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妙手回春
朝陽殿的正間叫人暗施手腳，這事兒傳出去是要鬧大的，且蘇菱悅心裏有數，她是皇后，出了這種事情，她也難辭其咎，太后只怕要治她個馭下不嚴之罪，說到底，這六宮中，甭管出了什麼亂子，她這個皇后都是首當其衝的。
是以蘇菱悅看看董妃與容妃二人，沉下臉來：“把消息封鎖，對外人不許提起，眼下淑妃的身子最要緊，別的什麼都先顧不上了。”
她一面交代芷蘭，一面又清了清嗓子叫董妃：“本宮的話，聽明白了嗎？”
董妃心下咯噔一聲，下意識望向容妃的方向，卻見她神色閃躲，根本就不正眼看自己，才點頭應了個是：“臣妾明白，此事自不會拿到外頭信口胡說，皇後娘娘說的對，如今最要緊的便是淑妃的身子，既這樣，還是再派人到太醫院去催一催？”
要說從太醫院到朝陽宮，算算時辰，差不多太醫也是該到了的，蘇菱悅鬆了口氣，看樣子，董妃是並沒有打算揪着此事不放了，在她的心裏，到底是更關切淑妃的。
說來也巧了，芷蘭打發了小宮女再去催太醫，結果那小宮女前腳出了朝陽門，迎頭就撞上了來給淑妃請脈的孫太醫，於是她忙把人請到了殿內去不提。
孫太醫在太醫院供職有十來年了，當初淑妃有孕，皇帝親點了他看顧淑妃這一胎，也足可見皇帝心裏看重這個孩子。
這會兒他進了殿，且不提外間大殿上被扣着的一眾後宮妃嬪，他也不敢抬眼多看，跟着就進了內殿去，略一抬眼，見董妃和容妃都在，先問了禮，而後緩緩起了身來。
董妃一見是孫太醫親自來，幾不可見的鬆口氣，連忙讓出路來：“淑妃一時沒站穩，滑了一跤，方才見紅出了血，孫太醫，你快看看，淑妃和腹中皇嗣可要緊嗎？”
到太醫院去傳話的宮女是說了這事兒的，孫太醫自己也提心弔膽，這一胎既得了陛下看重，要出個什麼差錯，哪怕淑妃娘娘的意外發生與他無關，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他欸的一聲應了，又見蘇菱悅也往一旁側身讓了讓，這才三兩步上前去，靜下心來替淑妃診脈。
淑妃這會兒還在昏睡中，人是不見清醒，但臉色已經好看了很多，孫太醫再三的確認過，發現她脈象平和，先前雖胎氣大動，但並不至於傷及根本。
他愣了下。
照說來女子有孕五個月，意外滑倒，本該母體受損，有氣虛血虧之象，還很可能會造成滑胎，但眼下看淑妃，好似是被人及時救治過。
孫太醫擰眉站起身，董妃心細，一見他眉頭緊鎖，心一沉：“怎麼？是淑妃不好嗎？”
他連忙搖頭說不是：“淑妃娘娘雖滑倒，但腹中胎兒及母體都未受到太大的損傷，想是施救及時的緣故，眼下娘娘的脈象雖還有些虛弱，但已見平和之勢，只要卧床靜養，便不會有大礙。微臣只是覺得奇怪，皇後娘娘的朝陽宮中，竟有這樣精通醫理之人嗎？”
他上了年紀，眉眼含笑時，便透出三分的慈善和善來，一抬眼，掃過蘇菱悅那頭：“微臣為淑妃娘娘診脈，見淑妃娘娘胎像已算穩固，但又聽董妃娘娘說，先前淑妃娘娘摔倒時，是見紅出了血的，想來是有人為淑妃娘娘施針止血，以固胎像。”
董妃萬萬沒想到，孫太醫的口中說出這番話來，要照他這麼說，皇后先前所有的做派，倒真是盡心在救治淑妃了？
她秀眉一攏：“是皇後娘娘替淑妃施的針，還開了方子……”
說起那張藥方，她略一怔，揚聲叫芷蘭：“藥方呢？”
芷蘭哪裏輕易就聽她使喚，自然先看向蘇菱悅。
蘇菱悅心下冷笑，這些女人真是有意思，她們先存了害人的心思，反過頭來卻又怕被別人害。
人家都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放在她們身上，竟成了害人之心一定有，防人之心亦不少，真是天下道理都成了她們一家的，簡直是可笑至極。
蘇菱悅不動聲色的點頭，她知道，芷蘭是在等她發話，不然那張藥方，董妃絕別想看見半個字。
芷蘭見她主子鬆了口，才湊上前去，把藥方老老實實的交給了董妃。
董妃冷笑着接過來，一揚手，遞向孫太醫面前去：“這藥方也是皇後娘娘為淑妃開的，叫芷蘭到太醫院去抓了葯，帶回朝陽宮小廚房煎的，本宮和容妃方才是親眼看着淑妃吃下去的，孫太醫，你是皇上點了看顧淑妃這一胎的，你且看看，這藥方如何。”
孫太醫應聲是，躬身接下藥方，一字一句的細細看過，再抬頭時，眼底滿是讚賞：“皇後娘娘這醫術，微臣在太醫院供職這麼多年，卻是自嘆不如。”
他那頭讚不絕口，蘇菱悅端着身份也不應聲，董妃冷眼看着，橫豎是心中不快，總覺得不舒服。
要真是這樣，豈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
容妃恨得直咬牙，見董妃漸次沉默下去，心裏明白，再這麼下去，此事八成不了了之，再想攛掇着董妃鬧騰，是不能了，可是皇后呢？皇后已經知道有人在朝陽殿動了手腳，哪裏會善罷甘休，輕易放過？叫她一路追查下去，還不知道她會查出些什麼東西來。
於是容妃橫了心，繃著臉挪步上前，雖是小半步，可她是側身站出來的，正好能看見董妃的神情：“真是要謝祖宗保佑，臣妾要到小佛堂替淑妃多祈福才好，今日多虧了皇後娘娘妙手回春，才保全了淑妃母子，不然還不知鬧出多大的亂子。只是這暗施毒手之人，心思歹毒不說，膽子也未免太大。朝陽宮好歹是皇後娘娘的地方，她們竟也敢在朝陽殿上動手腳，真是放肆！”
董妃眉心一挑：“這話也不錯，朝陽殿，畢竟是皇後娘娘的地方，放眼這六宮之中，到底什麼人這麼放肆，敢在您眼皮子底下動手腳呢？”
芷蘭一聽，不免怒從中來，當下便往蘇菱悅身前護了一護，又蹲身朝着董妃做一禮：“二位娘娘此言，倒像是指責皇後娘娘，可娘娘們別忘了，今日若非皇後娘娘及時施救，淑妃娘娘和小皇子也未必能夠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