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章 疑點重重
陰暗潮濕的石室里,一個即便滿身狼狽也難掩盡儒雅的男人散亂着滿頭長發靠在牆角,他一個人被關在這裏快兩個月了。
猶記得從京城回來時他還躊躇滿志,為見到了闊別許久的友人而欣喜,不料沒過多久,他就發現了一些蹊蹺。
底下的一個官員是此次隨行去了京城的,不知因着什麼緣故被皇帝留下,他手上的事務便積攢到了自己這邊,三五天下來,顧青山便覺得有些不對,當即遣人暗中查看。
線索是找到了一些,可也因此打草驚蛇,什麼都沒來得及做,就已經被人迷暈,醒來便到了這裏。
甚至他連自己的妻女如何了都不知道,只是日復一日地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心中盤算着他趁亂讓人帶出去的信有沒有送到友人手中。
剛窺見冰山一角,顧青山便知這事情覺得干係重大,果不其然,信剛寫好,府上就出了亂子,若不是他有些先見之明,這事情只怕就要被按下不提。
門外傳來叮叮噹噹的響動,顧青山知道這是看守着自己的人來送飯了,說不上來是什麼緣故,自己這麼久不露面,想必是自己對他們沒有利用價值了,那還留着自己做什麼?
“吃飯吧。”紅木食盒被擱在面前,進來的人順手將門帶上,以免顧青山趁機跑出去。
來人一身黑色勁裝,顯然不是尋常人,對顧青山的態度一直尚可,甚至也沒怎麼言語上侮辱過他,這便是讓顧青山想不明白的另一方面了。
這麼久過去,顧青山心裏已經不抱什麼期望,如今看着這人卻忽然靈光一閃,因着不確定外面還有沒有人,他說話的聲音不敢太高,幾乎只是氣音。
“這位大俠,我雖不清楚你為何要幫着他們做事,可這種事情做着是要遭報應的,若是你答應幫我送信給燕王爺,便算是將功折罪,到時候我會幫着你求情,如何?”
來人聞言抬眼看了顧青山一眼,神情說不上來的奇怪,到底沒說什麼,轉身走了出去。
顧青山的見狀也不氣餒,沒答應是沒答應,可這樣子也不像是會把他的話告訴別人的樣子,再怎麼樣也不會有更壞的情況了,且走且看吧。
心中敞亮了些,顧青山這才聞見了飯菜的香氣,起身挪了過去。
石室另一角擺了一張小桌子,看着已經有些念頭,破破爛爛的,好在四角齊全,也沒缺胳膊少腿,食盒就在上面放着。
黑衣人離開之後徑直去了旁邊的小屋,裏面坐着個身形纖弱的身影,斗笠上的黑紗垂下,將人遮得嚴嚴實實,一時不知這人是男是女。
“人沒問題吧?”黑衣人剛站定,坐着的人就出聲問道。
聲音微有些少年人的清亮,是個大概還未及冠的小子,卻又有着與年齡不符的沉穩,姿態休閑,半點不像是坐在這樣的小屋,倒像是在什麼精緻的地方。
黑衣人頭一次見這位,心裏猜不準這是什麼意思,只簡單說了顧青山如今的處境,多餘的一個字也沒說。
“下去吧,一切還照舊就是了,不必提起我來過的事。”沉默少頃,少年人輕聲說道。
……
青城,客棧中,先前在衙門裏滿身是血的人已經換了一身衣裳,正在蘇楚陌與李昭煙面前站着回話。
“你確定將所有地方都查看過了?”李昭煙擔心有什麼疏漏,事關顧青山的性命,實在不容他們馬虎半點。
那人是暗衛喬裝的,在避開衙門那些人之後將衙門了大大小小的房間都走過一遍,出去可能沒發現的密室,能看的地方都看過,自信不會出什麼疏漏,頷首道:“都已經檢查過了,只是屬下聽他們提及過一個地名,因着對青城不熟悉,還未去看過。”
只這麼一聽,李昭煙也無法得知是否是在那個地方,即便只是半點可能也不能忽視,囑咐道:“你待會兒去找管事,他對這邊的情況應當是熟悉的,讓他找人帶你過去。”
暗衛也是這個意思,想着先跟蘇楚陌和李昭煙說一聲,才將事情往後拖了,此時聞言自然應下。
蘇楚陌全程半句話也沒說,他知道在這件事情李昭煙有些想法,左右他在一旁看着,不如就讓李昭煙放手安排,有什麼不對的再說就是了。
直到李昭煙讓暗衛退下,暗衛沒立刻應聲,先看了一眼蘇楚陌。
“去吧,以後王妃的話就跟我的話一樣,下去知會一聲。”蘇楚陌這才開口,他們沒來過這邊,這些人不知道李昭煙在自己心裏對份量也是常事,說了便是了。
暗衛心中詫異,面上卻一片淡然,“屬下會將您的話傳達下去,那屬下便先告退了。”
殊不知李昭煙聽了這話,心裏同樣湧出暖流,哪怕不是第一次聽蘇楚陌跟底下人說這些,她還是無法抑制那一瞬間的欣喜。
不等李昭煙說什麼,外面管事便急匆匆來敲門,“主子,底下人查出來些事情,屬下將人帶過來了,您看是現在見一見還是?”
