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一章：入宮【三】
御書房內，熏香繚亂，謝嵐山靠着椅背，淡淡問道，“來了？”
“攝政王直接去了祠堂。”黑衣人說道。
“車內還有別人吧。”
黑衣人點頭，“謝顏景應該也在馬車上，守在攝政王府守衛的人瞧見了。”
“嗯，派個人去那兒守着，別讓雲丞相和雲太后的人知道，尤其是那個人的人更是不能讓他們所知道。”謝嵐山轉頭看向外面的天色，輕嘆了口氣，“皇兄的事情怕是瞞不住，讓祠堂那兒的人多多幫幫忙吧，不然到時候倒是麻煩了。”
“是。”黑衣人應道。
謝嵐山擺擺手示意對方退下，自己則是拿起一旁的書看了起來。
所有的事情可沒有那麼簡單，到底誰才是最後的黃雀誰又知道呢？
馬車換換碾壓過青石板在祠堂面前停下，謝玄瞧見在門口洒水掃地的僧人，那僧人朝着謝玄微微一笑頷首示意。
謝玄也同人點了點頭，站在一側等謝顏景下來后才轉身朝着祠堂走去。
謝顏景是頭回入宮，他路上本來想要從謝玄的口中探聽一些話，但是卻怎麼也沒能挖出所想要的話。
皇家祠堂在眾多輝煌的宮殿之中略顯樸素，沒有金碧輝煌的璀璨，也沒有宮人，反倒是只有一個洒水掃地的僧人穿着灰色的僧衣一言不發。
祠堂前有一大棵樹，樹木高大將這小小祠堂包裹其中，金色樹葉緩緩落下落在那祠堂的磚瓦之上。
“走吧，我帶你見一個你想見的人。”謝玄開口道。
謝顏景微微一愣，他自然是通過路上被撩起的車簾看到了外面的景色，自然也是清楚自己這是來到了皇宮之中。而這自己想要看到的人……
謝顏景腦海之中一閃而過那些時日同自己手談數局的男人，那個所謂的殺父仇人。
謝顏景搖了搖頭，不太可能是那個人，畢竟他可是殺父仇人。謝玄不可能會帶自己見那個人，前些時日他還提醒自己見着那個人是要避着點。
“進來吧。”謝玄推開祠堂的門。
“嗯。”謝顏景連忙跟上。
祠堂之中並沒有想像的香味繚繞，反倒是有一種淡淡的果木香，一個身着橘黃色僧衣的男人跪在那祠堂之前，敲打着木魚，嘴裏念念有詞，並沒有回頭，彷彿他們進來沒有絲毫打擾到他。
“嵐夜，我帶人來看你了。”謝玄說。
謝顏景打探周圍視線的動作為之一頓，他挺過這個名字，而且並不是第一次聽見過。
這是自己……父親的名字。
跪坐在蒲團上的僧人渾身一僵。
謝顏景下意識打量周圍，但是這裏除了僧人，自己還有謝玄以外就沒有別人了。
“嵐夜，難道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願意認了么？”謝玄說。
僧人轉過頭來，他看向謝顏景，久久無言。
謝顏景知道為什麼當年胡大夫會一直說自己像自己的父親了，這個人和自己就像是從一個模子裏頭刻出來一般。
這人是自己的父親？
謝顏景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他張了張嘴，那個本來應該說是極為簡單的一個爹卻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這是顏景？”僧人開口道，嗓音溫潤。
謝玄說道，“是，這就是你的兒子，謝顏景。”
僧人的手從僧衣下緩緩伸出，那雙手保養得極好，上面沒有一絲皺紋，反倒是格外白皙。他想要去撫摸謝顏景的腦袋，但是卻停在了半空之中，隨後又縮了回去。
“好，孩子長得好。”謝嵐夜看着面前和自己血脈相承的孩子，當年因為失誤而沒能救下東宮的人，他原以為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他的孩子了。沒想到自己還能夠看到……看到自己的孩子。
僧人的手在空中停了許久，他輕搓了搓衣角，嘆了口氣，“好啊！”
謝顏景看着面前的父親，他小的時候在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時想過很多次，他想過自己會擁有什麼樣的父親，但是從來不曾想到過父親會是現在的模樣。
他也沒有想過自己和父親的見面會是在這麼一個情況下。
“爹……”謝顏景嘗試了很久，終於是將那個單獨的字眼從喉嚨裏頭吐出。
聲音不大，但是卻在謝嵐夜的心上砸下了一個洞。
他從來不曾想過自己還會有被人叫爹的那一天，從讓胡大夫出了宮，他想的便是這輩子許是都再也瞧不見那些故人還有自己素味蒙面的孩子了。
世事無常，這是謝嵐夜所想的話。
“你……”謝嵐夜本以為自己的心情已經平靜了，他原先以為自己在這裏修行多年。不論是當初知道了真相的錯愕和生氣還是其他的感情，都在這麼多年的修行之中漸漸的平淡下去。
但是那一聲的喊，卻讓他那顆平靜多年的心忽然又洶湧澎湃起來。
這是和自己血脈相承的孩子。
謝嵐夜捏着佛珠的手加快了速度，另一隻手則是顫顫巍巍地拍在謝顏景的肩膀上，“好孩子，好孩子。”
堂堂一代曾經的太子，現如今卻詞窮得找不到話語去形容，只能一句話反覆重複了許多遍，彷彿自己就只會那一句話語似的。
謝玄鬆了口氣，其實他這次的選擇還是自己還是挺擔心的，畢竟這兩人也不曾一同相處過，他倒是格外擔心自己會不會好心做了壞事，現如今看來自己倒是多心了。
這父子興許便是有與生俱來的默契吧。
謝顏景伸手抱住了面前的男人，這個男人自己一直都只有聽說過他的事情而不曾見過，現如今便是見了也是心疼不已。
他一個人承受了太多，也經歷了太多，不是自己簡簡單單就能夠安慰的。
謝嵐夜不曾想到會有這麼一個擁抱，這是他意料之外的，卻是他所喜歡的一個溫暖的懷抱。
“謝謝你。”謝顏景說，“謝謝你。爹，你辛苦了。”
謝嵐夜的淚無聲地留下，他緊了緊同人相擁的懷抱，輕聲道，“顏景……我的兒子……”
謝玄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小心翼翼替二人將門給關上了，他站在門口輕嘆了口氣，希望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