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透露口風
芷蘭的震驚，是明明白白寫在了臉上的，而那震驚之餘，又分明帶着肉眼可見的驚恐。
蘇菱悅嘆着氣，把信紙從她手上抽回來，重又疊好，放回了信封中去，再夾到先前書中位置。
她一面做着，一面沉聲開口：“看樣子，這裏頭果然是有貓膩的，而姐姐當初選擇一個人扛着，不告訴你，大概是怕你知道的越多，便越是危險。你瞧，姐姐回家省親，不就不明不白的過身了嗎？”
“娘娘，您是說……”
芷蘭的聲音是顫抖的，顯然甚是后怕。
蘇菱悅卻又搖頭：“這也只是我的猜測而已，並不一定就是這樣，可眼下最能解釋得通的，也真的只有這樣。姐姐身為皇后，六宮之中，是坤極的天下母，到底是什麼人，敢派人監視她，又是因為什麼來監視的她呢？芷蘭，你服侍姐姐一場，難道不想查清楚這一切，為姐姐討回個公道嗎？”
芷蘭的心裏，其實是猶豫了的。
如果娘娘說的都是真的，那先皇后很可能就是因為接近了事情的真相，才導致命喪黃泉，幕後黑手連中宮皇后都敢下黑手，還有什麼是他不敢做的？
她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奴婢，她知道的越多，危險固然越大。
查清楚這一切？這一切該從何查起？就從這封信上，莫名其妙的兩個人名兒嗎？
芷蘭朱唇微啟：“奴婢……奴婢想是想……可是娘娘，這件事情……”
她在害怕什麼，在猶豫什麼，蘇菱悅一眯眼，再打量她神色，就全都明白了。
可是這件事，她是非查不可的，而要追查，就必得芷蘭幫忙，這深宮之中，沒有什麼人是她能夠全然信任的，只有芷蘭而已！
芷蘭知道她的秘密，知道蘇家的秘密，從那一刻起，芷蘭就和他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欺君之罪，一旦鬧起來，一個都別想跑，所以芷蘭不得不幫她，而她，也必須信任芷蘭。
蘇菱悅板着個臉，叫了聲芷蘭，帶着循循善誘的意味又開了口：“我知道你害怕什麼，可你要知道，幕後之人想讓姐姐死，她也很可能真的做到過，現在咱們在明，那人躲在暗處，即便我們不查，他就會輕易放過我們了嗎？你是姐姐的陪嫁丫頭，本就該知道姐姐的全部秘密，這深宮之中，如果說還有一個人，是能叫姐姐毫無隱瞞的，那就只有你而已。你覺得，現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能一世太平嗎？”
當然是不能的。
芷蘭倒吸口涼氣，順着她的話搖了搖頭。
蘇菱悅稍稍安心，這丫頭到底還算是上道，不必她費太多的口舌來勸解開導。
見芷蘭點了頭，蘇菱悅便趁熱打鐵又勸她：“所以你瞧，咱們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是不是該查清楚真相？一則是為姐姐討回公道，二則，也是為了咱們自己的安危着想。我先前……”
她略拖了拖尾音，又長嘆一聲：“之前淑妃出事，我本一心以為是容妃所為，可今日看來，也未必就是容妃的手筆，栽贓陷害中宮皇后，誰知道是什麼人的心思呢？”
這事兒是沒譜的，且蘇菱悅明白，那個人能殺皇后一次，自然不怕有第二次，實在是沒有必要在皇嗣身上動心思，藉此來陷害皇后。
不過芷蘭未必想得到這一層，拿這話嚇唬芷蘭，是夠用的。
果然芷蘭深信不疑，面露驚恐與慌張：“娘娘，那咱們該怎麼辦啊？”
蘇菱悅心下鬆口氣：“先不要聲張，你悄悄地去查一查，這個四渡和春榮，現在還在不在宮裏當差，如果已經不在了，那他們從前是在何處當值的。這信上點名道姓的，總不可能是胡編亂造出來的兩個名字，這兩個奴才，一定在宮裏服侍過，你慢慢的查，總能查到蛛絲馬跡。”
她一面說，頓了聲，眼珠子骨碌碌的轉了兩轉：“剛好前陣子不是出了三福的事兒嗎？你在宮裏人緣兒還不錯，便是私下裏與人說閑話，狀似不經意的提起三福那一茬兒的太監，順帶着套套話，自己機靈些，知道嗎？”
……
福生急匆匆的進東暖閣的時候，肖宸宇也正在看書，眼角的餘光一瞥，瞧見了他，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繼續翻着書頁，只是沉了沉聲：“怎麼了？”
福生喉嚨一滾，吞了口口水，三兩步上前，雙膝一併，往地上一跪：“皇後娘娘宮裏的芷蘭，在打聽四渡和春榮的事兒。奴才想着，這絕不會是芷蘭自己的意思，八成是皇後娘娘授意的，她又打聽的小心，只是閑談時無意中問起，那樣子也不惹人懷疑，加上之前才出了三福的事情……奴婢覺得事情不大對勁兒，趕緊來回您一聲。”
至此，肖宸宇才反手將書冊扣在案上，擰眉沉思起來。
從前皇后是有所察覺的，可也正因如此，做人做事，才越發內斂，不與人作難，也不輕易得罪什麼人，大概是只想守着自己的朝陽宮過好自己的日子，也是想藉此告訴那監視她的人，她雖然貴為皇后，卻從不是任何人的阻礙，是以那時皇后並沒有派人追查過被監視的事情。
但現在又算什麼？
從皇後下手責罰了董妃和淑妃，再到她對三福的嚴懲，肖宸宇便總覺得，皇后和離宮回家之前，大有不同，今日福生又來回稟此事，更叫他心下生疑。
“還驚動了什麼人沒有？”
福生連連搖頭：“芷蘭也算是小心，估計皇後娘娘也特地交代過，到眼下，沒驚動別的人。”
有趣，這便相當有趣了。
肖宸宇攏指於案，時不時的點着指尖兒，敲打在書桌上，發出聲聲悶響來。
他沉默了很久，才叫福生：“你派人把口風透給朝陽宮，四渡和春榮不都是慈寧宮的人嗎？照芷蘭這麼打聽，她什麼也問不出來，早晚還會驚動了慈寧宮。皇后既然想知道，朕就成全她的好奇心。”
福生一愣，抬頭看過去：“主子，您……”
肖宸宇面色一沉，當下打斷福生的后話：“你只管照辦，朕心裏有數。”