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吃頓小龍蝦

顧姝抱着雙腳在床上頹了三日，然後為自己制定了一系列的爭寵計劃，準確地來說，應該是得寵計劃，因為整個后宮裏，壓根沒人和她爭。

貴妃萬微瀾，致力於管理後宮以及如何才能不管理後宮，每日一趟地往貞寧宮跑，提醒皇后莫要忘了六宮大權是她的。

良嬪高玉琴，沒事在自己的齋月宮彈彈琴，有事還是在宮裏彈彈琴看看書，抒發抒發心中的鬱悶。實在閑得無聊的時候，就帶着小侍女出門散散步，但散步的方向永遠不是鶴齡宮。

至於林櫻，太後跟前的三好學生，每天風雨無阻地去太清院報道。太后禮佛她陪着，太后吃飯她陪着，太后看戲她陪着，太后睡覺時她才從太清院出來，堪稱侍奉公婆的好媳婦典範。

唐悅這些日子主攻兩件事：睡覺和舞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把覺來睡。

平時這些后妃們都是各干各的，墨子良也不管那麼多，實在是閑得無聊了，他才會傳喚一兩人來說說話解解悶。可自打立了新皇后，昔日這些紅顏知己避他猶如蛇蠍，為了不來鶴齡宮，什麼借口都找遍了。今日是偶感風寒，明日是古琴壞了，後日黃曆說不宜出門這種話都出來了。

而這兩日，墨子良愈發覺得後宮風寒病發率高達了百分百，他點了哪位后妃，哪位后妃就染了風寒，上一個還沒好，下一個就染上了。

老洪公公在一旁好心地提醒：“皇上，皇後娘娘沒感染風寒。”

墨子良當然知道皇后沒有感染風寒，因為她親自下廚煲的湯就放在案頭，餘溫尚存呢。整整七天不帶重樣的，昨兒是滋陰補陽的，今兒是強身健體的……再過兩日，是不是就要上補腎壯陽的了？

平時看着皇后可惡是可惡了一點，可腦袋還算靈光，難道是摔在地道里摔傻了？

本着人道主義精神，嘉囿皇帝於九月十三日踏進了貞寧宮，表達對皇后的親切慰問。

彼時的顧皇后，正把自己倒懸着綁在一根木樁上，一手撐着地，一手捏着柳葉飛刀，往芭蕉上不停地扔，多半是扔到半空落在了地上，即便有歪打正着的，也不過沒進去一個尖兒，被風一吹掉落下來。

嘉囿皇帝驚得生生地將手裏一把墨骨稠扇給收了，看着倒懸在樁子上的皇后，喃喃問：“皇后，你這是做什麼呢？”

顧姝穿着一身紅衣短打，腦充血使得她臉和衣服一樣的紅，眼裏倒着映出了墨子良那一襲絳紫的旭日東升長袍，“皇上，請恕臣妾不能給你行禮了。”說著話，又拿起飛刀對着遠處高樹上的芭蕉比劃起來。

墨子良默默地往旁邊退去，用身子推了推旁邊伺候的芸兒，“你主子這是在做什麼呢？”

“咻”的一聲，顧姝揚手一扔，柳葉飛刀破風而出，釘在芭蕉樹榦上，晃了幾下落在地上。

芸兒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來，解釋道：“皇後娘娘在練飛刀呢，說除夕夜要在年會上表演射飛刀的絕活兒。”

堂堂一國皇后，在除夕晚宴上親自表演？表演的還是射飛刀這種民間雜戲團的小把戲？這話，也就用來騙一騙不諳世事的芸兒，恐怕連廊下洗東西的胭脂都騙不過。

墨子良正打算擠兌兩句，視線忽的就被胭脂手裏那紅彤彤的小玩意兒給吸引了，上前去一看，卻見她旁邊擱了一整桶通紅的蝦子，小丫頭正拿着絲瓜刷子在給蝦子刷肚子。

“你洗這紅螯蝦作甚？”還真是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做的事墨子良沒一件看的懂。

胭脂笑道：“這是皇後娘娘特意令人從護城河裏撈上來的，說是刷洗乾淨了能吃。”

墨子良冷笑，“當朕沒吃過蝦嗎？這紅螯蝦殼硬肉少，有何吃頭？”

胭脂搖頭：“奴婢也是這樣說，可皇後娘娘說，要的就是這種紅螯蝦。還讓人撈了一大框小小的螺上來喂着，說過兩日做什麼醉田螺。”

“不知所謂。”墨子良又是一聲冷笑，搖着摺扇準備離去，那廂顧姝卻已經從木樁上下來，一瘸一拐地走着。

“皇上別走呀，等會兒一起吃小龍蝦唄。”顧姝一邊擦着額頭的汗水，一邊解下包發的麻布，滿頭青絲便傾瀉下來，迎風飄舞在半空中。她臉蛋兒紅撲撲的，帶着些汗水，給人一種我見猶憐之感。

墨子良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看着她蹙起了眉頭，“什麼小龍蝦？”

