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 毫不顧及
直到出了巡撫府，已經遠離了雲霄所在的地方，宋橋回想起來剛才的情景還是膽戰心驚，雲霄險些就要將被她調換過的信拿起來查看，幸好她反應快，找借口糊弄了過去，否則要是被當面拆穿，她都不知該如何解釋。
一步三回頭地行至上次來過的小院，昨日兩日剛商議過事情，說好了她今天會再過來，倒免了上次那樣的尷尬。
輕叩院門，不時便聽見腳步聲漸近。
“來了，進來吧。”
開門的是喬婆子，這次她見着宋橋時倒沒故意給她臉色看，側身將人迎了進來。
宋橋一時還有些受寵若驚，微福了身子同喬婆子客氣兩句，“婆婆今日氣色看着好了許多，想必是遇着了什麼喜事？”
喬婆子聞言果真帶了幾分笑意，只是轉瞬又壓了下去，“說這些做什麼，先生在書房，你直接過去就是，我去泡茶。”
書房的方向宋橋還是能尋見的，依言自己去找，藉著機會小心翼翼將這小院子打量了一番，前幾次過來都不敢多看，生怕惹惱了喬婆子或是向先生呢。
正到書房階下，宋橋心中忖度一番，還是先打了招呼，“向先生，我將事情辦妥了，來給您回個話。”
裏頭人翻了一頁書，不緩不急地道：“進來說話罷。”
不知怎的，宋橋無端從中聽出幾分懶洋洋的意味來，這昭示着今日不止喬婆子心情不錯，便是往日心緒沒什麼變動的向先生也正歡欣着。
宋橋安心許多，上前將門退開，稀奇地發現衣裳顏色向來素凈的向先生今兒的衣裳上竟然帶了赤色綉樣，忙低下頭不敢多看。
“您備好的信我已經換進了霄王爺送去京城的信封，地方正是您給的那個，後面的事情便與我無關了吧？”宋橋並非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清楚他們這麼大費周章要做的不是什麼好事，不想摻和的太深。
“與你無關？”向先生的好心情似乎受了些影響，施捨般地看了宋橋一眼，“可沒有這樣簡單的事情，你既然已經摻和進來了，那可不是一句兩句話的事情，回去候着吧，有什麼事情還會找你的。”
“可是——”
宋橋哪裏願意，即便存着利用的心思，可雲霄對她的心意卻沒摻半點假，若真將這樣的人推進渾水裏，她如何能安心。
“別可是了，回去吧，這是我替大人給你的賞。”向先生已經有些不耐煩，隨手拋了個什麼東西過來，隨即將擱下的書拿了起來，顯然是不想再多說的意思。
面對這樣的人，宋橋便是連反抗的念頭也生不出來，只好彎腰撿了掉在地上的東西，入手沉甸甸的，宋橋下意識收緊手上力道，覺出裏面是銀子，想還回去的念頭頓時不怎麼堅定了。
低頭沉默半晌，宋橋方道：“那向先生，我就先走了。”
“嗯，去吧。”
若有所思地轉身，未至門口便遇上了端着兩杯熱茶的喬婆子，似是沒想到宋橋這麼快就要走，雖沒上前搭話，卻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宋橋自然沒留意到喬婆子的神情，出門時還險些被門檻絆倒。
聽聞雲霄將宋橋帶到巡撫府，慢了一會兒回來的祝大人頓時坐不住了，起身便要去找雲霄，卻被同樣剛落座的唐大人攔住。
“你這會兒去做什麼，沒聽他們說人已經走了？”
“那我干坐着？霄王爺糊塗啊，這都什麼時候了，我說呢，回來的路上兩邊的百姓都時不時看一眼我們，我只當身上蹭了灰沒擦乾淨，卻不想竟是這事！”祝大人越說越氣，手已經按在了心口，生怕給自己氣出個好歹。
唐大人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老媽子似的勸道：“霄王爺也不是小孩子了，再說，我們來著兒也不是來盯着他的，總不能讓他連朋友也不交吧，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平日裏喝喝茶聊聊天也就過去了，可年輕人本就待不住……”
“待不住？我是不讓他交朋友的意思嗎？那宋橋是什麼人，旁人不知道了，你我還能看不出，那小妮子就沒安好心！”
祝大人氣呼呼地說著，手裏的茶水都不是原本的味道了，嘬了一口就放了回去，“還有啊，你剛才說誰上了年紀了？唐大人，不管怎麼說，我也只比你年長兩歲吧？”
好歹要去找雲霄的事情被唐大人這麼含糊了過去，往後怎麼樣且另說么，雲霄這時候哪裏是能聽進去話的時候，便是蘇楚陌和李昭煙親自來了，雲霄也未必肯聽。
