳說,對於處理癔症,他們的辦法和嶺安國相差不大,抹殺或是驅趕到礦洞裏掩埋。此時白亦臉上沒了神采,低着頭,不在說話。
方涥也不想再打擊她,現在的局面已經這樣了,再說她也於事無補,反而船上的很多事情,還需要白亦的人來做,把白亦說急了,萬一她先靠岸跑路了,在這靠近京城的範圍內,對於方涥一行人來說,還不是很有利的,再忍耐幾天,遠離了京城,尋個地方靠岸,這是方涥計劃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