顧姝走到胭脂跟前，隨手撈起一隻小龍蝦檢查，十分滿意，然後遞向墨子良，“就這個，拿辣椒蒜蓉一爆，那叫一個香。”

“這能吃？”墨子良再度表達了自己的懷疑，“皇后，你該不會是腦子進水了吧。”

“不吃拉倒。”顧姝將蝦子扔回木桶里，示意胭脂洗好了拿去小廚房，“撐起外賣半壁江山的小龍蝦竟然被你們如此無視，簡直暴殄天物！回頭臣妾把烹飪方法一傳授，招牌往束竹閣一掛，便是專利了。到那時候，您要吃，還得出銀子買呢。”

她這麼一說，墨子良反倒是來了行去，回步轉身，走到她跟前說：“若沒有皇后說的那麼好吃，該當如何？”

顧姝揚眉一笑，“若果真如臣妾說的那般好吃，皇上且又如何？”

“若真能讓朕說出一個好來，朕便下一道聖旨，普天之下只有你的束竹閣賣這所謂的小龍蝦。”墨子良微微笑着，十分怡然自得，“可若是不好吃，朕便下令封了你的束竹閣。”

“皇上，束竹閣可有你的投資呢。”顧姝表示吃驚。

墨子良則大方表示：“若能讓皇后買點教訓，再多花些銀子朕也捨得。”

顧姝遲疑：“好吃不好吃全憑皇上一張嘴說了算，您要想算計臣妾，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這簡單。”墨子良當機立斷：“正所謂術業有專攻，朕讓御膳房幾位大廚來當裁判。他們事先並不知曉朕與皇后的賭約，自然也能給出中肯的評價。”

“妥了。”顧姝伸出小拳頭，然後拉起墨子良的手，和自己的小拳頭碰了碰，“皇上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隨即便令芸兒在外頭佈置桌椅，自個兒帶着胭脂進了小廚房。

不多時，御膳房八大菜系主廚由總廚蔡一刀帶來，明白了自己的任務后，在院子裏坐上，等着皇后的神秘菜肴上桌。

半個時辰后，菜肴陸續上桌了。

先端上來的是中規中矩的麻辣小龍蝦，銀色盅蓋剛剛一揭開，那股子香辣味便撲鼻而來，風吹不散，雨淋不化。兩位川、湘菜系的主廚只嘆：“這香味，這辣味，妙啊，絕啊！”

然後一上筷子，齊齊犯了愁了：這瞎子怎麼吃呀？是要用刀子鋸開呢？還是用鉤子撥開？開始直接帶殼咬下去？

眾人正犯難，胭脂出來了，“皇後娘娘囑咐奴婢來教各位主廚，這蝦該怎麼吃。娘娘說了，吃小龍蝦的精髓就得用手，不用手拿着吃的小龍蝦是沒有靈魂的。”

眾人聽得雲裏霧裏，胭脂說的也是雲裏霧裏，她只是照辦了自家主子的話，壓根不知道那說的是啥。

說著，她用筷子夾了一隻蝦在手上，掀開頭頂殼，“這小龍蝦和蟹呢是一樣有黃的，就在腦袋這裏，蝦黃是小龍蝦的精髓所在，直接咬下去就行了。”

一眾主廚都是山珍海味喂出來的，又是給天子當差的，對於用手拿着東西吃這件事，不僅排斥且還深惡痛絕。看着油脂順着小丫頭的手淌下，眼中都露出了嫌棄，沒有一個人動的。

墨子良端坐在一旁，優哉游哉地搖着摺扇，“你們是要評價的。”

要評價，當然得吃！可那個吃相……

胭脂已經吃了蝦黃，“然後捏住蝦尾去掉頭，將蝦殼輕輕地捏一遍，就可以輕鬆地剝掉了。”話音落下，那香噴噴紅艷艷的小龍蝦已經只剩下一小團肉在她手裏，白皙的肉質在陽光下泛着粼粼波光，這色是具有了。

兩位喜好辣椒的川湘主廚已經忍不住動了手，第一隻還吃的十分坎坷生疏，第二隻逐漸熟練，到了第三隻時，已經深深掌握了其中精髓。小小的一隻龍蝦在胖胖的手指間轉動了幾下，就已經殼肉分離，殼歸垃圾盤，肉歸五臟廟！

其他主廚被他二人饞的直舔嘴唇，躍躍欲試。

胭脂道：“若有不喜麻辣的，可以稍等，娘娘還做了其他的口味。”說著話，已經有小丫頭又端上來一盅，高聲唱道：“這是蒜蓉小龍蝦。”

又一個小丫頭端上一個銀盅來，“這是花雕蒸龍蝦。”

幾位主廚再顧不上什麼形象，挑着自己喜歡的口味下手，不時發出“好吃”“絕妙”“人間美味”的讚歎，已經全然忘記了旁邊還有位嘉囿皇帝，也渾然忘記了自己從前對於那些用手拿東西吃的人的鄙夷和厭惡。

墨子良在一旁坐着，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那把摺扇也不再搖動。就衝著這八人的吃相，不用裁決，已經知道皇后贏了。

這小龍蝦，但真那麼好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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