若是能等,管事就不會這樣急切了,李昭煙與蘇楚陌對視一眼,仍由她開口,道:“進來說吧。”
管事應聲而入,身後還跟着一個人,看身形竟像個小孩兒似的,要不是下一瞬看見了他的連,李昭煙還要以為管事帶了個小孩兒過來。
“主子,屬下說的便是這人了,他名叫魏馳,骨骼與常人有異,一直都是這個身量,屬下無意中發現之後便將人收為己用,您來時一說這事,屬下第一時間就想到了他,於是……”
魏馳在管事的安排下戴上了人皮面具,讓自己上去與身高差不多的孩童面容無異,鑽空子溜進了被捉起來集中培養的孩子堆里。
許是孩子太多,他們並沒有看得太嚴,多了個人也沒察覺,說話時也不怎麼主意,被魏馳聽見了不少東西。
“你說他們是要從這些孩子裏找到與達官貴人家的子嗣相似的人,進一步李代桃僵?”李昭煙聽到一半就忍不住打斷了管事的話,直接看向魏馳。
魏馳被李昭煙直勾勾地看着,有些不習慣,閃躲了一下才道:“我沒讀過書,不知道李代桃僵是什麼意思,但他們說要將那些孩子換了,換下來的孩子扔去做乞丐,年紀小些的再轉手賣了,還能賺些錢。”
李昭煙頓時惱了,氣沖沖一拍桌子,正欲說上兩句,看見管事欲言又止,意識到他還沒說完,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心裏有些不舒坦。
“繼續說吧,還有什麼?”
料想再怎麼也不可能聽見更荒唐的事情了,李昭煙強壓着怒火坐下,抬手想給自己倒杯茶。。
管事卻遲疑了,踟躕片刻才道:“他們言語間似是提及了無玦郡主,屬下——”
“誰給他們的膽子?!”
管事話沒說完,李昭煙就“唰”地一下站了起來,“主意竟然都打到燕王府了,怎麼,是王爺這些時候沒做什麼大事,叫他們忘了燕王的本事了么?”
平日裏如何不說,真遇了事,李昭煙都反應便是想着找蘇楚陌,說著回頭去看他。
而蘇楚陌的臉色又能好到哪裏去,先前只覺得這些人異想天開,如今卻已經動了殺心。
聽到李昭煙的話,蘇楚陌並未附和,而是將銳利的目光落在魏馳身上,“你看着不是個蠢的,若是敢在這事情上作假……”
“小人知道您的身份,斷然不敢做這樣的事,您若是不信,小人有法子帶您進去,您自己分辨就是。”魏馳雖惶恐不假,可也不會因為慌亂,就將自己沒做的事情認下。
見魏馳神情不似作偽,這是事情便十拿九穩,蘇楚陌目中慍色更重,若為知道還有外人在場,只怕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你先下去吧,有什麼事情我會再讓管事叫你。”即便氣急,蘇楚陌還是克制着,先將魏馳與管事都打發了出去。
“王爺,這事情哪還能忍,咱們想的是徐徐圖之,別人可不這麼想,若咱們今兒沒來,沒讓管事去查,有朝一日便見不着無玦了,有心算無心,咱們又要怎麼防備?”
視線緊跟着管事和魏馳,門一合上,李昭煙立刻連珠炮似的問了一長串。
蘇楚陌指尖煩亂地在桌面上敲敲打打,李昭煙這習慣還是跟他學的,自然知道他心中怎麼想,忽的心軟了些。
都是愛着無玦的人,蘇楚陌知道這事情之後的憤怒和心有餘悸並不比她少,她尚且能問蘇楚陌,蘇楚陌卻只能放在心裏,畢竟他是一家之主,若他也將情緒表現出來,其他人又依靠誰呢。
“這不是事情沒發生么,你也別太往心裏去,反正咱們現在知道了,儘快將這夥人一網打盡就是。”
“他們這樣說,肯定是早就開始打無玦的主意了,可燕王府的暗衛竟半點也沒察覺,他們的人真有這樣的本事?”蘇楚陌沉默時正是在想這一點,他對燕王府的暗衛還是有最起碼的了解的,他們要是連這都發現不了,怎麼可能從訓練的地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