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章

這話彷彿是壓倒林文覃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蒼白的嘴唇咕噥了幾下，到底沒將剩下的話說出口。

在門前看着這一切的楚念禾心裏倒很不是滋味。不知為什麼，此刻她倒是覺得這一切對林文覃很不公平，非常不公平。

她知道鄭嬤嬤為何一定要將此事說到林文覃信服為止，一則是為了在皇后那裏好交差，另一方面，則是這件事裏為著全盤的打算。

鄭嬤嬤已經打定了要幫楚念禾幫到底的心思，皇后她都可以捨去，就別說與她本沒什麼關係的林文覃了。

只是，如今看到林文覃的反應，楚念禾的心裏倒是多了幾分溫暖。不管她是為著自己心底里不能輕易抹去的良知還是為著她們之間的交情，總之，將來在可能的情況下，楚念禾還是願意放她和她的孩子一條生路的。

但是，無論如何，她和林文覃，都不可能再是朋友了。

良久，林文覃才顫抖着身子到了梳妝枱前。她的嘴唇蒼白得厲害，碩大的肚子上頭，是因緊張和激動一起一伏的胸脯。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從妝枱匣子裏取了一個小小的圓盒子，又從裏頭沾了點胭脂塗到了唇上。她的手也顫抖得厲害，幾次差點將胭脂弄到唇角，半晌才打理好了一切，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身朝着卧房的門前走來。

而她身後的鄭嬤嬤則是定了定心神，又將手中的金釵好端端地放在了林文覃的妝枱屜子裏，也跟着一道出去了。

楚念禾早已正襟坐在了方才的軟塌上，見她們出來，她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朝着林文覃露出了一個甜甜的微笑。

林文覃自是將自己的表情整理得萬無一失，也挑起了一絲微笑道：“讓你久等了。”

“娘娘可把東西放好了？”

楚念禾故意道：“這樣貴重的東西，娘娘還是小心些才是。”

林文覃明顯怔忡了一下，旋即又恢復了正常的神色：“是了，母后賞下來的東西，又是為著我肚子裏的孩子，我自是會好生放好的。”

她身後的鄭嬤嬤不動聲色地扶住了她，又低聲對着她道：“娘娘，現下已是午時了，奴婢該去為您準備膳食了。”

可說完這話，過了半晌，林文覃還是沒什麼反應。鄭嬤嬤遲疑了一下，便把方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噢，”

林文覃彷彿一時才反應過來，慢聲說道：“是了，念禾還沒用午膳吧，你先去準備吧。”

想了想，她又咬了嘴唇，聲音低沉道：“前兒個殿下帶了一瓶上好的竹葉青回來，就在前頭的柜子裏。你拿了去，一會隨着菜一道上桌吧。”

她說得略有些艱難，鄭嬤嬤聽了，卻是毫不遲疑地應了聲，起身朝着那柜子去取了酒，又朝着小廚房去了。

一時間，屋子裏只剩下了林文覃和楚念禾二人。

“念禾，你坐，”

林文覃的嘴唇有些乾燥，她假意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又淺笑着道：“今日殿下早早就出門了，聽說是去喝柳家女兒的喜酒。只怕……今日這午膳，殿下是回不來了。”

楚念禾不動聲色地聽她說完話，又微微一笑道：“娘娘不必客氣，我本是為著看您來的，殿下回不回來又有何妨？”

她的話讓林文覃不由得渾身一震，有些為難地低下了頭，不敢去看楚念禾眼睛。

楚念禾也不為難她，只靜靜地候着。半晌，那林文覃才又強作精神抬起了頭，面上帶着尷尬的笑容

“念禾，你不覺得我怠慢了你就好，”美女窩小說www.mnowo.com

她伸手握住了楚念禾的手，手心還是一如既往的冰涼濕潤：“如今你在宮裏，我時常覺得寂寞，尋你也不甚方便。若是什麼時候你能嫁了人出了宮，倒是還好些。”

林文覃的話帶着試探的意味，聽得楚念禾卻是微微一笑。

“娘娘不必擔心我，我還不想嫁人，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我覺得很好。”

這也許是實話吧，只是楚念禾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遠在天邊，還不知下落的顏離傾，心裏不由得湧上一陣酸楚。

若是他真的死了，自己做這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呢？

“你這傻孩子，”

林文覃本比她大不了幾歲，許是因着已有了第二胎，說話都帶了幾分慈母的意味：“女人到底還是要嫁人的，你若是一直這樣下去，別人詬病你不說，對你母家也不甚……”

“娘娘現在過得可好嗎？”

楚念禾突然便打斷了林文覃的話，眼神灼灼地盯上了她的眼睛：“娘娘為著七殿下打理府中一切，又為他生兒育女。可殿下心裏不能只有你一人，甚至你還要笑着將別的女人送到殿下的房裏去……這樣的日子，您真的覺得好嗎？”

楚念禾說得直白透頂。林文覃聽了，一張本來就蒼白的臉更是缺了幾分血色，只有塗了胭脂的紅唇還有幾分顏色，只是這般看起來，倒是突兀得厲害。

“這……這是每個女人的宿命，我……我沒得選……”

她說得遲疑又茫然，也許，她只是從小就認為嫁夫從夫是毫無錯處的一件事，她甚至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想不想過這樣的日子。

楚念禾沒有吭聲，只是靜靜地盯着眼前彷彿迷了路的女子。她很想告訴對方，這條路是錯的，她想救她出來。可有些事情，也是早就註定了的。比如她的重生，和林文覃的相遇，以及……

今日及以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念禾，”

林文覃沉默了半晌，一雙眼睛突然又充斥了幾分光亮，甚至有些哀求地看向了楚念禾。

“念禾，如今你的妹妹已經出了皇子府，再也不會回來了。殿下也早已寫了休書送回了你們楚府，如今也算同你們楚府沒什麼瓜葛了。你若是願意……你若願意，不若就嫁進皇子府來。你我關係如此之好，往後必定相處和睦。我讓煦臻和肚子裏的孩子都認你做乾娘，我……我也可以求了母后，將殿下的正妃位置也給你……”

“娘娘……”

“念禾，殿下心裏是有你的，你我一早就知道。從前我懼怕你奪走了殿下對我的寵愛，所以想着攔着你進府……可……可是如今，我想通了，念禾，你嫁進來吧，我……我一定什麼都依着你，我會……”

“娘娘！”

瞧着如同瘋魔了一般的林文覃，楚念禾終是忍不住，大聲喝止了她的話。

林文覃彷彿被兜頭打了一棒，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楚念禾的臉色早已充滿了不悅，她冷冷地看着眼前的林文覃，有些譏諷地開口道：“娘娘百般費力，又寫了信入宮，難道只是為著見到我，說服我嫁給七殿下嗎？”

“不……我不是……”

林文覃張口結舌地想解釋清楚，可話到嘴邊，卻是不知如何才能將這一切圓全回去。

“如果娘娘是為著如此，那我今日真的是來錯了。”

楚念禾冷哼一聲，起身便欲離開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