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衣香鬢影

第四章 衣香鬢影

“母親,您竟然讓趙麽麽去為那賤婢子準備衣衫!她那配穿戴名貴的羽衣珠寶?我才是堂堂正正的穆府大小姐!她母親都不知是和哪個來路不明的野種!”

穆驚菲氣勢洶洶的闖入了穆府的正堂,剛去過偏院的大夫人如今在盤點各國各府送來的賀禮與交代下人禮節舊俗。大夫人聽着自己女兒那潑辣無度的言語,哪還是個大家閨秀的模樣,更曾提外界傳言穆驚菲溫婉和良的當世佳麗呢?

“閉嘴,滾出去,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在宴會上表現,爭得楚凌然的好感。如今這股子潑辣勁,倒是當真像極了街口的農婦,哪還有一點一國良人的模樣。”

大夫人心想着自己對她這個女兒,平時興許過分寵愛了些,如今萬事都忍不得的模樣怎可成大事,倒是那穆若穎,小心謹慎,恭敬有禮的樣子,雖說不知是真是假,倒是當真討人喜愛。若穆驚菲能有穆若穎的半分聰慧,如今自己也不至於大動肝火。

想必這是穆驚菲聽到母親對自己說過最重的話,打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聲的她有些不堪其辱,母親竟當著眾多下人的面前,如此的斥罵她。穆驚菲將所有的恨意都轉移至了穆若穎身上,決心一定不能讓穆若穎順利的參加這場慶典。

“小姐,您猜的對。大小姐的確去找夫人鬧了。夫人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前,對大小姐說了重話。”

泠兒一臉崇拜的看着穆若穎,穆若穎自從大夫人走出她的院子后,就知道今天她這個院子會及其的熱鬧,便讓泠兒去盯着穆驚菲的動向,果真,穆驚菲怎可能沉得住氣。

“哼,蠢材。”

穆若穎沒有多大的震驚,倘若今日穆驚菲沉住了氣,不來着偏院做客穆若穎反倒會生出幾分驚奇,她嘴角的譏諷剛好印證了她的那位姐姐,是如此的愚鈍。果然,從小有着父母的疼愛與天下人追捧的公主怎麼可能受得住一絲一毫的屈辱呢?

若說穆驚菲是活在光明中,沒有半點城府的稚嫩少女,那穆若穎早就如同一個運籌帷幄、逐敵萬里,手染鮮血的陰沉閻羅一般,誰要是招惹半分,必會粉身碎骨。

“泠兒,客人要來了,沏杯茶。”

穆若穎坐在床榻上依靠着,不做任何動靜,靜靜地依靠着,等待大門的開啟,與新一輪的乖巧偽裝。

“穆若穎!”

茶還未翻滾過濾,葉心還在壺中肆意的嘲笑者這場喜劇的開幕,穆驚菲就帶着一群人馬來到了穆若穎面前。

穆若穎連忙從床榻上起身,一臉無邪的看着穆驚菲那張氣到扭曲的臉,憋着笑意,對上了穆驚菲那張要把人吃了的雙眼。她慢慢的將大夫人賞的清素衣衫放在穆驚菲的桌前,雙手有意無意的摸着那代表她夜晚要去參加慶典,並會艷驚四座的衣衫。

“姐姐許久不來了,上一次來,還是八年前呢。”

穆驚菲接過泠兒手中要遞茶的茶水,不像之前大夫人那般,將頭低着看不清任何的神情與容顏,穆若穎正視着穆驚菲那張臉,一顰一笑間如同清冷的仙女偶落人間,沾染不得一絲一毫的煙火氣。

穆若穎心中早就知曉,穆驚菲之所以如此的厭惡她,也不過是因為自己那張臉比她好過太多。我想,那便是天上的仙子與地上的美人之間的較量,穆驚菲平生自傲驕慢,自是不容許別人如此戳她的痛處。

穆若穎臉上未表露出任何不敬,就那麼一步步看着穆驚菲的氣憤變成恨意,穆若穎手上的茶杯穩穩的放在她和穆驚菲之前,穆若穎等的,就是穆驚菲的發狂。

穆驚菲撕碎了穆若穎剛送來的衣裳,只留了層破爛的衣袍給她。

“你這樣的賤胚子,需要什麼遮體的衣服?不如同你的母親一般,私通侍衛,倒也顯得人生精彩紛呈。”