“好好好，是我瞎說，我給祝大人賠罪，咱們去喝茶去？”
“不去，喝什麼茶，出去給人看笑話嗎？”祝大人猶不解氣，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自然，勸是勸不住，他們也不能當什麼都看不見，回了房間唐大人便給蘇楚陌寫了信，出門要找人去送時遇上了手中同樣拿着一封信的祝大人。
有事讓人幫了忙，再避着就不合適了，那大筆的銀子宋橋半點也沒讓家裏人看見，第二日便專門換了碎銀子還說請雲霄吃飯。
“這怎麼使得，吃飯倒沒什麼，只是不能讓你請才對，咱們還去你說的地方，只是你不要跟我搶着付錢就是了。”雲霄遠遠兒地看見了宋橋就開始笑，到了跟前才知道吃飯的事，當即便道。
宋橋卻沒依着雲霄，也不與他多爭，只說：“昨日您幫忙的事情我回去之後同爹爹他們說了，都是家裏長輩說要請您吃頓飯，原是他們都要來，我念着您與他們並未見過，便自將事情攬了下來，您若是不答應，我回去可怎麼交代？”
話全叫宋橋說了，雲霄一時間還真沒法兒推辭，只是想到宋橋的家世，四下看了看便有了主意。
“你執意要請也行，只是吃什麼卻要聽我的，你答應的話就讓你請。”餘光看着沒什麼人的餛飩攤，雲霄把話說的好像要去什麼殷城最好的酒樓。
就連宋橋乍一聽這話也誤會了，怔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笑吟吟地答應了。
“既然是為了感謝您，自然是您挑地方才合適。”
片刻之後，兩人手上拿着趙記酥餅坐在了餛飩攤上，將周圍或是好奇或是鄙夷的目光忽略得十分徹底。
宋橋的疑惑較之剛才並未減少半點，甚至更不解了些。
她大概明白雲霄是不想讓她花太多的錢，可直接坐在這裏……
四周的目光讓宋橋有些不適，自嫁入趙家沖喜，她每每出門總要面對這樣那樣的目光，即便時間久了，也還是不能坦然相對。
雲霄在發覺身邊人情緒這方面實在遲鈍，唯一機靈的時候是面對兩個妹妹，自然也就沒有發現宋橋的不對勁，滿心還為著自己既讓她請了客，又幫她省了錢而自得。
一頓飯吃的宋橋索然無味，還得賠着笑跟雲霄不時聊聊天，簡直是在難為她。
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原本沒什麼人的餛飩攤周圍全是裝模作樣來看熱鬧的人，不是還要指指點點，只是動作隱蔽，沒讓雲霄看見罷了。
宋橋卻看得一清二楚，這些人在她面前也從來不會掩飾什麼，他們甚至不擔心她跟面前的雲霄告狀，因為知道她不敢。
所有人都知道宋橋接近雲霄不懷好意，唯獨雲霄自己，好像半點也不覺得。
喝盡最後一口餛飩湯，雲霄接地氣的完全不想一個王爺，拿起桌上剩了兩個都酥餅裝進了老闆給的油紙袋。
“走吧，這兩個酥餅涼了，就別帶回去了，待會兒路邊給乞丐。”
一抬頭，目光與雲霄的視線撞在一起，宋橋忽然也發覺了自己的卑劣，這人分明是光一樣的，自己都做了什麼？
沒見宋橋起身，雲霄總算髮現了她的不對勁，問道：“是不喜歡這家的餛飩嗎，那我們再去吃別的？”
只是讓人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宋橋低頭，眨了眨眼，擠出幾分笑意，“不必了，我只是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咱們走吧，別耽擱人家做生意了。”
宋橋這麼一說，雲霄即便還有些不放心，卻也沒說什麼了，要是方便說的話宋橋定然不會瞞着他的，不說，那大抵真是什麼傷心事了。
還好宋橋不知道雲霄在想什麼，否則方才忍住的眼淚這會兒可要忍不住了。
一路將宋橋送到城門口，雲霄還有些不放心，嘮嘮叨叨地說：“我還是再送送你，天都黑了，這會兒過去路上連個人都沒有，仔細再出了事。”
宋橋自然不會答應，推脫道：“這路我從小走到大，王爺只管放心便是了，況且只是這會子沒見着人，我們那邊有人在城裏做活，約摸也是這個時辰回去，我走慢些還能等着她們呢。”
附近百姓會在城裏找差事的事情雲霄是知道的，一聽就沒再勉強，只是還是不放心，沉吟片刻後有了主意。
“這樣吧，我們就在城門口說說話，我陪你等着人了之後再回去，左右我就在城裏住着，也不妨礙什麼。”
囁喏半響沒找着借口，宋橋只好默不作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