穆若穎臉上不做任何的表情,淡淡的望向那已破爛襤褸的衣袍,聽着穆驚菲折辱的謾罵,彷彿是在聽另一個故事一般。不做任何反應,只是對着穆驚菲微笑,笑冶生花,明眸光彩。穆驚菲最厭惡的就是穆若穎這張臉,與世無爭的安然樣子,不論如何辱罵她都無動於衷的清冷模樣。

“姐姐,妹妹搶不走你的光彩。姐姐才是名正言順的京城第一美人。只是那溫婉的性子,姐姐裝的有些不像了。”

“啪”

地上的麽麽跪了一地,穆驚菲,狠狠的打了穆若穎一巴掌。還是在穆若穎如此的恭敬有禮的情況之下。倘若平日裏,穆驚菲怎麼欺負穆若穎,下人們都當視而不見一般,腎有些只是看看好戲就罷,誰會去想勸呢?可今日不同,老爺欽點了穆若穎去參加慶典,大夫人也讓趙麽麽去為穆若穎置辦新衣,此時穆若穎的臉上要有些什麼閃失,他們的命可就不保了。

穆若穎早就料到了這一巴掌,心裏卻暗自諷弄了一番,她的這位姐姐還真是下得了狠手啊。她也未必是站不住腳,只是為了將這她一手主演的好戲推向*,她故意倒在了地上,手裏的茶杯碎片劃破她的手肘一道深長的口子。

“好…好痛。”

穆若穎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上不肯起來,如此的弱小無助,穆驚菲看着地上那個人,雖說解氣,可望見跪了一屋子的下人,也明白今天自己闖了逃不了的禍事。穆若穎裝的奄奄一息的模樣,艱難的睜開雙眼,卻篤定的瞥了一眼泠兒。

泠兒立馬知意,如同瘋了一般大喊大叫。

“來人啊。救救小姐啊。小姐,你是不是快不行了?你睜眼看看婢子啊!”

泠兒用了平生最大的聲音喚來的偏院外的下人賓客圍觀,儘管隨後那些跪倒一地的下人便站起身來抑制她再發出聲音,引來老爺與夫人的到來,可是事已至此,滿堂賓客都到了這小院中來。

大家看到穆若穎臉上紅腫的手印,與被穆驚菲的手下捂住口一臉無住的婢子,還有穆驚菲那站的不可一世的模樣,便心中瞭然。

“這真的是穆府大小姐嗎?那個傳說中溫婉和良,美麗動人的京城第一大美人?”

“真是好歹毒的心腸,自己的親妹妹就能如此虐待嗎?”

“穆家老爺教育出來的女兒就是如此對待親長的嗎?”

“……”

人言紛紛,穆若穎今日的偏院可謂是熱鬧非常了,穆驚菲此時的臉上有藏不住的恐懼與膽怯。多年經營的良善就被今日的一巴掌打的功虧一簣了。有兩位世家的小姐,看到穆若穎躺在血泊中,手肘上還扎着玻璃杯的碎片,觸目驚心。慢慢扶起了穆若穎,並去傳了府內的醫官來為穆若穎止血。

不久后,醫官未至,來的倒是大夫人和穆驚鴻,他們二老的臉上比穆驚菲要更加精彩,看着滿堂賓客本應在正堂閑坐賦詩,如今來了穆若穎的偏院聲張正義,他們只好裝的輕巧敷衍朝臣。

“兒女打鬧,是穆某人管教不周啊。大家先去正堂,品品今年新送來的碧螺春,此事啊,我一定嚴加管教。”

穆驚鴻說這,便領着賓客去前堂討論朝政,只是拋給了大夫人一個眼神。大夫人自然知道,穆驚鴻絕非不知平日裏自己如何對待穆若穎,不管不問只是他不想為了穆若穎與大夫人作對,可今日,鬧的滿堂朝臣都來管穆府的糟心事,穆驚鴻是決不允許的。大夫人若執意包庇穆驚菲,他會親自處置。

“若穎,醫官馬上便來,你看你,怎麼瘦小到站都站不住了呢?”

穆若穎自是明白大夫人懷疑今日之鬧劇全是穆若穎一手策劃的,可那又怎麼樣?她自己的女兒愚鈍被人利用,她也無能為力了。

“是,母親,我沒站穩。”

穆若穎佔了所有的理,也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目的,便再也不說一句多嘴的話,置身事外的看着那兩個母女的內心波瀾。

“誒呀,你的臉啊,都紅了,待會兒我讓趙麽麽給你鋪些粉,去參加今晚的慶典,到時候啊,你絕對是最美的佳麗。還有這衣裳,趙麽麽也是,拿了件如此素的給你,我穆府的女兒,怎可輸給別人?驚菲有兩件慶典的衣裳,我看着啊也歡喜,讓她拿來給你試試。”

大夫人說完便領着一聲未吭的穆驚菲走出了偏院,穆若穎倒是終於樂了個清閑,今天一天的鬧劇至此為止,也終於上演了個完全。至於穆驚菲隨後的下場,我想今晚的慶典,大夫人本想為她說個媒,去通絡那個傳說中殺敵萬里,手握重兵的楚凌然的,如今也皆成了幻影。

“母…母親。”

穆驚菲方才晃過了神,意識到自己犯下的多愚蠢的事情,母親與她多年名譽的經營,被她的一個衝動毀於一旦。她穆驚菲以後該如何在京城自處,不說母親希望的楚凌然,她從小仰慕的祁王殿下若知道她是這般的模樣,可還會願意娶她?

“你真是個蠢材,我平日裏讓你學穆若穎半分穩重,你學到哪兒去了?如今好了,人家賺來了所有的同情,以後她的待遇必和你這個嫡出的長女無所差別。你如今開心了?”

大夫人望着那張愚鈍的臉,想起了穆若穎今日的乖巧溫順,方才明白,這個穆家二小姐絕非等閑之輩啊。不只是穆驚菲被利用了而已,連她自己也是穆若穎達成目的的一個鋪墊罷了,好狡邪的心思,好狠厲的手段啊。今天穆若穎可真是走了一招大棋,她今夜的慶典必是有所行動了。

“母親,父親可會罰我?”

穆驚菲想着,事至如今,能幫她的也只有母親了,她深知,穆驚鴻不愛穆若穎,也不會愛她。穆驚鴻最重要的權利與天下,卻因為她所蒙上了羞,穆驚鴻怎會饒她?

“不會,他恐怕,今日之後會重塑穆府。而我也不能為你們做任何的主。”

的確,穆若穎還走了另一遭的棋,她給了穆驚鴻一個機會,剝去何熙尤在穆府的權利與手握的幾隻軍隊,穆若穎不是什麼善良仁德的人,但也見不得無端的殺戮,她只希望如此一來,穆府染的血能少一些。

“小姐,您讓泠兒泡的茶,是有意的嗎?”

屋內終於回置了以往的安寧,泠兒忍了一個時辰的話題在數次看向穆若穎被茶杯畫得斑駁的血肉后,終於忍不住提問了。

穆若穎看着大夫給自己包紮的手肘與大夫人送來的華裳羽飾,紅色的衣裙落地流轉,隨着床廊外透出若有似無的光芒,發出閃爍紛呈的星光點點,束腰的衣袋上用金銀雙線穿出的龍鳳雙祥模樣,鮮紅的裙紗薄霧層層,如同一個搖曳生姿的彼岸花一般扣動人們的心弦。若是尋常的女孩子看來,必定被罵上迫不及待的穿上吧。

可是穆若穎看到的只有,百姓飢不飽食,城牆外的流民只求每日能喝上一碗熱粥,可是一個慶典的衣衫,只為了能襯得上京城第一美人稱號的穆驚菲,這一件衣衫上打造的金銀與手藝,就足夠養活一縣百姓一月的吃食,穆驚菲這身上穿戴的,都是從百姓手裏搜刮下來的血汗錢啊。

“泠兒,你變聰明了。”

穆若穎倒是挺滿意這個丫頭的表現,她早知道,這個丫頭不會落於俗套。只跟着她一日,不多一句嘴,卻總能猜到她的心思。

“可是小姐,何必呢?您..不疼嗎?”

“泠兒,我們這種被上天拋棄在無邊黑暗卻又垂死掙扎的人,為了得到那麼一點的利益,要付出旁人無法想像的努力。我們,要走的路還很長…很長很長。”

這一句道理,穆若穎用了十六年的人生去體悟,所有的挫折苦難,她都一一承受着,所有的折辱哀痛她都一筆筆記着。穆驚鴻,何熙尤,整個天下欠她穆若穎的她要一一討回來,今日慶宴,她終是要卸下那份偽裝,露出鋒芒了。

“泠兒,我們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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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歲引帝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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